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有罪推定

高桐對安奕鳴未經她允許接待崔業偉這件事是有些不快的,想著他也是好心,也不能好朝安奕鳴發火,氣頭上說了句我的事你能不能不管?安奕鳴被噎了半死,什麽叫不管她的事,他也不想管,不過是恰好加湊巧而已。

“對不起。”高桐突然說,緊接著歎了口氣,又說:“這個案子,雖然證據不足,但我覺得就是他做的。”

安奕鳴指了指咖啡壺,“給爺倒杯水。”

高桐對自己無故抱怨安奕鳴心有愧疚,就乖乖起身,倒了杯白開水放到他手旁,又說:“我不相信他,怎麽給他辯護?無罪辯護,他需要勇氣,我也需要勇氣,我們不能同仇敵愾,就很難贏得無罪的判決書。”

安奕鳴斜著臉看高桐,這姑娘長得確實是花容月貌的,可惜向來不愛笑,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也不知道是不是處理刑事案子處理得太多了,接收到太多社會黑暗麵,養出了這麽一張冰山美女樣的臉蛋,“案子輸了?”

“什麽?哪個案子?”高桐一愣。

“死刑上訴的那個啊!”安奕鳴把空杯子塞到高桐手裏。

高桐也聽話,重新又給安奕鳴倒了杯水,“沒有,被告人和他家屬都很滿意,再說案子本身就有疑點,一審打的太次了,一審律師還是你校友呢……嗨,說崔偉業呢。”

安奕鳴拿過杯子一飲而盡,又清了清嗓子,說:“小高同學,幹律師四年了吧,怎麽這點職業素養都沒有呢?別翻白眼,美女不能做這種長皺紋的動作。你看,咱不說就算是罪大惡極的殺人犯也有辯護的權利吧,這崔業偉的案子還沒開審呢,你怎麽就下了有罪判決書呢?美女,不會是對強奸案有什麽心理障礙吧?”

深受英美法係熏陶的高桐如何不明白辯護是每一個被告人的權利,而且還有權聘請律師獲得更專業的辯護服務,身為專業律師她更不會因為身為女性對強奸案有本能的排斥而不接崔偉業這個案子的,“是你勸我崔偉業太極端,案子能不接就不接的。”

安奕鳴摸了摸鼻子,這話他確實說過,“決定了不接?”

“你覺得是他嗎?”高桐想從安奕鳴處得到一些信心。

安奕鳴砸了咂嘴,“再給爺倒杯水。”

“你是屬水缸的吧,怎麽喝起水來還沒完沒了了呢,還隻喝白開水,你不覺得白開水有一股腥味嗎?”高桐沒好氣地又給安奕鳴倒了杯水。

“你以為誰都像你喜歡重口味,早上睜開眼就喝咖啡,上午下午各一杯咖啡,還是那種不加糖的,怎麽喝得進去?”高桐味覺敏銳,她一直都說海城的水質不好,即便是淨化過的水也有一股子海腥味,咽不下去,“水有味道,咖啡沒味道?”

“咖啡是香的,水是腥的。”高桐真想給安奕鳴一巴掌,他怎麽思維跳躍得那麽快,“說案子!”

“真聽我說?”

“別賣關子啦!”

“卷宗拿來!”

律師天天和文字打交道,看文件的速度很快,幾乎人人都是一目十行,卻很快就能抓住文件的關鍵,當事人遞上一份材料,幾分鍾就能看完,不熟悉的人會認為不被尊重,甚至會破口大罵嫌律師不把自己的案子當回事。

“七點零五分魏品月打電話給物業公司,七點零六分物業公司打電話給崔業偉,七點十八分崔業偉從北門進小區,七點四十八分崔業偉從北門離開小區,起點五十三分魏品月報警。”安奕鳴不緊不慢地報出幾個時間截點。

高桐不明所以,抄著手問:“所以呢?”

“你看看你,明明不相信我,還偏要讓我說,這不讓我出醜嗎你?”安奕鳴指著高桐的交叉在胸前的手,做悲傷狀。

高桐無奈,放下雙手,“請高大律師賜教。”

“嘿,紙上談兵多沒勁,去現場吧。”

魏品月住在一處高檔小區,人車分離,汽車本來就開不進去,何況安奕鳴和高桐要模擬的就是崔業偉行走的時間線,所以就把車停在小區門口,安奕鳴叮嚀著如果不幸貼了罰單罰款要由高桐來繳,又遭了高桐一記白眼。

北門並不是小區的正門,並不大,人也不多,但保安查得很嚴,陌生人根本進不了小區,虧得安奕鳴反應快,拿出律師證和一疊文件說是要給小區的法製宣傳欄換材料,否則還沒到戰場就铩羽而歸了。

這急中生智的小招數換了高桐一陣恥笑,說什麽民事律師鬼點子就是多不如刑事律師來得直截了當,安奕鳴當然反駁回了句刑事律師大開大合可就是敲不開小區的門。

從北門走到魏品月所在的十九號樓耗時3分鍾,剛好二單元有住戶在裝修,裝修工人為了進出方便,弄了塊磚頭頂著安全門,安奕鳴也不用再費盡心思想招兒敲開安全門了,不過,一路走上十六樓對缺乏運動的現代人可不是輕鬆的事。

安奕鳴看了看高桐的高跟鞋,嘿嘿一笑,“讓你換鞋還不信,看現場有什麽美的。”

“滾!”高桐搶前一步,先走為快。

五分鍾後,安奕鳴站在十六樓的走廊裏等待高桐,一梯三戶,魏品月的1602北麵是大門,正對著步行梯的出口,1601和1603分隔東西,戶門相對。

一位是年僅四十、風韻猶存的美嬌娘,著寬鬆家居服跪在地上擦地板,身材凹成美麗的曲線,一位是矮胖工人,哼哧哼哧爬上十六樓,一抬頭就是美豔畫麵,這刺激確實是有點大。

高桐身量輕,走上十六樓倒不太費勁,隻是少有運動,喘得好像要斷氣了似的,“不是去現場嗎?受害人住東單元,我們上的可是東二單元16樓。”安奕鳴不會是故意吧?若真如此,她就坐電梯下去,讓他自己爬去。

安奕鳴哈哈一笑,“心肺功能太差。”

高桐瞥著安奕鳴,恨不得咬他一口,“你,心肺,就很好嗎?”

“嘿嘿嘿,這一類案子,街坊鄰居都很敏感,我們還是不要直接去現場好。走,下樓去。”安奕鳴轉身就走,惹得高桐白眼是要翻到天上去了,“你這是挾私報複!”

原本都以為下樓要比上樓輕鬆,其實不然,上樓走了約莫5分鍾,下樓也走了將近5分鍾,甚至因為不停的轉身、轉身、再轉身,高桐竟然有了眩暈感,腳步一個踉蹌,差點撞到安奕鳴身上。

“你這不僅是挾私報複,根本就是謀殺。”安奕鳴扶了高桐一把,拉著她站到樓門前,安奕鳴抬手看了看秒表,說:“上下16樓,共需要10分鍾,往返北門,共需要6分鍾,打通下水道、開發票,約莫需要5分鍾,也就是還剩下9分鍾。你認為可能嗎?”安奕鳴笑著看高桐。

高桐喘勻了氣,答道:“你是男人,你覺得可能嗎?”

“嘿嘿嘿。”安奕鳴又是一樂,接著說:“崔業偉是個矮胖子,當時背了個斜挎包,手裏還拎著一個塑料盒子,應該都是設備,分量不會輕了,上下樓應該需要更多的時間。”

“如果。”高桐打量著樓前的工人,他們一個個健步如飛,扛著水泥上下也很輕鬆,“他到了16樓就見色起意,就有14分鍾的時間作案。”

“受害人說,崔業偉敲門,戴上鞋套進屋,到了洗手間取出設備通完下水道,又把設備收好,然後給了她一張手撕的定額發票,收起鞋套後離開。她有潔癖,覺得家裏惡臭連連,就沒關門,先走進洗手間打掃,剛拿起拖把,崔業偉又回來了,施暴。還是隻有9分鍾。”安奕鳴捏著下巴,有句話在嘴裏沒說出來,雖然他和高桐很熟悉,又是同行,可有些話他對著一位嬌滴滴的女士仍然是說不出口。

高桐點點頭,沒有回應,似乎也是不知道該如何和一個大男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討論這樣的事。

“嗯……一個問題,遂了嗎?”安奕鳴左手虛握,右手食指放進掌心後,握住。

“呸!”高桐幹脆利落,卻是正色回答:“受害人說是!但是在現場卻沒有任何痕跡,那麽,嗯,你是男人,你懂的。”

“身材矮胖,相貌醜陋,社會地位低下,收入也不高,卻經常出入高檔社區,自卑心作祟,見到美嬌娘,一下子暴起也不是不可能,同時也因為自卑心理,嗯,就那什麽了,也不是不可能。”安奕鳴斟酌著詞匯,又說:“他很執著,生怕失去現在已經得到的東西,會拚了命地去維護,如果你不幫他辯護,他很有可能做出一些什麽不好的事。”

高桐臉上露出微微的驚悚表情,“既然這樣,你接吧。”

“我倒是有時間接,但是他不信任我呀,小高,我個人意見,這案子,你是接也要接,不接也要接。”安奕鳴像個風水先生似的,帶著高桐繞大樓一周,就差拿個羅盤。

高桐微微歎了口氣,“是啊,與其等蔣主任硬把這個案子塞給我,不如我自己主動接下來,還占了個先機。”

蔣明哲並不算是個純粹的業務律師!遇到阻礙,執拗的崔業偉很有可能到司法局或是律協,以上訪鬧事的手段要求高桐接案子,蔣明哲為了平息事端,也為了在主管部門留下好印象,他會強迫高桐,“既然如此,下一步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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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說明的一點,本章涉及到的時間數據,是作者自己上下一棟七層樓房後,根據結果折算出來的,鑒於個人身體狀況,結果並不準確,煩請讀者不要苛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