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要你的命

許格是一邊撐住不讓網落下來,一邊解釋。

“你說的對,我家的確不窮,算是小有祖業,我也確實拜過名師,但我真是來幫你的。”

明月當然不會相信許格是的話,她的軟劍在鐵羅網上劃出了一道尖利的聲音。

“你的那位朋友就在這裏,我能感覺得到,他為什麽遲遲不動手,難道是害怕我殺了你?”

樹林裏一個白色的身影閃了一下,又很快沒入了夜色,身形又快又輕,甚至都沒有碰到任何一片樹葉。

“那不是我的朋友,那是來殺你的人。”

空中飄來一陣尖聲嬉笑,有個尖細的聲音在說話。

“天下的女人,十個裏有九個嫌貧愛富,還有一個是賤人。如果你不同意我這句話,那你一定不是個男人。”

他的聲音在雜亂的鈴鐺聲還有風聲裏顯得異常詭異,明月握緊了軟劍,側耳聽著他的動靜。

“真沒想到,這恩言寺居然還能裝的這麽多人。”

許格是歎氣。

“他不是人,他是鬼。”

他剛說完,這個“鬼”忽然又出現了,穿這一身白色的衣裳,倒掛在樹枝上,一頭烏壓壓的好頭發散開,被風吹的亂七八糟。

他一邊臉上帶著慘白的人皮麵具,另一邊臉上畫著妝,倒掛在樹上一邊搖擺還一邊發出“嘻嘻”的笑聲。

笑聲在樹木中回**,聽著更加恐怖。

“沒錯,我就是鬼,專門殺人的鬼。”

明月一點也沒有覺得恐懼,反而覺得有點好笑。

“你不會想裝鬼來嚇死我吧?你應該知道我是個瞎子,根本就看不見。你要是不動手,我可就先走了。”

倒掛著的“鬼”嘻嘻笑道。

“你看不見我沒有關係,看不見的鬼才最可怕,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會什麽時候就出現殺了你。”

許格是忽然說道。

“你就是那個跑去搶親不成,又被毀了半邊臉的鬼鬼生嗎?”

聽到自己的來曆被說出來,這鬼忽然不笑了,倒掛在樹上一動不動。

明月忍不住問了一句。

“他為什麽要去搶親?難道那姑娘是他的媳婦?”

許格是搖搖頭。

“那個姑娘根本不喜歡他,都是他一廂情願、死命糾纏;他的臉是想要暗算那個新郎,技不如人被打到火盆裏燒毀的。”

風吹過了樹林,鬼鬼生還是一言不發,似乎已經倒掛著睡著了。

明月點了點頭。

“那這也算是咎由自取,活該了?”

她收起了軟劍。

“你們一個是甕中鱉,一個可笑又可憐,我實在是不想出手。”

鬼鬼生被這句話激的暴怒,他最恨別人說他可笑可憐,他忽然彈起了身子,許格是隻覺得眼前閃過了一個白影子,就看見鬼鬼生已經站在明月的身後,點住了她的穴道。

鬼鬼生似乎非常得意。

“傳說中的祭門妖女也不過如此嗎,怎麽那群武林門派這麽怕你?”

明月愣了一下。

“你不是武林門派的人?”

“我是九微堂的人。”

“你們堂主才給我下了一張帖子。”

鬼鬼生忽然大笑起來。

“可你不是沒接受嗎?世上的事就是這麽巧,你下了山,有人就找到了進《山海經》的路。”

他伸出了幹瘦的雙手,指頭細長,指甲尖利,就像一雙鬼手。

“五萬兩,有人要你們都死在這裏。”

他看著許格是。

“你別著急,等我先殺了這個小賤人。”

許格是愣了愣,今晚上恩言寺凶險異常,但他從沒有想過這凶險居然還有他的一半。

有人要他的命,而且還在恩言寺。

他本是來幫明月的,但此刻好像要先幫自己。

明月冷笑。

“這麽多年想進《山海經》的人多了,都說找到了一條路,但沒有人能真正的進去。”

鬼鬼生今晚上非常的開心,他圍著明月轉了一圈。

“那你信不信,這個人真的進去了,還獵了一隻蠱雕?”

(《山海經•南山經》:又東五百裏,曰鹿吳之山……水有獸焉,名曰蠱雕,其狀如雕而有角,其音如嬰兒之音,是食人。)

他一邊說一邊笑。

“我真的很想看看你現在的表情,如果是我,一定會很難過。”

他的手已經接近了明月的帷帽,再向前就能掀開帷帽的黑紗,他的動作很慢,似乎正在享受明月的害怕。

“我的手能夠穿透石頭,等我教訓完了你,會在你的漂亮的脖子上穿五個洞,等到血流盡的那一刻,你身為的女人的罪孽也就消失了。”

許格是看著鬼鬼生的手,又著急又擔心,轉動了手裏的刀,剛才他使用刀背抵住了鐵網。

他的刀削鐵如泥,這張鐵羅網並不能困住他。

鬼鬼生沒有想到他的刀還有這種本事,看他衝出羅網不由得愣在當場,明月忽然抓住了他的雙手,然後“哢嚓”一聲,他的雙手居然斷了。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鬼鬼生反應過來時,那雙手已經軟軟的垂下,一股鑽心的疼痛讓他明白發生了什麽。

他不可思議的瞪著明月,剛才明明點住了明月的穴,他也知道內力深厚的人可以在短時間內用內力解穴。

但明月怎麽可能有這種內力,區區一個女人!

“你……你……”

明月冷冷說道。

“我本來是可以殺了你的,但我想你應該也有母親,她也許在等你回去;我不是對你這種人心軟,我是為你的母親心軟。”

鬼鬼生半張化了妝的臉變得青白,他冷笑著後退幾步。

“這算什麽?這算什麽?”

他疼的說不出話,瞪著明月。

明月繼續說道、

“當你咒罵女人的時候,應該想一想你的母親。”

鬼鬼生化妝的半張臉上布滿了大顆的汗珠,他很疼,但更生氣。

這個女人折斷了他的手腕,又不殺了他,還說了這些話,簡直就是把他另外的半張臉給削去了,他真想撲上去咬死明月,但他也知道這根本不可能。

他忽然看著許格是放聲大笑,一邊笑一邊向後退。

“好好好,你們不要得意,很快我們就會再見麵的,你遲早要死在我手裏。”

他說完,轉身就消失在了黑暗裏。

許格是看了看明月,剛才鬼鬼生的消息讓他此刻的心情有些微妙,沒有想到他和明月現在居然要在這恩言寺裏殺出血路。

九微堂殺人一向是後招連著後招,鬼鬼生走了,必定還有後來人。

他今天本來有兩個選擇,或者同明月向前,或者就在這裏分開,但現在……

他隻能向前,他和明月的命運被“五萬兩”銀子綁在了一起。

“我今天真是來對了,你現在總該相信我是來幫你的吧。”

他的聲音裏絲毫沒有半點沉重,反而帶著一種輕鬆,似乎為洗清了自己的嫌疑而感到開心。

明月忍不住笑。

“有人要殺你,你不害怕?”

許格是也笑了。

“比起害怕我更不喜歡被人誤會,其實有人要殺起這件事,我還是知道點的,有空我可以和你說說。”

明月沒有說話,轉身繼續向前走。

越向前,血腥味就越重。

穿過花木從,再過一個小橋就是放妖刀的禪房了,但他們卻停下腳步不再向前。

橋上死了一個人,是剛才那個報信的,瞪著眼睛看著天空,似乎很難相信發生了什麽。

他的脖頸處都有一處刀痕,又快又深。

樹林裏忽然響了十聲口哨,長短不一。

許格是心驚,來的人是“十常侍”,隸屬於九微堂的第五分堂,但隻忠誠於正堂主。

因為人多,最擅長圍獵,最常用的招式便是“十麵埋伏”,把要殺的人驅趕到他們設好的埋伏裏,從無失手。

無論要殺的是一個人還是十個人,他們都會用這個方法,所以他們在江湖上的名聲很不好,但也是這十個人,又偏偏很講義氣,所以在江湖上也沒有聲名狼藉。

許格是也不知道該把他們劃為好還是壞,但通常好壞的評判標準都是這個人對自己如何,沒有人能夠例外。

十聲口哨響完,有十個人從不同方向出現了。

一個身形高大的人慢慢走了過來,他是“十常侍”的高風高風,一雙很長的眼睛總是半睜著露出半個眼珠,既看不清他的眼神,也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他看著明月,眼神中閃過了一絲驚訝。

“沒想到那群武林弟子也有說真話的時候,你真的很厲害。不過鬼鬼生是個小角色,又蠢又衝動,贏了他也沒什麽好得意的。”

他的聲音冰冷異常,還帶著一絲絲的傲慢。

明月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手握緊了軟劍。

“你也是九微堂的人?”

高風點了點頭。

“你放心,我們和鬼鬼生不一樣,隻要你聽話,我們不折磨女人。”

明月冷笑。

“那我還要謝謝你們了?”

“那倒也不必。”

高風停了一下,又用一種很欣賞的語氣說道。

“我聽說了你的事,你很厲害,一個瞎了眼的女人,無依無靠還敢下山來報仇,比一般男人要強得多。能殺你這樣的人,是我們的榮幸。”

明月問道。

“你們殺我,有幾分把握?”

高風笑了一下。

“雖然真話不太好聽,但我們確實有十成。你是很厲害,我們更厲害。”

明月既沒有生氣,也沒有害怕。

“你們要殺我,我不好奇,不過……為什麽也要殺許格是?”

高風揚了下眉毛,

“我們隻是殺手,從來不管為什麽,就算是殺自己的老子兒子,也不會問為什麽。但要是你問的話……”

他拖長了音,微微偏頭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許格是。

許格是的刀還沒有放回刀鞘,雖然高風要殺他,他還在微笑。

高風看著他,這是今晚上第一次正眼看他。

“這個許格是……今晚上是來拿妖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