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錢夫人

袁相宜即便是看多了人世間的冷暖,聽到這個數字還是被驚嚇到了。

“怎麽……這麽多。”

“是吧,人命都是出在錢府,那麽作為錢府的主人,即使不是他有意害死的,但也是因他當家不當,這也會有損於功德。那門妖肯定知道這裏麵的因果,才會故意弄出了這麽多條人命,就是等著這一天。奪舍了錢老爺,就等於掌控了整個錢府。錢府那麽大,可以供他吃的人那麽多,日後絕對能吃出一隻大妖。”瑞天越說越嚴重。

瑞天平時就是個嘴巴大開大合的人,但袁相宜知道這次他並沒有誇大其詞。

事情就是有這麽嚴重。

她靜靜地吐出一口氣,狀似淡漠地說:“照這麽看來,我算是幫了錢府一個巨大的忙嘍。”心底倒是樂滋滋地想幸虧她沒有草率地問錢有道要什麽回報。知道自己做下的這個事有多重要的時候,袁相宜開始覺得自己應該可以要更多,更好,更重要的東西才行。

“算是錢府欠了你一個巨大的人情,日後你要是有什麽情況,也好開口。”瑞天歎了口氣,嘴上說著好,心底卻是憂心忡忡。

“不過你作為師姐,隱花日後還是要罩著的。他也是個可憐的人。“

袁相宜撇了一眼半空,說:“我這個人是很好說話的,也沒什麽花花腸子,隻要人沒問題,心眼不會太多,平日多一些真誠,少一些勾心鬥角就好。”

這件事就是拐彎抹角說錢隱花當初隱瞞了不少事情。

瑞天琢磨了一會,忽然說:“這事吧,我倒是能理解。老實說,他一開始如果就承認自己是門妖手底下的人,我肯定不手軟,先收了再說。”

袁相宜挑眉,說話立刻夾槍帶棍。

“哦,你能理解啊,這要是人心懷不軌,你也能理解了?”

瑞天也沒覺得哪裏不好理解的,說:“是啊,不管是人是妖,頭等大事都是活著。人活在世上本就不容易,不理解還能怎麽著?”

“這個人明顯一開始就是衝著錢府的人來說,他想跟錢老爺為他娘報仇吧。”要不是門妖心大,自己說漏了嘴,指不定最後死的人是誰呢。

瑞天仿佛半點都不在意這些事情。

“這是人家錢老爺的造化了。就說人有功德在身,即便是受損了,福運還是要比一般人要強一些。所以說平時多做善事。”

這一篇的長篇大論差點把袁相宜的腦子給炸了。

“善個屁!人善被人欺,錢老爺當善人能積功德,還不是因為他有錢有身份,還有人護著。這要是一般人,沒有錢夫人護著他,他早就被妖給大卸八塊了。”

瑞天一時竟然無法反駁袁相宜這一股腦兒的氣話。他伸手按在袁相宜的腦袋上,一臉的慈眉善目。

“我說了,世道艱難,能好好活著都不容易。”說道這裏大約是覺得自己說的這些太過於大道理,恐怕這小孩都聽不太懂,又換了個說辭,“師傅也不要求你們做什麽大善事。日後若是有朝一日真陷入危難之中,為師也不要求你們能為這個世道做些什麽,但是你們師兄弟之間不可有嫌隙,要好好相待。多多照應。”

袁相宜心底還存著些不服氣,揮開了他的手,說:“反正以後要真怎麽樣了,我自保沒什麽問題,我也不會主動去救什麽人。”大家各走各的路,互不相幹就好了。

瑞天看著袁相宜又不知道在生什麽氣,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了。

錢隱花晃悠悠地下來了一點,說:“她好像很生氣,是因為我嗎?”

瑞天搖頭,說:“我哪知道。”

錢夫人那邊得了消息之後,幾乎日夜兼程地趕回來,到錢府看到這一府的破敗樣,臉色大變。一進門就見到自己留在府裏的徒弟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不遠處有個不認識的男人站在邊上,扶也不是,不扶起也不是。

這一幕看上去頗像是求得成全的神仙眷侶。不過白茜知道,她是為了錢府遭此劫難自己卻沒有力挽狂瀾而謝罪,更是為了沒有保護好該保護的人而懺悔。

然而,這些哪她一隻剛修成人形沒多久的小狐妖說做就能做到的。

錢夫人大跨步進去,說:“老爺在哪。”

小狐妖低著頭,說:“在水榭,現在還昏迷不醒,我和瑞天和尚都束手無策,所以才傳信給師傅。”

錢夫人冷眼看她,說:“起來,有什麽話待會再說。”

一旁的管家想要說什麽,錢夫人已經抬頭朝他看過來。

“你是老管家的侄子是吧。接替老管家回來的?”

管家趕緊閉嘴,低下頭回了聲是。

“把少爺帶到水榭來。錢府閉府三日,三日後把該喊回來的人都喊回來,少人的都補進來,具體要怎麽弄,不用我教吧。”

管家被這氣勢逼退了好幾步,垂著的頭半點都不敢抬起來。

錢夫人說完,走到小狐妖麵前。

管家隻覺得前一刻還在自己跟前的人,下一刻白光一閃,麵前就半個人影都沒有了。

錢有道早早就感應到了自己娘親回來的氣息,跑出來的時候人已經不見了,就跟管家對麵對撞了個正著。

“我娘呢,我娘呢。”

管家拖著他亂轉的胳膊,說:“去水榭了,夫人吩咐我帶少年您過去。”

錢有道聽到這話,整個人忽然僵住了,他忽然有些後知後覺——家裏現在弄成這幅糟糕的模樣,他娘回來了,肯定不會跟以前那樣高高興興。

管家見他消停下來了,矮下身看了他一會。

“少爺?要……準備準備再去還是現在就去?”

這準備兩個字提醒了錢有道,他撒腿就往自己的院子裏跑,邊跑邊說:“你在這等我一會,我去去就回。”

一刻鍾後,錢有道才站在自己娘麵前。

白茜正在探自己夫君的脈息,聽到自己兒子進來,就淡淡地說了一句。

“娘不在家的時候,有沒有乖乖聽話。”

錢有道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雙眼直勾勾地盯在自己爹的臉上。

白茜似乎也沒有要聽他回自己的意思,繼續說下去。

“顏夕剛都跟我說了……”

“跟阿姊沒關係,是我沒照顧好爹。爹……他怎麽樣?什麽時候能醒?”錢有道忽然在這個時候出聲。

白茜這才轉頭看他,說:“明日我要帶你爹回青丘去求藥,算算時間,剛好和他回朝的時候接上,今年你就不用跟著回去了。就留在這。”

“哦……”錢有道難得這麽聽話,“家裏就我一個人留著嗎?”

“那不然呢?”白茜反問。

錢有道一時語塞。

“留給你的符陣是怎麽破的?”

錢有道挺了挺身板,說:“是有人幫我一起破的。娘親的符陣很忌諱陰寒之氣。那日瑞天大師帶了他的徒弟過來,正好那徒弟身上就帶了極重的陰氣。”

白茜沉默了一陣,說:“待會帶娘親上山看看那老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