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埋伏
許格是忽然想笑,因為他實在是算不清這到底是第幾次被埋伏了。
埋伏他的人總是能很清楚的知道,他的弱點在哪裏,而且還知道他一定會中招。
白頭翁衝進來的時候,他正被倒吊著,手中的佩刀擋住了一根衝向他麵部的木柱子,上麵還紮有密密麻麻的鋼針。
如果不是他反應奇快,這根木頭柱子已經把他的臉給撞碎了。
不至於死,但足夠讓他見不了人。
他想到在恩言寺裏,九微堂的高風曾經說過,想殺他的人一定要先毀了他的臉。
許格是實在是想不通,他出門在外,除了找藥並沒有做什麽事,有時候也會多管閑事,但還沒有到被人恨得要毀了他的臉的地步。
“許家大郎,俊美無雙。”
這個人到底是有多在意這句話?
白頭翁最看不得他被暗算了還能笑出來,來不及說什麽,一掌打斷了那根木頭,木屑飛濺。
許格是解開腳腕上的繩子跳下來笑道。
“幸好有你在。這個人也真是很奇怪,為什麽對我的臉有如此的執念?難道他不明白,我行走江湖可不是靠著一張臉。”
白頭翁才去臉上的灰塵,有些生氣。
“那你剛才何不毀了?也不用搞得這裏烏煙瘴氣。”
許格是摸了摸臉。
“話雖是這麽說,但你不覺得江湖上有我這樣的一張臉不是很好嗎?畢竟我是實在想不出,除了我還有誰可以配得上‘俊美無雙’這四個字。”
白頭翁眉心一跳,冷冷說道。
“你忘了,你還有個弟弟。”
許格是微微一愣,但很快,借著門外的光看到了角落裏有一個正在發著微光的東西。
他快步走了過去,是鬼火,在地下的裂痕中發著幽幽藍光。
破廟裏居然也會有鬼火,這倒是讓人吃了一驚。
許格是又笑了。
“看來我們要找的人一直在等我呀,而且他就在附近。”
白頭翁看著鬼火沒有說話,在那一瞬間,他突然希望想殺許格是的人是九微堂的人。
但被他劈開的哪根木頭上,有他熟悉的紋路,從小他就是看著這種紋路長大。
許格是說道。
“五萬兩銀子真的能讓鬼推磨?還能讓鬼殺人?我今天到是要親眼看一看。”
他重新抽出佩刀,輕身掠起出了門外。
白頭翁也衝了出來,攔著了他。
“還是回去問個清楚比較好。”
許格是看了看他。
“我敢打賭,他一定跑出了吳家。”
白頭翁愣了愣,苦笑道。
“你怎麽不想想,說不定,他已經死在了吳家呢?”
遠處傳來了烏鴉的叫聲,讓這個幽靜的夜多了幾分詭異,遠處的鬼火已經起來了,他們身邊也有一個,正晃晃悠悠的搖擺著,好像在等著許格是的決定。
白頭翁的表情似乎在強忍著痛苦,他不想讓許格是接著前進下去了,今天的他很反常,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
許格是也看著他,眼睛裏都是不可思議和被欺騙的痛苦。
“你早就知道?為什麽還要跟我來?”
白頭翁搖了搖頭,眼裏似有淚光。
“我隻是有預感,我並不知道這裏有機關。”
許格是苦笑。
“你明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他說的是老張。
白頭翁咬了咬後槽牙,讓自己情緒平靜下來。
“我隻是你的朋友,其他人和我有什麽關係。”
許格是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後看著遠處的鬼火。
“這裏麵,還有沒有你知道的?”
白頭翁垂下眼睛,有些痛苦的問道。
“你信我嗎?”
“你還能讓我相信嗎?”
終於到了這個時間,他們必須要分開。
白頭翁無法做出選擇,許格是也不能隻顧自己,還有更重要的是,他們都無法麵對最真實的自己。
他看著許格是,忽然說道。
“至少,讓我和你一起回吳家吧?”
四海山莊。
他們剛到,小文已經在焦急的等待。
老張死了,喝酒喝死的,酒瓶子碎了一地,酒香鋪滿了整個房間。
他臨死前似乎還想呼救求助,姿勢呈現出一個古怪的角度。
許格是檢查了老張的屍體,沒有毒殺的痕跡,是死的時間點實在是太巧了。
可是凶手為什麽要如此明目張膽?如此動作反而讓許格是有些迷惑,到底真是意外,還是預謀?
老張到底隱瞞了什麽信息?
空中有一點微微刺鼻的味道,在酒香中非常不明顯。
吳四海的臉色很不好,無論老張是不是喝酒喝死的,對他來說都是一樁醜聞。
“我幫了你,你卻讓一個人死在了我這裏。”
他看著許格是。
“你自己也差點死了,你的保證還能算數嗎?在山裏的人還會安全嗎?”
許格是不能保證,但他還能做一件事——今晚再去“鬼火村”。
老張那未說出口的秘密,必定還在那裏。
許格是覺得頭很疼,轉身想要找白頭翁商量,卻猛然發現身邊已經空了。
白頭翁絕對不會傷害他,這一點許格是非常清楚。
但許格是更清楚另一點,到了必要的時候,白頭翁會選擇傷害自己。
原本隻是妖刀的事,但到了現在暗處的人想要他的命、想啊喲明月的命,不但要毀了他們的肉身,還要毀了他們的名譽。
這是不死不休的事了。
許格是不清楚白頭翁到底在這裏麵扮演了什麽角色,不知道他是自願還是被迫,但無論如何,卷進這件事情裏的人,結果都不會好。
他還沒有出生,就已經注定會在這件事的核心,他躲不開,但白頭翁還有機會。
他們是朋友,白頭翁不想傷害他,他又何嚐不是?
兩人分開,不做朋友,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事實上,他判斷的很對,但也不太對。
暮色沉沉。
白頭翁從剛才就感覺到了,周圍有殺氣。
他判斷不了究竟是許格是毫無回頭的可能,還是自己沒有。
總之,他在關鍵時刻還是選擇了許格是。
這樣就必須要麵對家人的怒火,但他相信,他能讓家人知道,不用傷害許格是也能得到想要的東西。
夜色,終於暗了下來,他獨自一人站在山間突出的岩石上。
風吹透了他的衣衫,冷,侵入了骨頭裏。
“你今天不殺許格是,我們的人就要死一個。”
身後,一個隻露出眼睛的人正在盯著他。
白頭翁默默摘下了帽子,露出了滿頭白發。
“我願意去死,但我不殺許格是,誰會殺他?”
“自然會有人,你不用再考慮這件事了。”
白頭翁搖了搖頭。
“他明知道我在做錯事,他還是願意相信我;他一直都知道我在和你們聯係,也知道你們想要幹什麽,但他從未懷疑過我。”
露出眼睛的人沒有說話,隻是看著他,過了一會才說道。
“他是個傻子,你也沒有好到哪裏去。恩言寺裏你暴露了小和尚,那個時候我們就該殺了你。”
白頭翁跪下,低頭說道。
“我知道我該死。我們要殺明月,要拿妖刀,為什麽要和那種人同流合汙?為什麽要幫他們殺人?”
山間的風嗚嗚地吹著,白頭翁的頭發有些散亂。
麵前那人冷笑說道。
“那種人是哪種人?隻要能讓我們回家的人,都是好人。”
白頭翁咬緊了嘴唇。
“為了回家,死了那麽多人,值得嗎?”
對麵的人眼睛露出了憤怒,但白頭翁更加堅定。
“要做事就要有犧牲,否則永遠都成功不了,等一切塵埃落定,你就會覺得今天問的話很可笑。”
白頭翁低聲說道。
“那是人命,一點也不可笑。”
那人目光閃動,似乎是在壓抑感情。
“我知道你不喜歡殺人,這世上除了祭門誰會喜歡殺人?但我們已經等了太多太多年,再等下去恐怕死的就是我們了。”
他上前一步,拍了拍白頭翁的肩膀。
“進山吧,家人在等你。”
家人。
白頭翁的家人也在山裏,他們在山裏隱藏了很多年,這些人當中,隻有白頭翁和山外的普通人長得最像。
除了那一頭白發。
所以六年前,才選中了他去見許格是。
他們這麽多年,一直從一座深山遷到另一座深山,居無定所,但他們心中始終有一個信念,就是回家。
回到《山海經》,回到那片大海。
為了這個目標,他們已經死了很多人,現在是最後的一搏的時刻。
不是明月死,就是他們死。
白頭翁很厭惡暴力,他甚至都不喜歡任何武器,但他沒有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