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武力談判

修理廠大多處於城郊,交通發達,人氣不旺,隻有高大寬敞卻樣式相似的4S店、二手車買賣門店、維修廠、零配件門店等,連個吃飯休閑的地方都沒有,隻能算是汽車銷售維修的集中地。

邵瑉鈞工作的這處修理廠位置很好,就在主幹道的右手邊,與其他店麵不同的是店門前支了幾把陽傘,放了躺椅和圓桌,應該是供客戶小坐的。

一進維修廠,邵瑉鈞就好像回了自己家一般,親密地和幾個工友打招呼,“吳頭呢?”

“鈞子來啦?”這位被邵瑉鈞稱為吳頭的人自角落裏走出來,嘴裏叼了支沒點著的煙,瞥了曹文華一眼,又仰著頭往院子裏看了一眼,應該是看了眼高桐的車,最後視線都放在了高桐身上。

高桐被看的有些不舒服,不自主往一側讓了讓身子。

吳頭矮邵瑉鈞大半個頭,明明是自下而上,卻生生把目光看成了自上而下,邵瑉鈞連忙彎著腰給他點煙,臉上堆滿討好的笑,“來請您幫個小忙。”

聽完邵瑉鈞的要求,吳頭眼珠子一轉,嘿嘿賊笑著伸出兩根手指,幾乎要戳到邵瑉鈞臉上,又收了回來伸到高桐麵前晃了晃。

“什麽意思?”高桐非常厭惡這個環境,她自小就沒有安全感,陌生環境會讓她害怕得汗毛聳立。即便她經常麵對凶神惡煞的刑事被告人,熟練並不能減輕她的恐懼,況且麵對正直的人無需手段,麵對邪惡的人自有法律手段,而麵對無賴,高桐這個文化人卻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吳頭個子不高,也很瘦,眼睛很小,長了一副賊眉鼠眼樣,上上下下打量著高桐的樣子非常猥瑣,他心裏還在想,邵瑉鈞長張好看的臉果然就能騙到漂亮姑娘,還是個又漂亮又有氣質的姑娘,看她開的車應該也挺有錢的,何不趁機撈上一把?於是吳頭笑眯眯地說:“兩萬!兩萬拿來,事情解決,立等可取!”

“吳頭這麽做可不地道,平時我請喝酒的時候你都怎麽說的呀,鈞子有事說話!真找你幫個小忙,就趁火打劫啊你,太不夠意思了!”邵瑉鈞高聲嚷了起來。他到這裏修車,一方麵是喜歡車,另一方麵就是因為這個吳頭好說話,請頓酒就能開客戶的車兜風。

“也沒人逼著你給啊。”吳頭滿臉壞笑,慢悠悠地說,又瞄了高桐一眼。

周圍幾個維修工都放下活圍了上來,手裏還拿著各種維修工具,不知道是想動手幫忙還是想營造緊張壓迫的氣氛。

邵瑉鈞空有一副高大外表,說狠話一套又一套,對方動真格的,他倒成了軟柿子,閃身躲到母親身後,拉了拉曹文華的衣袖,“媽……”

曹文華惦記著寶貝兒子的前途,生怕一個不小心他就要進監獄了,心如火焚一般, “給!給!我給!我給還不行嗎?”

“不能給!”高桐和邵瑉鈞異口同聲地拒絕,前者考慮的是錢本來就有限應該盡量留給車主,畢竟車主才是權利人,而後者單純地是因為內心不忿的男人意氣。

“高桐,你怎麽在這兒?”是安奕鳴的聲音,高桐回頭一看,竟有點喜極而泣,安奕鳴大踏步走過來的樣子簡直帥呆了,安全感撲麵真是而來啊,“怎麽回事?怎麽還圍著,想打架啊?”

安逸一直想買車,但她駕駛技術欠佳,托安奕鳴幫她買輛二手車先練練手,這家修理廠兼營二手車買賣,他今天是來看車兼試車的。

“出了個小事故,他想訛……想要我們兩萬塊錢。”高桐實在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解釋,隻能大略說了幾句關鍵詞。

安奕鳴何等精明,一看就看出事情並不像高桐說的那麽簡單,不過他還是選擇相信高桐,即使他們兩個人在做事方法上有些分歧,但都是法律工作者,哪些錢是該給的哪些錢是不該給的基本判斷高桐還是有的,“兄弟,兩萬塊錢從何而來呀?”

吳頭對邵瑉鈞和曹文華都很了解,從曹文華口袋裏要錢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雖然曹文華夫婦沒什麽錢,但對兒子那是相當的大方。高桐和安奕鳴都是第一次見,這兩人看起來全是一臉的精明,吳頭倒是很識時務地退了一步,“這個算起來也很容易,客戶的車送到我這裏修,他呢偷偷開了出去,不出事兄弟們還能幫著遮過去,這可好不單撞壞了客戶的車,還撞了輛賓利。這麽大的事,隻要他兩萬塊錢,少了。”

安奕鳴徹底了解了事發經過,吳頭根本就是想訛一筆錢,這事和他的關係並不是因為他也是受害人,而是他作為維修廠管理者管理鬆懈使得員工輕易就能開走客戶的車,應該全額賠償客戶的損失,當然,他賠完客戶後再找邵瑉鈞要錢是另外一回事。

有了依靠,高桐就有了底氣,說:“今天我來找你們,隻是想要客戶的聯係方式,和他協商賠償的事,至於維修廠要不要解除和邵瑉鈞的勞務合同,按規章製度辦事即可。”

吳頭還沒開口,安奕鳴到先搶著說了句,“要車主信息也不用找他,不是有車牌號嗎?跟交警隊打個電話就行。”

這得益於安奕鳴的一個經曆——那還是某個酒宴後的半夜,代駕司機倒車入庫時油門踩大了,直接懟在旁邊車位的車屁股上。安奕鳴正確演示了一把交通事故的處理程序,先打報險電話,說明事故地點,再打報警電話,如實交代事發經過,並說明找不到受害車輛車主信息的困擾,十分鍾後,車主的電話就打到了安奕鳴的手機上。

高桐做出恍然大悟狀,“對啊,我還忘了可以報警。”高桐把報警兩個字咬得很重,多少有些警告的意思。

“還圍得這麽嚴實啊?想訛錢呢還是想搶錢呢?”安奕鳴扒拉著人群,想拉著高桐先離開。

幹維修的多少都有些彪悍,豈是安奕鳴一句話就能嚇唬住的,甚至因為安奕鳴這麽幾句強硬到近乎挑釁的話,工人們圍得更緊了,吳頭更是趾高氣昂了起來,脖子也伸長了,臉也揚起來了,“訛你怎麽了?搶你又怎麽了?”

安奕鳴伸手把高桐攔到身後,挽起了袖子,擺出一副武林高手的模樣,笑嗬嗬地說:“訛是詐騙最高可判無期,搶是搶劫最高可判死刑。”

吳頭獰笑一聲,“喲,還跟我們講法律是嗎?這裏不是法院,是維修廠,講的可是力氣和技術,不給錢,休想離開”

“且起刑點都是三年。”一道聲音從圈外傳來,一個比安奕鳴更高更黑的男人怒著眉走了過來,一臉的凶神惡煞,“散了散了,都給我散了,大白天不幹活倒想著打架呀。”

這位臉黑賽過閻王的人才是修理廠的真正老板,而那位猥瑣的吳頭不過是個工頭,手裏有些管理的小權利罷了,見著大老板來了,他們自然而然就都散了。

“那是聚眾鬥毆呢還是尋釁滋事呢?”安奕鳴立步衝拳捶到黑閻王的胸口,黑閻王則一把握住安奕鳴的拳頭,摟住他的肩膀,“你我之間,算兄弟鬩牆,人民內部矛盾。”

這位黑臉大漢,名字很江湖,就叫江湖,是和安奕鳴不打不相識的好哥們,兩人在法大東門一戰成名,更一戰成為好友,江湖汽車專業出身,白手起家開了這家維修廠,在行裏很有些名氣,若不是他的修理廠,安奕鳴怎麽可能跑到這麽偏遠的地方買車?

人物的出場順序,基本決定了人物的地位,這位最後出現的江湖大哥,自帶主角光環,風雲能否變化,就在他的言語之間,不過他似乎對邵瑉鈞沒什麽印象,“你是?是工人還是客戶?”

小無賴邵瑉鈞和護子愛母曹文華更是目光銳利,一擁而上纏住安奕鳴。

“這位大哥,您好人做到底,幫我和老板說說,別開除我行嗎?我是真愛車,更愛修車。”

“對對,幫我們商量一下,能不能少賠點錢,我們瑉鈞說那車還沒修呢,幹脆就別告訴客戶,一並修了得了。”

高桐的心被悲涼掩埋,母親為什麽不來問問她有沒有被嚇壞,要不要休息一會兒,甚至都沒問問安奕鳴和她是什麽關係,就這麽冒冒然然向安奕鳴求助,有沒有想過這樣的行為可能對她造成困擾。

“今天可以取車嗎?”又是一道聲音自眾人身後傳來,這裏真是好地方,好幾撥人輪番出麵,或有所圖、或有所為,這回進來的是個妙齡女子,臉略方,和時下小尖臉的審美相悖,身材倒是好到令男人流鼻血,那腿長得簡直望不到頭。

江湖一查,巧合得很這位身材火爆的女郎就是邵瑉鈞偷開車的車主,江湖看在安奕鳴的麵上,好一頓解釋、道歉,但無論如何也平息不了美女剛剛修好的車再次被撞了的事實。

“幹嘛呀幹嘛呀,我可是你們大客戶,我們家的車子不都在你這裏保養的嗎,你們什麽意思,看我脾氣好就偷開我車呀,這次是我發現了,以前沒發現不知道有多少回了吧?知不知道這叫盜竊,我能報警抓你們好嗎?還號稱海城著名修理廠呢,修理工就這素質啊。一句話,要麽賠錢,要麽報警。”小姑娘年紀不大,但牙尖嘴利,說得很有些道理,這反應會不會也是位執業律師?

“姑娘,姑娘,你喝點水潤潤嗓子,順便聽聽我的小建議。”安奕鳴實在看不起邵瑉鈞,被工人們圍起來的時候他躲在曹文華身後,車主興師問罪他又躲在老板身後,一副負不起責任的軟骨樣,“索賠是您的權利,不管是維修廠還是偷開您車的工人都應該無條件的全額賠償,但是他沒有固定收入、沒有住房、沒有存款,即便承諾賠償,也不說承諾吧,就是法院判決他賠錢,恐怕也不一定能在短時間內拿到賠償款吧。”

安奕鳴說的這些話,在法律工作者而言是再簡單不過的風險評估,但是普通人卻很難即刻明白,他特意頓了頓給美女消化的時間,“相反的,您的車投了全險,隻要報險,保險公司定損後就能賠錢,而且賠償能力絕對沒問題,當然,出險導致的來年保費上漲的部分我們肯定承擔。”

安奕鳴真想說服一個人,還是有些口才的,見美女有些動搖,江湖連忙幫腔,說:“您放心,絕對找最好的維修工,保證修得跟原來一模一樣,我再送您一年的免費保養。”

誘之以利,比說服求情有用得多,安奕鳴和江湖一唱一和,聯手分析,終於美女動搖了,或許她也明白這個解決方案怕是最現實的,就算是把開車人送到監獄又能如何,她眼神晃動,說了最後一個要求,“那,他得給我道歉。”

曹文華彎腰鞠躬,“對不起!對不起!我兒子知錯了,以後肯定不會……”

“不是你,是他!”美女纖纖玉指直指邵瑉鈞。

這應該算是happy ending了吧,邵瑉鈞從老板身後走了出來,別別扭扭地小聲地說了句“對不起”。

高桐歎了口氣,就這態度,誰能原諒她?

安奕鳴一巴掌拍在邵瑉鈞後背,說:“男子漢大丈夫,人家姑娘都能原諒你,你就不能大大方方說聲對不起啊?”

邵瑉鈞這才昂首挺胸,大聲說:“對不起!”,甚至賭氣般地鞠了個躬。

帥哥美女一對眼,火花四濺,這才是真正的happy end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