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極尷極尬

安奕鳴醒來後,並沒有宿醉的頭疼和昏蒙,相反的他很清醒,能清楚地聞到自己身上的酒臭味。都說自己不覺得自己臭,但他真的是快被自己臭死了。倒是關於昨晚,他似乎是失憶了,完全記不得喝了多少酒、說了什麽話、做了什麽事,隱隱約約記得的某些情景也像是夢境般影影綽綽的,怎麽努力看也看不清楚,聲音高高地飄著似遠似近。

“醒了?”

屋裏有人?安奕鳴猛地從**坐起來,一眼就看到坐在角落裏的楊樂然,正笑眯眯地看著自己,是做夢嗎?安奕鳴眨了眨眼,楊樂然沒有消失,仍然是坐在小沙發上,微微笑著看著自己。

“樂樂?”安奕鳴仍舊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麽來了?不是,你怎麽進來的?”誰告訴她自己在這裏?誰給的她房卡?

楊樂然起身倒了一杯水遞給安奕鳴,輕聲說:“孫老師給我打的電話。”

學生時代的情侶,即便分手了也很難做不到完全的毫無關聯,畢竟彼此有太多共同的過去,不過孫音惠是用安奕鳴的電話找的楊樂然。想從律師的手機通訊錄裏找到一個人的聯係方式是再容易不過的事了,因為他們不會用外號、不會用別名,永遠都是實名製。

安奕鳴轟然倒回到**,“你什麽時候……”

“沒多久。上午有事嗎?要不要趕快起來收拾一下,現在已經九點半了。”其實,楊樂然是淩晨接到孫音惠電話的,她也是淩晨時趕到這裏,從孫音惠和陳浩手裏接過醉得人事不省的安奕鳴。印象中,他酒量是好的,怎麽會醉成了這般模樣?想來是心裏有事,才更容易醉吧。

“唉……研討會,不去也罷。”安奕鳴四下摸找手機,想著先跟跟謝敏報個行蹤。

楊樂然拿過床頭櫃上的手機遞到安奕鳴手裏,“謝老師來過了。”

安奕鳴又歎了口氣,這頓罵是逃不掉了,“你給她開的門?”

這話問的才像一個宿醉的人,不過楊樂然並不回應,而是說:“要不要起來吃點粥?”

安奕鳴胃一直不好,這應該與他年少時吃喝從不忌口有關,他喜食辣、又好酒,三餐不定時不定量,要麽玩鬧著一天什麽都不吃,要麽大吃一頓撐得走不動道。楊樂然心疼他胃疼起來的模樣,曾想著幫他慢慢調理,和安奕鳴同住的那374天裏,她每天都會早起變著法地給他做早飯,堅決不讓他空著肚子去工作。那時安奕鳴雖然是實習,卻也會跟著律師們去應酬,喝酒是難免的,有時候大醉而歸,喝口水都吐,楊樂然就給她熬小米粥。小米是她托人去鄉下買來有機小米,不用電飯煲,用砂鍋慢慢煮,熬成軟糯粘稠方可。楊樂然見安奕鳴醉成這般模樣,還一直抱著胃蜷縮著,濃眉擰成了兩根麻花,就拜托了朋友熬好小米粥送來,這會兒還冒著熱氣呢。

安奕鳴呆愣愣地看著楊樂然拿出碗筷,又從保溫飯盒裏倒出半碗粥來,她微微皺著眉眼,是厭惡熱氣撲到臉上的感覺,又不自主地吹了幾口氣,這小動作與五年前的她一模一樣。

楊樂然回頭迎上安奕鳴的目光,說:“你手機響了好幾次,別是有什麽急事吧。”

能有什麽急事?安奕鳴知道研討會要開三天,老早就安排好了工作,能挪開的直接挪開,不能挪開的就交辦給林楓,應該是林楓打電話告知回複工作情況吧。不過安奕鳴打開手機後看到的第一個未接來電卻是趙慧的,晚上十一點多,隻一次,且隻響了三十秒,並伴有一條微信。他抬頭瞄了楊樂然一眼,她正拿著勺子,一勺一勺的吹涼碗裏的粥,根本就不在意他手機的內容,不過他仍然是心虛地關掉了微信,也有些轉移視線的倉促,連忙給林楓回了個電話,四個未接來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什麽事。

“喂……對,說就行……何鑫的案子開完庭了?順利你還給我打電話,是不是腦子進水了……我知道,就那個蜂蠟上訴案嘛……三倍賠償也不多,商場既然願意承擔,我也不會反對,不過一定要和對方簽保密協議,這案子要是成了典型,會有層出不窮的類似案件出現……法官沒時間就等她有時間唄,再說三天又不會有什麽變故,也不對,隻剩兩天……我怎麽知道這麽清楚?對對對,一個會,不過她是講課的,我是聽課的……你怎麽什麽都知道啊,我不單帶著巧克力,還帶著一打葡萄糖水總行了吧……別叨叨了,有事回去再說吧。”說完話,安奕鳴一個打挺從**跳了起來,嘿嘿一笑說:“也不知道昨晚是哪個混蛋把我送回來的,直接把我扔**就走,這屋裏臭的,活人也給熏死了。我得洗個澡先,否則山珍海味也吃不下。”

一個躲進了洗手間,瘋狂地捶打腦袋,後悔自己說的每一句話,明明就是能言善辯的,怎麽見到楊樂然,舌頭卻好像是被貓兒給叼走了。透過霧氣蒙蒙的鏡子,他看到了自己嘴角上揚的笑臉。

一個愣在了房間裏,不知該走還是該留,不過也隻是一愣,她便彎下腰,像很久以前那樣開始收拾房間裏四散的衣物,她甚至在想要不要把衣服送洗,安奕鳴這幾件衣服明顯是穿不出門去的,可萬一他沒有換洗的衣物怎麽辦,三天兩宿能帶多少衣物?

躊躇間,“叮鈴”門鈴響了,楊樂然有些猶豫,洗手間裏的安奕鳴扯著嗓子喊了句,“開門,是謝老師。”

門口站著的人卻是趙慧!

兩個女人一個門內、一個門外,麵麵相覷了一會兒,才認出了有過一麵之緣的彼此。這得益於她們的工作,法官幾乎每天都會見到不同的陌生人,她們對人臉有很強的辨識能力,或許不一定能記得叫什麽名字,但肯定記得是在什麽樣的場景下見過這個人。

即便楊樂然已經不做法官,這份能力也沒有隨之喪失,她側了側身,把趙慧讓了進來,她很有些局促不安,兩隻手恨不得絞在一起,指尖都微微有些發白,著實是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個仿佛是狗血電視劇一般的場麵,麵上卻要強撐著淡然冷靜。

倒是趙慧大大方方地一邊掃視全屋,一邊問:“他喝多了吧?”

“嗯,應該是喝了不少。”

“我就說呢,就算是睡覺,他也會到會場睡去。”

“是吧。”

“現在是中場休息,他要去嗎?”

“我,不知道的。”

“吃過早飯嗎?”

“還,還沒有呢。”

幹巴巴的對話終結在裹著浴袍濕噠噠地出現的安奕鳴身上,他一愣,屋裏不是隻有一個楊樂然嗎,怎麽一轉眼就幻化成了兩個?他甚至揉了揉眼,又用力眨了眨眼,“趙……你怎麽來了?”

趙慧挑了挑眉,“探病咯。”

“誰說我病了?”安奕鳴慶幸自己顧忌著楊樂然在場,沒裹著浴巾就出來,雖說隻穿浴袍也談不上就是有禮貌,但好過坦胸露肉,當然,他也沒什麽肌肉可露。安奕鳴腦細胞已經不知道飄到了那裏,這會兒都已經想到了距離他住處最近的那家健身房的年卡價格。

砰砰砰,門又被敲響,安奕鳴剛好站在門邊,他恍然驚醒,滿心希望門外麵說一句“打掃房間”,而回應他的卻又是幾下敲門聲,安奕鳴湊到貓眼上去看,立刻頹了肩膀,拉開門。

三堂會審一般。

謝敏站在玄關處,趙慧站在窗前,楊樂然則躲在衣櫃的旁邊,手裏還拎著件皺巴巴的襯衣。

安奕鳴從來沒有這麽尷尬過,那感覺跟沒穿衣服站在三個女人麵前沒什麽兩樣,他一張臉一張臉地看過去,每個人臉上都是諱莫如深,幾番努力,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老太,您怎麽也來了?”

“看看你死沒死!”謝敏沒好氣地說:“樂樂,我們走!”她本來是想看看安奕鳴是否有就醫的需要,這個胃幾乎穿孔的家夥實在是不應該喝這麽多酒,而他又那麽強,不被人拎著耳朵是不肯去醫院的,誰想到趙慧竟然也在,還和楊樂然共處一室,她都替安奕鳴臉紅。

楊樂然如蒙大赦,語速極快地說了句,“我還有事,就先走了”,她逃一般地離開了,既沒有等謝敏,也沒有看安奕鳴。

謝敏也轉身離開,不忘狠狠挖了安奕鳴一眼,“你呀你呀,明白人怎麽總做糊塗事呢。”

房間裏隻剩下安奕鳴和趙慧,安奕鳴咳嗽一聲試圖打破尷尬,卻是被趙慧搶了先,“給你發的微信看見了嗎?”

此時的安奕鳴如同在肅穆的法庭上麵對法官,哪裏敢說一句假話,隻能如實回答說:“早上剛看見的。”

趙慧追了一句,“所以,有時間嗎?”

“你不想問?”安奕鳴也追了一句,即便是相親男女,他也不認為對方能夠大度至此。

“你想說嗎?”趙慧冷冷甩了個反問句。

安奕鳴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

“周六上午十點,我在家等你!”

“唉唉唉,你別走啊,我這個不一定有時間,我們所……”安奕鳴又趴回到**,決定當這一切都不曾發生過,如果可以死,他肯定已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