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十九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個問題,許格是想問很久了,但一直沒有找到可以問出來的機會,也沒有找到可以問出來的人。

今天是個好機會,甘平也是那個可以回答的人。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甘平如果再隱瞞所知道的,就是再害許格是。

甘平愣住,沒有想到他會突然問道這個問題。

一直以來,許格是都很簡單、很善良、很容易就相信別人,像極了他的母親。

十九年前的事情,“看桃山莊”的人並不清楚,蘇蓮生看到燒焦的屍體之後當場昏倒,此後的事情都是許端一手操辦的。

除了每年的祭拜、敬祖之日,山莊裏根本不能提起祭門和蘇林秀。

甘平知道許端對祭門有研究,對祭門妖刀也很感興趣,但他不相信許端會給許格是講這些。

至於蘇蓮生,她就更不會講了,她根本就是一朵溫室裏的花。

“你為什麽要問這個?”

“有些事情隻要發生了,就很難隱瞞。我十三歲就出門尋藥,第一個去的地方就是當年的花家,因為是凶宅,隻有流浪狗才會進去,也正是因為這樣,我才發現了一點點蹊蹺。”

甘平看著他,呼吸有些急促。

“什麽蹊蹺?”

“大人有沒有去過那裏?”

“當然有。”

“那你可仔細看過牆上的血跡?”

甘平又愣住了,他沒有想到許格是會注意到這個,更沒有想到許格是會一直把這個藏在心裏直到今天。

花家慘案,當捕快仵作趕到的時候,血已經流了一地,但奇怪的是,屋外沒有血;除此之外,牆上的血跡很集中,就在每具屍體的附近,血跡噴濺卻沒有出現在曆屍體較遠的地方。

在花家慘案中,沒有人躲避、逃跑,似乎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當時的甘平提出來過,但他是個浪**子,加上花禪意言之鑿鑿,沒有人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都說那天花家的白梅變成了血梅,其實並不是指院中的梅花,而是房中的。我去找過花禪意,可惜她不願意對我說實話。”

甘平看著許格是,歎口氣。

“你為什麽要去花家?”

“因為花家是所有事件的開始,也是我外祖父會死的原因。你們瞞著我,不想讓我知道,什麽事都不讓參與,你們以為是在保護我,其實不是。”

許格是冷冷的看著他。

“有人要殺我,在我認識明月之前開始;‘看桃山莊’不參與江湖事,我的父母從未與人結仇結怨,為什麽有人還要殺我呢?”

他停了一下,又慢慢說道。

“原因隻有一個,就是……我是山莊唯一的繼承人。殺我的人必定不想讓我蘇家後繼有人,才會對我下手。所以,外祖父的死因必有蹊蹺,一定不會是誤殺。”

甘平眉心一跳,看著許格是。

“你怎麽會知道這些?”

“你是怕我知道?還是希望我知道?我不是溫室裏的花。”

停了一刻,甘平才說道。

“花家的現場,我去看過。凶手不可能是第一次去花家,他對那裏很熟悉,但花禪意卻說那是祭門掌門第一次登門。當時我提出了這個懷疑,但沒有人相信我,因為花禪意親眼所見,所以仵作根本沒有驗屍。”

說完,他閉了閉眼睛,似乎在平靜心情。

“至於十九年前十二月三十一日那天,我趕到的時候,人已經死了,火勢很大;你外祖父的心口有一把匕首,不是毒殺。這麽多年我沒有說出來,一直在找凶手,就是不想讓你去報仇;你是他的外孫,我害怕凶手也不會放過你……事實也證明了,我不是在瞎擔心。”

甘平看著桌上的樹枝,隻有長期在山裏生活的人,才會用這種樹枝做成箭。

許格是沉默了一下,又問道。

“那把匕首呢?”

甘平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匕首拿了出來。

許格是拿著匕首,心猛的往下一沉,這把匕首並不是普通的匕首,用的是一種很特別的鐵,上麵還刻了一個“祭”字。

“這是梟穀的鐵,同妖刀的鐵是一樣的,天下隻有祭門才會有這種鐵。”

手中的匕首閃著寒光,甘平似乎又回想起了當年的慘狀,眼睛中似有淚光。

“那天我本來也要陪你外祖父去的,隻是頭天晚上喝多了酒……”

他很後悔,停了一會才說道。

“你說你不相信明月會殺人……她或許不會,但她的師父卻很會!今天的事情,很有可能就是他們師徒做出來的。”

甘平看著還在昏迷的小文。

“這孩子……他的運氣實在是很不好,不過既然遇到了我,這隻眼睛就不能這樣算了。你們可以找祭門、可以找妖刀,但不能以牙還牙,以血還血;我不允許你們動用私法,江湖不是法外之地。”

他停了停,又說道。

“我準備搜山,祭門的人最擅長在山裏活動,隻要找到他們的巢穴,抓住他們就不是難事……到時,你可不要再被欺騙。”

許格是沒有說話。

他一直都很容易就相信人,雖然已經在外六年,被人騙過、被人害過、一直都有意外和暗算,但他還是很難把人往壞處想。

如果身邊沒有白頭翁,他說不定早就死了無數次了。

現在,他還能像之前那樣,依然相信人嗎?

樓上忽然傳出來扔東西的聲音,是雷寶寶。

他受的傷不重,此刻已經包紮完畢,正在許格是的房間裏折騰,東西被扔了出來,隨便的攤在廊上。

雷寶寶正叉著腰站在那裏,他學著書上那些斷案入神的捕快們的樣子,把許格是房間檢查了一遍,此刻正在休息。

雖然什麽都沒有查出來,但他覺得自己真的很厲害。

看到許格是上來,他帶著得意擺了擺頭。

“我怕凶手給你下毒,就把東西都拿出來曬曬,要是你覺得我做的不對,我賠給你銀子就是了!”

許格是還沒有說話,白頭翁已經快步走了過去,“啪”的就打了他一掌。

雖然沒有怎麽發力,但正中他的心口。

雷寶寶尖叫一聲,連續後退了好幾步,然後一屁股坐了下去,捂著心口喘不上氣。

臉上纏著的麻布上又溢出來了血,傷口開了。

白頭翁又上前幾步,揪著他的領子把他給提了起來。

“都給我按照原樣擺好,要不然下一個打你心口的就是我的刀了!”

他的表情和眼神都在告訴雷寶寶這不是在開玩笑,如果雷寶寶不這麽做的話,他就會說到做到。

“白頭翁……算了……”

許格是有些頭疼,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他不想再在雷寶寶這種人身上浪費力氣。

白頭翁聽到他的聲音,冷冷的瞪了一眼雷寶寶,然後一摔,雷寶寶又被摔在了地上。

看到他們進了屋,雷寶寶才敢張開嘴大叫。

他這一路本來是要帶上十幾個下人的,但唐運勸他這樣太張揚,容易惹江湖上的兄弟們不開心,所以就一個人出來了。

隻給家裏留了一張紙條就過來了,本來想著闖**江湖自己有的是錢,這群窮兮兮的江湖兒女還不是要巴結著自己?

一路上,他花錢如流水,確實交換了自信,隻要花了他銀子的人都會尊稱他一聲“大俠”,他也覺得自己真的是大俠了。

但沒想到,白頭翁隻用了一下就把他的這種自信給打沒了。

都怪唐運,要不然自己就會有十幾個幫手了。

還有那幾個跟過來的弟子,身上都沒有受一點傷,也不願意幫自己,要不然白頭翁根本不會隻打自己一個。

雷寶寶越想越委屈,幾乎都要哭出來了。

屋內,白頭翁聽著他的嚎叫,心情更加不好,剛要出去再教訓一頓,被許格是給攔住了。

“不要再管他了,這種人沾上就甩不脫,還是先辦正事吧。”

白頭翁有些奇怪。

“什麽正事?”

“去確認屍體,如果人真的是明月師徒所殺,那麽剩餘的屍塊在哪裏?殺的都是誰?為什麽會殺這些人?弄清楚這些,一定能知道真相。”

白頭翁有些吃驚又有些欣喜。

“你終於不相信她了?”

許格是搖搖頭,從窗戶看向遠處的深山。

“恰恰相反,我比任何時候都相信她。如果她想殺我,昨晚上可以引我進山。”

白頭翁有些不可思議。

“你拿到連甘大人的話都不信?”

“一個人的本性不可能在一夜之間就會改變,從明月現身到現在,她沒有殺過一個人。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在一夜之間就連殺兩人呢?我不是不信他,我是更信我自己。 ”

白頭翁還想說什麽,被他打斷。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祭門是妖門……如果十九年前製造慘案那個人是祭門的叛徒,明月的師父,為何又要現在才從《山海經》裏出來?如果他當真嗜血如狂,為什麽會教出明月這樣的徒弟?”

這些道理,他能想得到,甘平當然更能想到。

山脈連綿不絕,要找的人在暗處,明月此刻就在那裏冒險,許格是喃喃說道。

“她不想讓我冒險,我同樣也不想她冒險,但現實如此,我隻有盡我所能讓她出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