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九微堂

流星兒的事情,迅速的傳遍了整個江湖。

他的這雙手曾經偷走了別人最珍貴的東西,卻再也無法擁抱他最珍貴的妻兒,誰都逃不了因果。

二十年前的他兒如果能明白,不能拿別人珍貴的東西開玩笑這個道理,絕對不會有後來之事。

可惜他的性格就是如此,他會很後悔,卻無法重來。

夕陽的光拉長了影子,白馬山莊的大門緊緊的關著。

門裏是斷壁殘垣,處處都是火燒過後的痕跡,整個山莊死氣沉沉,完全沒有之前那種生氣勃勃。

白馬山莊的除了山莊裏養了幾十匹白馬外,主人就叫白馬。

山莊突然被燒,大家都知道是怎麽回事,因為二十年前各門派就在白馬山莊準備好了要威脅祭門。

僅僅隻是提供一個場地,白馬山莊就被燒的幹幹淨淨,明月的做法讓江湖人開始議論紛紛。

二十年前的事情開始成為談資,每個人都憑著一點點蛛絲馬跡開始拚湊故事。

白馬山莊被燒三天之後,忽然一隊人馬來到白馬山莊開始清理。

他們的動作很快,人又多,半天之內便把白馬山莊清理的幹幹淨淨,然後又來了幾隊人,運來了各種石材和木料,開始建造房屋。

石材是上等,木料也是上等,有人粗略的算了一下,這房子建起來大概也有幾百萬金。

這些人日夜不停,每日埋頭幹活,整個工地除了勞作之聲,再沒有其他聲音。

大概隻用了三個星期,房子就建好了,家具也都放好了。

院門上大大的兩個字“祭門”。

那個已經被江湖遺忘的祭門又重出江湖。

剁了流星兒的手、燒了白馬山莊之後,明月絲毫沒有躲避,反而高調出現了。

入住的那一天,祭門門口圍滿了人,都想見一見這個傳說中的盲女。

人群中當然也夾雜了各門派的弟子,他們也很想知道,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女人敢從深山裏跑出來,如此高調複仇。

明月騎著一匹白馬而來。

依然是藍衫藍裙,頭戴黑色帷帽。

身後是那四胞胎,肩上抬著那頂軟轎,一路如飛的跟在後麵。

圍觀的眾人都趕緊讓開一條路,靜靜的看著他們。

有人忍不住喊了一聲。

“那女的,怎麽不把臉露出來呢?難道是醜的不能見人嗎?”

明月坐在馬上,似乎根本就沒有聽見。

有人又在喊。

“你這麽凶,那家男人敢娶你?”

“你報仇的人是不是因為二十年前祭門的事?你是不是九微堂的人?”

“那些白馬都被你殺了嗎?”

明月下馬,一言不發,徑直進了院子。

她不想說話,也不想解釋,報仇是她自己的事情,和這些看熱鬧的人又有什麽關係?

不但她好像沒有聽見,身後跟著的人好像也沒有聽見,更沒有看見這群圍觀的人,很快大門就又關上了。

眾人本來還想看看院子裏麵是個什麽光景,但院門隻開了一下,有關上,現在隻能瞪著兩扇大門,頓時無趣,看了一會就散了。

明月走進院子,她並不喜歡這種招搖的方式,但不這麽做,仇人又該如何引出來呢?

下一個要去的是恩言寺——放妖刀的地方。

院子裏種滿了各種珍奇花草,現在正是四月,花在怒放,香氣濃鬱。

在這裏侍候的人都是漁夫送來的,每個人看似普通,其實都在江湖上有些名頭,隻不過因為各種原因必須隱姓埋名。

有的是因為人生痛苦而自我放逐,有的是報完仇之後遠走他鄉,總之沒有一個人是輕鬆的,在江湖上顛沛流離,沒有人敢收留他們。

正好明月也不輕鬆,所以和他們相見的第一刻,那種同病相憐的情誼油然而生。

她進了偏院,那裏準備好了熱水毛巾讓她洗手,是一個臉上有疤的老婦人。

老婦人年輕的時候是江湖上有名美人,後來因為一些事情毀了容,失去了武功一直流浪,現在才算是有個穩定的住所。

“掌門,九微堂的人要見你。”

他們稱呼明月為掌門,雖然不知道祭門這次會在江湖上待多久,但“掌門”這兩個字包含了他們對明月的感謝。

老婦人壓低了聲音。

“我看他來者不善,不如把他毒死算了。”

明月慢慢把手擦幹,安慰這個老婦人。

“你放心,我能解決,不要在家裏打打殺殺。”

老婦人眼睛紅了,慢慢退下。

明月猜到九微堂會來找她,但沒有想到會這麽快。

二十年前的江湖,還沒有九微堂。

二十年後的江湖,九微堂已經成了氣候,是江湖上最大的刺客組織,門下有九個分堂。

人在九微堂就是一件武器,憑本事吃飯,誰的本事大誰就能排第一,每年江湖各門派都會收到一份九微堂的殺手名單,既有排名也有價格。

除了排名,他們還能抹去各種不能見光的事,一直被稱為江湖豺狗。

武林正派不屑於同九微堂來往,更看不起他們,但不知不覺九微堂已經在江湖上牢牢站穩,根深葉茂;等到武林正派想要對付九微堂的時候,才發現九微堂早已是江湖上的一角了。

這幾年,武林正派同九微堂雖然沒有什麽瓜葛,但卻暗流湧動,一觸即發。

九微堂看著都是亡命徒,但沒有想到卻是鐵板一塊,從來沒有人知道堂主是誰、長什麽樣、家在何方。

有不怕死的人想要找出堂主真身,卻被沉入了江中喂了魚。

九微堂的對看中的人總是很快就能下個帖子,請他來堂裏一會,如果這個人不願意來,那麽他就是九微堂的仇人。

因為流星兒的事情,現在江湖人都知道祭門的人來報仇了:盲女、武功高強、行事囂張、富可敵國。

她擁有《山海經》的密道和財富,還是妖刀的主人,足夠讓整個江湖都為她再起風雲。

沒有人知道她長什麽樣,也沒有人知道她到底什麽時候出現在江湖上。

這樣的人當然很適合九微堂,隻要是和武林作對的人,九微堂都會很歡迎。

等明月的是一個中年人,眉頭微皺,麵白無須,看上去像是一個賬房先生,他就是九微堂的賬房,江湖名稱“鐵算盤”的江浣。

江浣的臉上總是掛著和煦的笑容,再警惕戒備的人看到他也會不由自主的放鬆下來。

但明月一進來就感到了江浣身上陰冷的殺氣,這也和江浣在九微堂負責的事務有關——他是賬房,也更像動物裏的禿鷲,還專門負責處理屍體。

他恭敬的和明月打了招呼,然後遞上了一張帖子,上麵的字微凸,可以讓明月摸出來每個字。

“九微堂想讓我去?”

江浣點了點頭。

“若明月姑娘肯來九微堂,會為姑娘單獨設一個分堂。其實二十年前的事情,我們九微堂也知道一些,收費還比漁夫那個老頭要便宜的多。”

明月笑了,把帖子還給了江浣。

“可惜了。”

江浣似乎也很遺憾,他摸了摸下巴。

“確實太可惜了,九微堂對姑娘可是非常關心。”

他壓低了聲音。

“你燒了白馬山莊又占了地方,不隻是武林,恐怕連官中人都要盯上你。”

明月不以為意。

“白馬山莊是我買下的,當著衙門人的麵寫的地契,我的東西想燒便燒,誰也管不了我。”

“那你知不知道,有人想要在恩言寺殺了你呢?”

明月又笑了。

“我當然知道,要去恩言寺的事情還是我讓漁夫散出去的。”

江浣看明月的眼神多了幾分冰冷,但是臉上還是笑嘻嘻的,他知道明月看不見,但總是習慣性的做出友好的樣子。

“那你到底知不知掉為什麽武林門派一定要殺了你,難道隻是為了花家?花家並沒有死絕,要報仇也輪不到外人。”

明月搖了搖頭。

“我也很想知道。”

“因為你死了,祭門才是妖門,你就是妖女,二十年前的事情才能徹底的下了結論,不然祭山為什麽找不到呢?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這是規矩。”

明月似有所觸動,靜靜的坐著沒有說話。

“你一個姑娘家,又剛從《山海經》裏出來,還不知道這江湖有多險惡;你雖然功夫好,但單打獨鬥總是不能成事,盡早選一條船,才能抵抗江湖上的大風大浪,這帖子我還是留給姑娘。”

江浣又把帖子放回桌上,停了一下,然後又說道。

“祭山有一個私生子,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