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紅男綠女
陸乘風斂目低眉，掰折著手中的竹條，緩緩插入紙牛骨架中。
“常副官，你沒必要如此忌憚我。”
常隨安眉宇間盡是厭惡，“江湖神棍，不安好心。”
“我哪不安好心了？這就是紮兩隻紙牛，然後把金童玉女的顏色換一換，等到所有一切歸位，今晚我便能號令此一眾紙人為我所用，將你們的九姨太送走。”
“胡言亂語，你這種小兒伎倆也隻能騙騙無知之人。”
陸乘風嘿了一聲，滿臉壞笑，“常副官是說大帥乃無知之人？”
“常副官不可亂說啊，大帥要是聽見了，你有幾個腦袋給他砍的。”管家趕緊拉開了常隨安，這要是再說下去，一會兒吵起來把張嘯宗吸引過來，大家都吃不了兜著走。
說曹操曹操到。
張嘯宗在一隊衛兵的保護下來到了靈堂，好在張嘯宗剛才並沒有聽到陸乘風和常隨安二人調侃，他頗為好奇地湊到了陸乘風身旁，“先生這是在？”
“先讓金童玉女歸位，紅男綠女，這童子還是得換成紅衣，這玉女當然得穿綠衣，方為正道。”
陸乘風撣了撣手裏的紅紙覆蓋在人形骨架上，照著骨架紋理、脊線和手臂線將紅紙一邊剪開一邊糊在竹條骨架上，動作極為嫻熟，三兩下就給金童穿好了一件大紅褂子。
“先生實乃行家，不知這些紙人有什麽大用處，能鎮邪祟麽？”張嘯宗才不在乎紙人紮得好不好看，他就在乎能不能把大帥府弄幹淨。
陸乘風還沒來得及開口，常隨安就搶過話去，“不過是民間戲法而已，江湖神棍。”
“常副官這話未免過了吧？”二皮匠叼著煙杆，懟上了一句，“咱們撈陰門四大流派，哪家不是看本領吃飯，劊子手的刀，仵作的眼睛，二皮匠的針線，還有紙人匠的手藝，陸先生神鬼莫測的紙語術數厲害著呢。”
“你們這群江湖術士都是騙人的，這個世界上哪有邪祟！”
陸乘風停下了手裏的動作，將竹條放在地上，起身與張嘯宗躬身一拜，“倘若大帥覺得我們是沽名釣譽之輩，陸某也不再打攪了，先前給的訂金全數退還。”
“退啊？你舍得嗎？”
陸乘風非常從容地從懷裏取出了一條小黃魚。
所謂盛世玩古董，亂世藏黃金，這條小黃魚可以養活一家子好幾年呢，陸乘風二話沒說將小黃魚塞到了管家手裏。
“陸先生別說氣話呀，”管家察言觀色了得，知道此時大帥意思，連忙塞回陸乘風手裏，“既然是訂金，哪有還回來的道理呢。”
“無功不受祿，這錢還是收回去。”
“陸先生說笑了，您怎麽會是沽名釣譽之輩，我讓人打聽過，你可是五湖四海最出名的紙人匠，號稱紙語者，紙人匠令三尊，雙子證道，一語定乾坤，如此威名，我怎敢怠慢啊？”
張嘯宗連忙示弱，雖然他信任自己的副官，但是更害怕這些邪祟，誰叫這張嘯宗讀書少，對民間禁忌極為忌憚。
張嘯宗給管家頷首示意，管家急忙將小黃魚重新塞回了陸乘風手裏，這一下來回，連副官常隨安也覺得奇怪，這些江湖術士不都是為了錢財嗎？這人怎麽回事，剛才還錢的樣子好像一點也不在意，甚至瞧都沒有瞧一眼小黃魚。
難道陸乘風不是為了錢才來大帥府的，他有真本事？
可世界上沒有邪祟啊……
常隨安仔仔細細打量起了陸乘風，常懷笑容，淡定自若，讓人覺得很好相處，卻很難看透。
“大帥，我知道你半信半疑，沒準和常副官一樣覺得我們是徒有虛名之輩，既然如此，今晚拭目以待吧……”
“那就靜待佳音了。”
張嘯宗慈眉善目地點點頭，隨後在常隨安的陪同下離開了靈堂，二皮匠和陸乘風雙目對視相互瞧了一眼，也沒說話，陸乘風繼續紮著手裏的竹條，不過一會兒又一隻栩栩如生的紙牛骨架出來了。
常隨安緊跟在張嘯宗背後，“姐夫，你不會真的相信這些人吧？”
“這個世界上哪有邪祟，他們就是想渾水摸魚，在你這裏騙錢罷了，你怎麽會相信他們這種小伎倆啊，我覺得還是趁早趕走好，免得在這裏妖言惑眾，搞得大家人心惶惶的。”
“你給我閉嘴！”張嘯宗狠狠瞪了常隨安一眼，“別仗著你姐是我大夫人，在大帥府裏就敢耀武揚威的，在這裏你就是我的狗，和那些衛兵沒什麽差別，還有我說過很多次了，這裏是大帥府，你知道喊我什麽嗎？”
“大帥……”
常隨安愣愣地回了一句。
“知道就好，還有陸先生他們兩人的事你別管，是不是神棍今晚過後就知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倘若章停雪真的回來複仇，就憑你能對付得了嗎？”
“可是這個世界上沒有邪祟……”
張嘯宗氣得眼冒火光，一巴掌拍在了常隨安臉上，火辣辣地疼痛無比，“你見過邪祟？你沒見過在這裏羅裏吧嗦個什麽勁兒，常隨安你該不會是想讓邪祟把我殺了，好取而代之吧，哼！”
“姐夫……不是！大帥，我怎麽會這麽想啊。”
張嘯宗性格乖張，從不相信任何人。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能爬到這個位置，腳下不知道踩著多少人的屍骨，“因為你姐姐年老色衰不受寵，你想替你姐姐鳴不平，等我一死，你姐弟兩好奪權，常隨安是不是這個理兒？”
“怎麽會啊，我以性命發誓，絕對忠於大帥！”
常隨安急忙豎起手掌對著天空起誓，張嘯宗瞧了一眼，哼道：“諒你也不敢，還有驅邪的事情你別再插手，要是今晚搞不出什麽動靜，我自然會殺了這倆神棍。”
“原來大帥早有安排。”
常隨安愣愣地回過神，比起心狠手辣，這座大帥府又有誰比得過張嘯宗啊，張嘯宗和手下衛兵已經走遠了，然而這一切都被躲在暗處的人瞧了個正著，原來常隨安和張嘯宗關係不是很和睦。
陸乘風忙完之後回到客房，剛推開門就看到地上有一張小紙條，這是剛才他離開的時候夾在門縫中間的，言外之意已經有人進過他的房間了。
行走江湖，防人之心不可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