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曾經浪湧

案件最終調解結案,節約了魏諾的計劃時間,他就順路去找正在尋找證據的林楓和武思思,眼見要到晚飯時間,三人決定約上安奕鳴一起吃晚飯,無奈電話幾次三番的打都沒人接,這不免讓人有些緊張。武思思年齡最小,也最沉不住氣,說了句要不去安老師家看看?

林楓倒是知道安奕鳴的住址,隻是想著會不會小題大做聽風就是雨,轉而再想想萬一安奕鳴出了什麽事就真正後悔莫及。畢竟安奕鳴獨居,工作壓力又巨大,身體出了個好歹也不是不可能,更遑論安奕鳴回家祝壽,很有可能喝了酒,有時候酒是一切危險的催化劑。

門鈴按了好幾次,大門才被打開,安奕鳴露出半張臉,眼皮耷拉著,腰背微微佝僂著,臉色有些憔悴,頭發更是淩亂,與平時意氣風發的他判若兩人,不過穿著還算整齊,也不見半分酒氣,見是林楓等三人,退開身把他們讓了進來。

林楓有些後悔,咳嗽一聲掩飾尷尬,問:“師父,怎麽不接電話?”

安奕鳴沒接話,隻說:“隨便坐,想喝點什麽?”

武思思和魏諾都是第一次到安奕鳴家,正四下打量著這棟麵積不小的複式房間——用了大量玻璃隔斷,通透到一進家門就能把一樓的廚房、客廳、書房盡收眼底,沒有厚重的沙發和花哨的壁紙,隻四白落地,簡易的三人沙發,連個茶幾都沒有。看起來非常簡約清爽,卻多少有些冷清,不過倒有一個體型頗為巨大的按摩椅放在客廳,有些格格不入。

見沒人坐也沒人回話,安奕鳴臉色暗沉著,語氣也有些差,“怎麽了?沙發上有刺還是怎麽的,你們連坐都不肯坐?那你們來這裏幹什麽?”

林楓一躍坐上沙上,嘿嘿一笑說:“言重言重,家裏這麽幹淨,我們也是怕弄髒了。”

確實,安奕鳴家裏幹淨整潔得完全不像是個單身男人,武思思和魏諾也連忙坐了下來,都有些尷尬,隻能笑笑不說話。

安奕鳴一邊汲拉著拖鞋往廚房走,一邊喊著,“林楓過來,幫我拿杯子。”

林楓跳起來追上去,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安奕鳴打開冰箱拿水,側臉低聲問:“怎麽把他們倆帶來了?”

林楓雙手合十做賠罪狀,“老太一定讓我帶著思思,所以我們一直在一起,魏諾開庭遇到……”

安奕鳴深吸了一口氣,腰背挺直了起來,笑著說:“思思?叫得這麽親切?”

林楓鬆了口氣,雖然和安奕鳴私交一直都不錯,但畢竟有師徒的名份,未經許可私自帶人進師父家門確實不妥,安奕鳴這樣的回應就是原諒的意思,他這才與安奕鳴並肩回到客廳,“師父,你今天不會是忘了帶電話吧?回去跟老人家過生日也不能把工作徹底扔下呀!”

律師的手機恨不得長到腦子裏,什麽東西都能忘帶,手機不能忘帶,林楓之所以這麽說是要給安奕鳴一個理由。果然,安奕鳴點了點頭。

女孩武思思心思細膩,有些疑惑,她看到安奕鳴那間書房裏有一張沙發床,**的毯子擰成了麻花,他是在書房睡覺?沒有喝酒卻在下午睡覺?武思思喝了口水轉移心裏的不安,掩飾著問,“老人家多大年紀了?”

“八十五。”安奕鳴坐在小沙發上,腿斜斜伸著,很閑適的模樣,他抬手看了眼表,“到飯點了!出去吃還是在家吃?”

很多人都不相信安奕鳴會做飯。他天生就不是個笑模樣,看起來總是一副冷漠無情的樣子,工作消幾乎消耗了他全部的詞匯量,使得生活中的他變成了個少言寡語的人,再加上又高又大的體格,更像是個冷血殺手。怎能想象這樣一個殺手係上圍裙做飯的模樣。

誰也不是天生就會做飯!於安奕鳴而言,學習做飯的理由是楊樂然。那個又瘦又小的姑娘躺著病**,單薄的好像根本就不存在似的,安奕鳴心疼極了,發誓一定要把她的身體調養好。他買來鍋碗瓢盆、菜譜食材,絕不讓任何不健康的食物吃到楊樂然嘴裏。男人,輕易是不下廚的,若真的動手去做,確實比女人做的要好,安奕鳴就這樣生生把自己修煉成廚神。

以前,即便是在出租屋那個窄小又不通風的小廚房裏,哪怕隻有一個小小的電磁爐,安奕鳴也能變戲法似的做出各種美味,而如今的新廚房設施齊全、寬敞通透,他甚至裝了一台空調來提升做飯的舒適度,卻再也找不回烹飪的興趣,那種費勁心思為心愛的人烹製美食的熱愛隨著楊樂然的離開已離他遠去。

吃飽喝足,四個舔唇摸肚的人癱在椅子上不想動彈,足見安奕鳴廚藝之高,到底還是武思思臉皮薄,掙紮著站起身收拾碗筷,林楓這個狗腿子怎麽能看著美女獨自洗碗,也站起來和她一起收拾。不過,他還是很有眼色地給安奕鳴、魏諾各自倒了一杯茶,這才走進廚房“調戲”美女。

魏諾趁機湊到安奕鳴身邊,詳細說了下午開庭發生的事,最後他歎了口氣,說:“那個女法官看起來比我小得多,沒想到那麽鎮定。”魏諾對在迷途中給他指引的法官頗有些好感。

“你認為她做得對?”吃飽喝足的安奕鳴懶懶地倚在沙發上,沒有半分初見時的頹廢。

魏諾心裏陡然一驚,他不會是做錯什麽事了吧?想到要給高桐交代,魏諾驚出薄薄的一身汗。

見魏諾這樣的反應,安弈鳴嗬嗬一笑,又說:“假設一個情景!被告把原告打傷後遭到起訴,你作為被告代理人了解他打傷原告的所有細節,當然也包括對他不利的情況,在法庭上你會把這些不利情節和盤托出嗎?”

魏諾幾乎是脫口而出,“當然不會!我要對我的當事人負責,這是最基本的職業道德。”

“對!”安弈鳴重重點了點頭,“律師的工作就是在法律不禁止的範圍內充分保護當事人的合法權益,包括節省時間成本,所以隻要你的手段不違法,結果肯定是對的。”

魏諾有些不解,眉毛微微挑高。

“但是,這事你不應該問法官!她的職責是查明案件事實、準確適用法律規定,原被告律師間的各種博弈她不會管,也不應該管。”見魏諾要說什麽,安弈鳴示意他稍等,又說:“本質上法官和律師都是法律工作者,隻是在同一事務中扮演不同的角色,你為了自己,不管是推脫責任還是一時沒想明白切入點,都混淆了兩個角色的界限,所以我說你是錯的,而法官突破自己的工作範圍來應和你的行為,甚至對當事人的某些踩線行為不理不睬,也很難說一定就是對的。”

林楓與武思思顯然是聽到安弈鳴說的話,都停下手裏的活兒,站在廚房門口安靜地聽著。

一時間,魏諾接受不了這個評價,皺眉不說話。

安弈鳴見氣氛尷尬,伸了個懶腰,笑了笑又說:“你師父怎麽說?”

魏諾搖了搖頭,“我沒說找法官請教的事。”潛意識裏,魏諾把安弈鳴看得更親近一些。

林楓插嘴說:“有錢難買當事人願意。”

“就是就是。”武思思也應和著。

安弈鳴更是點頭如搗蒜,“所以,你是看上那個法官了嗎?”

魏諾鬧了個大紅臉,連連搖頭,“沒有沒有,我連她名字都沒記住。”

聊起八卦,林楓最為起勁,躥到魏諾身邊,“名字嘛調解書上寫得清清楚楚,電話呢哥們也能幫你查到……”

安弈鳴閑閑地插了一刀,“還可以拜托前法官鬱飛查一下她否有男朋友等具體信息。”

魏諾的白眼珠都翻到了天花板,“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要不要立刻就下聘提親?”

“當然可以呀!”學霸武思思想得更長遠,“不過魏哥要想清楚哦,娶位法官進門,新區法院的案子你就不能代理,對日後執業是有影響的。”

安弈鳴垂下眼,並不應聲,林楓卻明白武思思這句話是戳到了安弈鳴的痛處,他連忙起身,一手抱著魏諾,一手抱著武思思就往外走,“那個,師父,我們已經吃飽喝足,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魏諾和武思思不明所以,“唉我的包還沒拿呢”、“鍋碗也沒收拾好呢”。

進了電梯,武思思掙紮著推開林楓,“幹嘛呀?聊得好好的就拉我們離開。”

林楓欲言又止,“算了,言多必失。”

“楓哥,吊人胃口不是君子所為啊。”魏諾也覺察到武思思說完那番話後安弈鳴臉色突然一變,“話說老大今天很不對勁,不會是真發生了什麽事吧?”

林楓嘴閉得緊緊的,直到三人走出小區,才叮嚀了一句,“今天的事對誰也不準說,聽到了嗎?”

對於林楓不想說的話,魏諾與武思思怎麽問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但大約也都猜到事情不是想象的那麽簡單,都點頭稱是,再回頭看時,安弈鳴的房間已經是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