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鬼火村(六)

這些所謂的“火童子”,許格是當然不會相信。

隻是花費了一年的時間和精力來製造這個“鬼火村”,隻是為了讓人們討厭和害怕明月嗎?

製造著一切的人應該很清楚,即便明月不殺人,不會出重手,這群村民全部加起來也不能拿明月怎麽樣。

那麽,他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呢?目標又是誰呢?

“為了不讓鬼火害人,村裏白天都是在規定的時間裏做飯,晚上大家都要聚在一起,還有人放哨。”

逐月接著說道。

“因為白天發生了那樣的事,所以晚上我要在祠堂裏看守,免得嚇著了祖宗。”

小小年紀,就要承擔大人的責任,許格是心裏不免有些難過。

“除了王大姑的房子,還有誰的房子被燒過?”

逐月想了想。

“村裏的人基本上都被鬼火嚇過,每家每戶都有被燒掉的東西;但隻有王大姑還有老張的房子是被燒毀了,燒的幹幹淨淨。”

許格是又看了看逐月。

他是個小孩子,心思卻很細,這個消息很管用。

“老張還活著嗎?”

“活著,他房子燒的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留下,差點連莊家都沒有辦法收,現在跟著村裏的人幹幹零工,晚上就和他們一起找地方歇著。”

逐月小小的腦袋晃了晃。

“老張很可憐,他孤身一人,無兒無女,今年都五十五了,結果一場鬼火燒的他什麽都沒有。要不是他活的時間長,見得東西多,心寬的很,早就上吊死了。”

這些話,不像是一個孩子能說出來的。

逐月接著說道。

“村裏人都是這麽說的,老張太可憐,本來就沒有人照顧,現在還什麽都沒有,而且他真的是個好人,因為他的房子被燒幹淨之後,就是他找到的老師父,喲啊不然我們現在都不知道到底這個鬼火是怎麽回事。”

他咬著小腦袋。

“其實我也很不清楚,為什麽那個祭門妖女非要燒我們的村子,不但我不明白,村裏的人都很不明白。”

“老師父沒有給你們解釋嗎?”

“他說,祭門做事,從來不講道義和規矩,就算是再不好的事,隻要他們高興就會去做,就像是十九年前的花家,他們不喜歡花家,就要殺了花家。可能祭門妖女來到在雲鎮,不知道為什麽就是看不慣我們吧。”

這種很滑稽的解釋,他們居然也相信了。

“我們當然會相信,因為是老師父幫我們控製了鬼火,我們可是親眼看見的。鬼火在他的手裏,就像是個聽話的小孩子。就算是很多大小不同、顏色不同,看著很怕人的鬼火,他也能控製的住。”

許格是想到昨晚上來找雷寶寶的時候遇到的那群鬼火,忍不住問道。

“老師父還在這裏嗎?”

“早就走了,有我這個火童子之後,他就走了。”

“那鬼火誰來控製呢?”

逐月搖了搖頭。

“老師父說,隻要我在,鬼火就不會傷人,但有時要是我弱了,還是會燒屋子。但這也隻是一個權宜之計,最好還是要殺了祭門妖女,才能讓村子徹徹底底的安全。但我們誰都沒有見過,隻是聽過妖女的樣子……我們還聽說現在的明月很厲害,連武林盟主都打不過她,這樣的人要是真的來到我們村子,恐怕真的一個活口都留不下。”

所以他們在樹上吊一個稻草人,才會給明月做一個空墳。

現在隻能找老張了解下情況了,一個被燒了全部身家的人,一個找來老師父控製鬼火的人。

“我們怎麽才能和老張說上話?”

逐月想了想。

“恐怕很難,因為大家都說你和祭門妖女是一起的,不會幫我們……我也不能幫你們,村裏的人會生氣的。”

他說的很對,現在村子裏的人看到許格是,恨不得親手殺了他。

或許那個老張就是最想親自動手的。

“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們一件事。我的阿叔說和我的八字最合,老師父說他是保護我的最好人選,還給他安排了一些事,有一次我聽見了。”

逐月說到這裏,忍不住看了看門外,然後說道。

“他們說,想要徹底消除祭門妖女,就要自己造一個出來。”

“造一個?”

許格是心中一驚,忽然想到那幾個發現的屍塊,組合起來……卻也是一個人。

他正在想著,忽然逐月臉色一變,趕緊讓他們進到裏麵去。

“快躲起來,我的阿叔來了。”

門外出現了一個幹瘦的身影,許格是皺了皺眉頭,這個阿叔走路真輕啊。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

阿叔很嚴厲,不愛笑也不愛說話,平時總是皺著眉頭,因為總是憂慮,臉色發白、嘴唇也在發白。

他走進來,看了看逐月,又看了看祠堂裏麵,背轉身讓逐月趴到他背上來。

白頭翁忍不住問道。

“你有沒有覺得很奇怪?”

許格是點了點頭,這個“鬼火村”所有的一切都很奇怪。

不僅僅是這個阿叔,逐月也很奇怪。

白頭翁看他不說話,又問道。

“我們現在去哪裏?”

“四海山莊。”

他們辦不到的事情,總是有人可以辦到,這個人就是吳四海。

他可以隨便進入鬼火村,當然也可以見到老張。

但吳四海此刻正在為唐運擔憂,雖然他知道以唐運的能力,絕對不會隨便死掉,但他還是在擔心。

這是一種很深沉的情感,沒有的人不會懂。

許格是說明來意,同時也說了自己對還在搜山的唐運和雷寶寶的擔心。

他們在山外的,隻有拚命解開這謎題,讓真凶大白於天下,才能保證山裏人的安全。

吳四海是個生意人,他知道在什麽情況下,做出什麽樣的選擇最有利。

他是不應該此時更加深入的,如果他還有理智,就應該等著搜山的人回來,如果成功,他可以分一杯羹,如果失敗,他的損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但他現在偏偏已經焦慮的要坐不下去了,如果不是因為時機未到,他還不能展現對唐運的情感,他早就帶著人進山了。

“如果有你說的那麽簡單,為什麽甘平還一定要帶人搜山呢?”

“甘大人有甘大人的想法和猜測,他不說,我也不便評論。”

吳四海看著他,心裏已經在來回的斟酌他的話。

甘平一開始就判斷錯了形勢,他認為祭山就是明月的師父,十九年前的事情是他們賊喊捉賊。

這次他們師徒下山,也隻不過是做個幌子,真實的目的還是要拿回妖刀,順便在做十九年前沒有做成的事。

基於這個判斷,他才決定搜山。

但他是真的沒有想到,祭山就是祭山,不是別人,更不是明月的師父。

“你能保證一定能查到真凶嗎?保證一定能讓唐運他們安然無恙的回來?”

說完他自己都搖了搖頭。

“我這一生都在和人打交道,我知道人做出的保證是最不能相信的,尤其是這個人有求於你的時候。”

甘平的誤判已經付出了代價,如果“鬼火村”真的如許格是所說,是祭山設下的點,那麽輕易的去動他們,會不會讓山裏的人有更大的危險?

他心裏清楚,以唐運的本事,從祭山手裏活下來的機會並不小。

畢竟是唐門,畢竟是唐運。

人,隻要先活下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許格是明白他話中的意思,生意人講究和氣生財,甚至還想兩邊都能討好;這種過於激烈的方式,他們很那接受。

“祭山是毒瘤,這一點隻要關注過十九年前事的人都知道。當時我們無能為力,但現在我們有機會為武林、為江湖做這件事。十九年來,祭山的所作所為一直都讓江湖顏麵五村,我的外祖父死的不明不白,祭門一直深陷汙名,明月從出生就背負著門派的血海深仇,讓本來是朋友的人不再是朋友,改變了多少人的人生軌跡……這一切都是因為祭山。”

吳四海沒有說話,“讓本來是朋友的人不再是朋友”這句話讓他忽然心頭一緊,忍不住看了看許格是。

即使朋友不再是朋友,甚至本來相守一生的人也匆匆分開。

“前輩,難道這一切還要繼續下去嗎?唐運和雷寶寶的年紀和我差不多大,我們的人生在開始之前,就已經被祭山所染指,雖然不多,但已足夠。”

他說的很不錯,吳四海當然知道。

如果不是因為十九年前的那些事情,唐運怎麽可能是唐家的孩子?

“我隻能冒一次險,我不能讓唐運和雷寶寶陷入危險,我不能用他們的命開玩笑。”

吳四海終於鬆口,盡管隻幫一次,但許格是相信,這一次就能有發現。

他點了點頭。

“我可以用性命擔保,隻要這邊解決了,山裏的事不攻自破。”

吳四海眼神複雜的看著他,最終點了點頭。

“你是個很好的孩子,如果我有你這樣的兒子……”

他後麵的話沒有說下去,因為有些話說出來再好聽也不是好話,他是個生意人,知道什麽時候該說什麽話。

許格是不是個笨人,他從吳四海的眼神裏知道沒有說出來的那些話是什麽。

他從很多人的眼神裏都讀到過這種信息,於他而言,他寧願這些人心裏從來沒有過這種想法,或許他會活的更加自由和輕鬆一些。

“我會找人去‘鬼火村’,有必要的話,還會把那個老張帶出來,你準備好要問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