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是來幫你的

他的聲音清朗、坦誠而純淨,猶如玉石之聲。

在這個壓抑又陰沉黑夜裏聽著,讓人頓時感到心頭一輕,忍不住想要溫柔一些。

明月覺察到了自己的變化,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

“你是誰?”

“我是許格是。”桃花眼少年自我介紹,又指了指身後的少年“他是白頭翁。”

他看著明月已經縮進衣袖的手腕,真心的讚歎了一句。

“你的暗器真厲害,是祭門絕學嗎?”

明月沒有聽過這兩個名字,也不想和他們在這裏寒暄,她沉默著,等待許格是接下來的動作。

雖然剛來江湖不久,但她也知道,笑容背後往往是刀,蜜糖下麵通常會是劇毒;越是溫柔的聲音越需要警惕。

過了一會,她發現這個許格是既沒有要讓開,也沒有要在這裏打一架的意思,忍不住問道。

“你不是來殺我的?”

“當然不是,我是來幫你的,這個家夥是他們的暗哨,你一來他就發出信號,今晚上科有很多人都在等你。”

明月沉默,她當然已經猜到,從小生活在山裏,同師傅打獵用過這種招數。

一旁的白頭翁從這個人身上搜出來了各種藥瓶,有粉、有水、還有針。

“除了發信號,他還會讓你渾身癱軟,完全沒有力氣。”

“那我的運氣豈不是很好?”

明月猛地抽緊了銀絲,地上那人頓時眼珠突出,氣喘不上來。

“你這是幹什麽?”

許格是上前抓住了明月的手腕,想讓她停下動作。

但明月回手給了他一耳光。

“放肆!”

白頭翁拔出了刀,但被許格是止住了。

許格是臉上被打的火辣辣的疼,他忍住氣,盡量溫柔的說道。

“你是祭門的掌門,手上不應該有這種人的血。”

明月愣了一下,她並不想殺人,兩國交戰不斬來使,雖然這個人並不是正經使者。

她鬆了手,銀絲回到腕間。

“你當著他的麵說了名字,不怕被當成我的同夥?”

許格是笑了。

“那又怎樣?反正他們也打不過我。我來這裏是因為你說過的話,女人不應該被困於方寸之地,她們更適合江湖。”

明月愣住,然後也笑了。

原來並不是每個江湖人都那麽無趣。

許格是看不見她的臉,但知道她在笑,於是說道。

“我來是勸你不要向前,至少今天不能,會很危險。”

地上那人聽著他們說話,眼睛一直轉個不停,神情即緊張又憤怒,他認出了許格是,很不理解許格是為什麽要這麽做。

明月笑了。

“我不知道你們江湖是什麽樣的,但我祭門的人最講信用,我說今晚上來取刀,就會今晚上取,除非我死了。”

許格是也笑了,好看的桃花眼像是彎彎的月牙。

“你到是很有趣。”

他上前,解開了那人的穴。

“你告訴前麵的人,就說我們馬上就到,讓他們準備好。”

白頭翁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那人從地上爬起來,看了看他們三人,後退幾步,嘴裏發出了尖銳的口哨聲,轉身消失了。

許格是看著明月。

“這樣我們就可以走另外一條路了,那裏的埋伏很少,你敢不敢跟我來。”

明月冷笑。

“我為什麽不敢?”

“你不怕我其實是在騙你?”

明月又笑了。

“你要是敢這麽做,今晚上就真的很有趣了。”

許格是大笑,輕身掠起,示意明月跟過來。

他們走的這條路和剛才發出信號的人給前方傳遞的信息正好相反,雖然江湖門派也在這條路上準備了埋伏,但到底要少一些。

此刻的恩言寺已經完全隱沒在了黑夜中,越往後遠走,岔路越多,活菩薩的口哨聲長長短短了幾聲突然消失。

夜風吹過樹林,樹葉相撞,發出“沙沙”之聲。

有些樹葉下麵還拴著一個小鈴鐺,樹葉相撞,小鈴鐺也在碰撞,發出了“伶伶”之聲。

風隻有一個方向,但這些鈴鐺和樹葉相撞,又相互間撞著,雜亂無章,最能擾亂人的心神。

明月忽然停下腳步,靜靜的站在那裏。

“你有沒有聞到血腥味?”

許格是沉默片刻,慢慢說道。

“聞到了。”

風吹動明月的帷帽,聽見她幽幽的說。

“有好幾個人的血。”

許格是聞到了風中的血腥味,但除了感到有些惡心外,卻不能感覺出來有幾個人的。

他有些好奇。

“你是怎麽知道的?”

明月的聲音聽不出來半點感情。

“因為血的味道。每個人、每個動物,因為生長環境和經曆不同,他們血的味道也不同。如果你能懂這個道理,你就會聞出來不同的血的味道。”

樹葉下的小鈴鐺還在“伶伶”作響,許格是靜默不語,白頭翁的眼神卻變了,他突然開口問道。

“你知道這麽多,難道是因為殺過很多人?”

他咬緊了後槽牙,眼神裏帶著一股恨意。

“祭門每年都要殺十人養刀,那十個人的血……味道是一樣還是每個都不同?”

明月帷帽上的黑紗被風微微吹動,停了一下她才回答。

“祭門從沒有殺過人。”

白頭翁冷笑,握著刀把的手緊了又緊,最終還是鬆開了。

“我們不能在一起,若有埋伏都得死,我先去看看。”

話音剛落,他已經掠去了好遠。

許格是看著他的背影,轉向明月。

“你不要管他,江湖上對祭門的風評不好,關於妖刀的傳說也很多,他是個正義感很強的人。”

明月點頭。

“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和我無關。倒是你為什麽要幫我?”

“我是來幫恩言寺的,我不想今晚上再有人流血。你要去取妖刀,我會幫你,但你一定不能殺人。”

“你怎麽幫我?難道這些門派會聽你的話?”

許格是沉默了一下,慢慢說道。

“到時候你就會明白的。”

恩言寺後院的花木很多,長得又好,後院裏更多更茂密,禪房就藏在花木裏,隱隱綽綽的隻能看到房頂。

空****誦經禮佛的禪房,房裏沒有人聲,也沒有燈光,隻有簷下吊著的護花鈴被風吹的左右搖擺。

雖然看不見,但明月能感到這四周的殺氣彌漫。

他們周圍忽然傳出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就像是老鼠穿過了草叢的聲音。

明月感到腳下的泥土似乎有些不對,不由得站住,她身後的許格是也在不遠的地方站住了。

花木叢中的聲音越來越大,腳下的土地忽然動了起來,她和許格是幾乎是同時掠起。

地下天上飛來一張鐵網,網上都是倒刺,隻要被這張網網住的人,很難脫身,被稱為“鐵羅網”。

明月並不知道這網有多危險,但她從小在深山中長大,對危險有一種超乎常人的直覺。

一隻手腕中銀絲已經飛出,迅速的纏在了樹枝上,“鐵羅網”幾乎是擦著她的肩膀飛了過去。

另一隻手腕中的銀絲卻拽住了許格是的腳腕,讓他慢了一步,被困在了網裏。

明月翻身,穩穩落地。

許格是慢了一步,想要逃已來不及,隻好抽出刀,擋在了頭上。

好在這個時候還不太熱,他還沒有換上薄靴,靴底還有靴子兩側小小的擋片擋住了倒刺。

但他的手臂、大腿都被勾住了,看上去非常狼狽。

明月冷笑。

“許格是,這就是你幫我的好辦法?的確是個好法子。”

許格是愣了愣。

“我早該知道,你不會那麽輕信人。”

明月抽出了軟劍,輕輕的在羅網上點了一下。

“我雖然看不見,但我能聽見。你說話的聲音、你衣服和玉佩摩擦發出的聲音,都在說明你是個講究人家的孩子;你行走時靴子的聲音很輕,你擋住羅網的刀聲音都說明你內力深厚、武功很高;你這麽年輕,沒有高人從小指點怎麽可能有這身武功?這種人隻能是出自江湖上的老門派,怎麽可能會來幫我?”

許格是還在笑。

“你說對了一半。”

“你的那位朋友,其實是你的仆人。”

“他不是。”

明月還在冷笑。

“那個被你點穴的人,他認識你對不對?”

許格是沉默,明月說的很對。

明月輕歎一聲。

“你既然知道我說過女人適合江湖的話,就更應該知道我還說過,我雖然是個瞎子,但我很強,比你們這些人要強的多。”

許格是無奈的笑了。

“你說的很對,但有一點不對,我的確是來幫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