第四十章 蛇妖端骨 (2)送河神

這天下,能聚靈氣的人本就不多,擅使靈力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修行除妖的門派雖然也不算特別多,但為了招攬人氣,能人還是需要用搶的。

雖說這神州大地上,除妖門派眾多。但在這太屋山地界上,依然是太河兩岸的兩個門派為主,不知是傳統還是某些不為人知的恩怨,院門寺和全真觀每年都要上演別出心裁的奪人戲碼。

瑞天雖說是院門寺的主持,實際上很少參與這種爭鬥。和瑞祥的嚴謹,以院門寺百年之計為重的想法不同,他做事喜歡隨緣,整天一副愛來不來的模樣。瑞祥被他氣吐血了幾次之後,當機立斷地把他排除在了活動名單之外。

因此,這種特殊的節日,對瑞天來說,也是個難得休閑的日子。

“嘛,我們也去看個熱鬧吧,說不定能碰上熟人,午飯順手就給解決了。”瑞天這一尋思,覺得這一趟極有可能會讓他們收獲頗豐。

排著隊上了去對岸的船,瑞天把袁相宜擱在身邊,就開始從隨身攜帶的包袱裏拿了紙筆,認認真真地開始畫符。

袁相宜不耐煩地喊了幾次讓他放開自己都沒用,最後隻得投降,說:“我不跑了行不行?解開繩子,我腿麻了。”

瑞天頓了下,才朝身邊看了一眼。袁相宜被綁得相當結實,整個就是一枚被裹緊的粽子,雙腿大約真被綁太久了,看上去拖動的動作有點木。瑞天趕緊伸手替她解了繩子,嘴上嘀咕著。

“不舒服早點說啊,跟師傅這麽見外做什麽?瞧,受罪的還不是自己?”

袁相宜臉色立馬變得猙獰無比。

“那是誰的錯啊!”

腳上的解了,瑞天又多看了她兩眼,那眼神飽含著深刻的懷疑。袁相宜惡狠狠地瞪了回去,說:“幹你的活吧。”

這話說得可是相當沒有當徒弟的自覺。瑞天尋思了一會,最後還是把她手上的也解了,說:“起來走動走動,待會到了對麵之後,我們先四處走走。”

袁相宜兩腿發麻,哪還能走動。坐在地上一邊揉腿一邊罵瑞天。

然而她罵沒多久,對麵忽然傳來了更大的**,直接蓋過了她這邊的動靜。

袁相宜天生就是愛熱鬧的人,一聽那邊有大動靜,立馬不罵人了。安靜地揉腿,雙目鋥亮地盯著對麵。

瑞天畫符的間隙發覺袁相宜消了聲,撇了她一眼,低聲說:“看到什麽了?”

袁相宜應了他一聲,一臉八卦地說:“對麵有兩個人爭起來了,有人多管閑事做了和事佬勸住了,不然這得打起來。”

這船雖然足夠大也足夠結實,但三月初三是太河水漲潮的日子,水勢很不穩。在這常住的人都知道過太河水的時候要安分一些,即便有不共戴天的仇家同在一條船上,也要過了河再動手。

“外地人吧。”這麽不懂規矩的,也是嫌命太長。瑞天隻瞥了一眼,就垂下頭去繼續幹自己的活。

袁相宜看得興致勃勃,也忘了上船前發誓要擰斷瑞天脖子的事情。

半晌後,船那頭真鬧起來了。

今天過河的人多,這船再寬敞,擠的人多了自然也就不寬敞了。袁相宜和瑞天擠在這邊的角落裏算是早些上船,有人認識的前提下,特意讓給他們的。

現在這船上忽然鬧起來了。船身開始不穩,整船的人都在搖晃的船身裏推推搡搡。

瑞天準備好畫符的符紙被人踩掉了好幾張,心疼得不行。隻得收了自己的攤子,把包袱掛在袁相宜的脖子上。袁相宜被兜頭掛了個小包袱,沒好氣地仰頭瞪瑞天。

瑞天伸手把人往自己身邊拖了一點,小聲說:“坐穩了別動。”

袁相宜一開始感覺到瑞天收了東西,以為他老毛病犯了,要去多管閑事了。不成想,今天的老和尚格外的安分守己,倒是把自己和她安頓在這個角落裏妥妥當當,半點都沒有要過去插手的意思。

“你不去管管?”袁相宜耐不住性子,問了一句。

“這麽多人,輪不到我們管啊。”瑞天嘴上這麽說著,眼睛都是注視著出事的方向。

袁相宜想想也是,收了聲繼續看她的熱鬧。

偌大的船上,兩個年輕人在船舷的位置扭打在一起,倒確實像老和尚說的那樣,不少人要上去勸架。然而這兩個人仿佛氣急,完全聽不進別人的勸說。

有幾個壯實一點的漢子就開始常識著插手進去,分開這兩個人。

誰知那倆不識貨的連著上來勸架的人一起打。打架的人頓時發展到了兩倍。

四個人你一拳我一腿,打得鼻青臉腫。袁相宜看著那拽緊的拳頭結結實實地揍到人臉上,自己都莫名覺得痛起來。

瑞天看袁相宜扭頭呲牙咧嘴的模樣,覺得好笑,手癢起來就要逗他。

忽然人群中發出了一陣驚呼聲。

“落水了!落水了!”

瑞天一聽,下意識地從地上站了起來。袁相宜反射性地伸手抓瑞天的衣物,仰著頭看他說:“不是說有人管嗎?”

瑞天臉色跟先前的不太一樣,他伸手在袁相宜的腦袋上揉了揉,象征性地安撫著說:“沒事,我就看看,不會過去的。”

袁相宜霎時收回手,嘀咕著說:“誰管你。”

人群中的竊竊私語像蔓延的野火一般,一點點地傳遞了過來。袁相宜的耳朵一向很尖,隻一會就知道了是誰掉進了水裏。

“好像是前去勸架的人掉進去了。”袁相宜仰頭跟瑞天說。

瑞天的眉頭擰地更深了一些。

這時候,有人在人群盡頭的地方說:“給我綁條繩子,粗一點,我下去看看。”

瑞天心頭一緊,往人群裏擠進去了一點。這回袁相宜沒有及時伸手抓住瑞天,眼睜睜看著人消失在他眼前。

半刻後,瑞天還是從原來的位置擠了回來。

袁相宜一直提著的心也稍稍落下來了一點,冷淡地撇了一眼瑞天,問:“看出點明堂了嗎?”

瑞天唉了一聲,說:“怕是今年要出人命了。”

轅門縣剛建的時候,窮人居多,大夥都以打獵捕魚為生。太屋山山高,太河水水深,每年去了幾條人命是家常便飯,特別是太河漲水的時候。

這送河神的節日就是從那個時候興起的。

據說一開始送祭的時候還是會去幾條人命,等送祭了幾年之後,出的人命漸漸少了。這節日也就漸漸傳承了下來。後來,大批慕仙山之名的有錢人來了這寶地之後,幾乎沒有人再因這太河水而死了。

然而今日這落水之事來得有些突然,這麽多年來沒有出過事,此時船上的人看上去似乎還算冷靜。

但落水的事情就像是丟進水裏的一顆石子,泛起了一些漣漪。隨後又歸於平靜,出事的船家還算大方,出了一條備用的小舟給他們撈人。這邊還是繼續往對麵走。

太河水寬,加上水勢逆向,從轅門縣碼頭到對岸大約走了一個時辰才到。上船之前袁相宜還鬧騰的厲害。下船的時候整個人忽然安靜如雞,一點動靜都沒有了。

瑞天有些好奇,傾身看著她問:“嚇到了嗎?”

袁相宜正在想事情,聽到瑞天的問話隻瞥了他一眼。一看到瑞天那張老臉,一下子想起了某些回憶。整個人忽然之間嚴肅深沉了起來。

“和尚,我有個問題。”

瑞天側頭看她,說:“什麽問題?”

“上次你說太河裏原來不是有河妖嗎?為什麽這個節日不叫送河妖,叫送河神?”袁相宜不解地問。在她的印象中,神和妖天差地別,一個吃人的妖又怎麽能和造福凡間萬物的神相提並論?這太荒謬了。

“嗯……”瑞天沉吟了半晌,才說:“據我所知,在百年之前,我們這些人還沒有進入太屋山地帶的時候,河妖就已經不在了。我同你說過吧,最早在這裏定居下來的是院門寺的初代主持,在那之前這裏沒有人煙。”

袁相宜一臉懷疑地看著他,說:“你那時候不是說這就是個故事嗎?難不成還真有這回事?”

這問題稍微有些尖銳,瑞天細心想了好一會,才笑著說:“那麽久遠之前的事情,我都還不知道在這神州大地的哪個角落裏過日子呢,誰知道這些從別人口裏說出來的東西是真是假。”

袁相宜愣了下,沉思了一會忽然覺出了瑞天這話裏的一點意思。

“好吧,我懂了。”袁相宜沒頭沒腦地蹦出了這麽一句話,忽然邁開了腿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