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往事重提

雷寶寶的眼睛本來就大,現在受了刺激,瞪的更大了,就像是一頭即將發瘋的野牛。

他嘴巴大張著,重重的喘著粗氣,似乎隨時都能撲倒許格是身上。

剛才他道了歉,心裏不甘,想到個主意,趁著甘平撤走了親兵,他們來這裏把許格是的東西都扔出去,好好的解一下氣。

雖然他在江湖上隻是個無名小卒,“看桃山莊”在江湖上卻很有名望,許格是的武功也高出他很多,但他就是不服。

他衝進客棧,逼著掌櫃的把許格是的房間打開,掌櫃的當然不會答應,做客棧生意,當然要保證每個住店的客人能放心,何況還有甘平呢!

小文在旁邊稍稍勸了兩句,被他打成了豬頭。

雷寶寶連掌櫃的都能說罵就罵,更何況區區一個夥計?

他先是扔出銀票,後來就暴跳如雷,狠狠的打了掌櫃的一拳。

然後逼著被罵哭的小文上樓去開門,他在後麵跟著一邊罵一邊推著小文快點。

跟過來的幾個弟子們稍稍落後幾步,畢竟搜人房間這種事他們做不來,也對雷寶寶這種有錢就是大爺的作風很是不爽。

也就是落後的這幾步,讓他們毫發無傷。

小文邊哭邊戰戰兢兢的打開門,雷寶寶剛要推開他,就看見房間裏飛出了幾根樹枝。

雷寶寶有武功在身,如果當時能夠拉小文一把,也不至於會被樹枝插進眼睛。

但他的第一個反應是翻身躲開,一根樹枝擦過了他的臉,情急之下翻身下樓,卻被另外一根貼著他的身子的樹枝嚇破了膽,身形不穩摔在地上擦破了胳膊。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當後麵幾個人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個已經在樓下,一個已經瞎了。

驚恐之下,他們隻能迅速的圍成一圈,防備再有危險發生,也算是一個不用上樓的借口。

他們不是沒有見過死人,也不是沒有見過機關,但要是死在這裏,就太不值了。

此刻他們見到了許格是,仿佛走散的孩子見到了父母。

許格是顧不上還在尖叫的雷寶寶,直接衝上了樓,迅速的在小文的穴位上用力點了幾下,暫時給他止住了血。

白頭翁隨後上來,輕輕扶住了小夥計,準備療傷。

他們的房間,門大開,窗戶緊閉,桌子上還有一杯涼了的茶,茶杯裏有一片細細的樹葉。

門上還有一條牛筋,窗欞上有著刀刻的痕跡,很深,兩邊也耷拉著同樣的兩條牛筋。

凶手把房間做成了一張弓,隻要有人開門便會射出箭來。

許格是看著茶杯裏的樹葉,早上離開之前,他在榻上、窗欞上都做了標記,最後在門上夾了這片細細的樹葉。

凶手一定注意到了,不止這片樹葉,他在每個標記上都可以的留下了痕跡。

鎖是被擰開的,隻用了一下,地上留了腳印;窗欞上留了一枚手印,榻上還有坐過的痕跡。

這是個年輕人,身高同許格是差不多,體態偏瘦。

許格是仔細的看著腳印,直行步,步長而窄;走路很利落,身子會微微前傾、左右晃動,喜歡低頭。

從掌櫃的到跑堂的,還有後院喂馬打雜的,都沒有注意到這麽一個人來過又走。

這個凶手不慌不忙的布置好了一些,甚至還喝了一杯茶,然後隨隨便便的就混入人群中走了 。

白頭翁檢查了小文的眼睛,箭深深的插進了眼睛裏,如此箭法,不免讓人心驚。

就算是麵對麵,他也不敢確定能用樹枝如此精準的射進人的眼睛裏,這樹枝幾乎幾乎一半都在小文的左眼裏。

這隻眼睛是保不住了。

“他是替我遭了這個罪。”

許格是看著昏迷的小文,他的身量不高,剛好到許格是的肩頭,還要更瘦一些;如果是許格是打開門,那隻箭會正中他的心口。

凶手怕他不死,還在脖頸、眉心、眼睛的高度上都準備了幾隻,隻是小文因為身量而躲過了。

白頭翁搖了搖頭。

“不是你,是我。每次開門我都不會讓你站在前麵,隻要觀察幾次便會知道。”

“如果這個人不知道呢?”

白頭翁冷笑。

“或者這個人是個瞎子呢?”

隻有瞎子才會不知道他們兩個到底誰先開門,他們兩個身量幾乎是一般高,如果不是甘平剛才耽誤了一會,此刻躺在這裏的就是白頭翁了。

許格是沒有說話,直覺告訴他,明月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可他又拿什麽來肯定?

白頭翁又說道。

“你真的不該再陷到這件事裏了,你要一個真相,我會給你。”

他說的很中肯,並不是在開玩笑。

因為他不動手,不代表著他身後的人不會動手。

許格是搖了搖頭,越是這樣,他越不會走。

逃避不是他的性格,況且這裏麵已經夾雜了其他人,就比如眼前的小文。

如果今天是他開門,死的就是他。

小文的眼睛替他擋了一箭。

掌櫃的在旁邊歎息,小文是個孤兒,父母不詳,不是姓什麽隻知道自己叫小文,才十四歲,年初流落到這裏。

掌櫃的看他機靈又可憐,於是給了他一碗飯吃。

小文學東西很快,還想跟著掌櫃的算數識字,這樣以長大就能當個賬房或者采辦。掌櫃的也覺得這個想法不錯,畢竟是從小養的,放心。

但現在他不這麽想了,小文在這裏受了傷,雖然非常無辜,但卻是不想留他了。

湯藥費倒也罷了,誰會要一個瞎了一隻眼的夥計呢?

隻要看到他那隻瞎了的眼睛,掌櫃的就會想到今天的事情。

客棧裏發生這種事,簡直就是要了掌櫃的命。

“他要是會點武功該多好,今天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我雖然能給他一碗飯吃,但終歸不是個辦法呀……”

小文那隻沒有瞎的眼睛忽然流出了淚水,他也明白,自己的命運在拐了一個小彎之後,又將帶他回到之前的泥沼裏。

他也不敢說任何話,因為卑微。

許格是的心情越發沉重,同時也做了一個決定,他要把小文帶在身邊,帶回“看桃山莊”。

白頭翁看著他的神色,知道他心中所想。

小文這個夥計看上去好像沒有什麽奇怪之處,但為什麽那麽多的夥計裏,偏偏是他去開門呢?

他隻是一個打雜的,連前堂跑堂的都當不上,隻能在後堂裏幹雜活。

為什麽會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

不是白頭翁多想,而是許格是身邊實在是有太多奇怪的人,包括他。

許格是輕輕的拍了拍小文的手。

“你放心,你的事情我會安排好的,會為你報仇,也會為你謀個好出路。”

說完,他便出去了。

此刻不是傷心難過自責的時候,他必須要找出凶手是誰?

為什麽接二連三的要殺自己?

他拿起那幾根箭,一般粗細、一般長短,甚至被削尖的那一端用的刀數都一樣。

樹皮已經全部剝去,隻有光溜溜的樹枝,上麵本應有凸起的小結也全部削平,仔細看過去,這幾根樹枝起結的個數相同,部位都幾乎是一樣。

除了樹枝,就是牛筋,這和市麵上的並沒有什麽區別。

牛筋綁在門上的繩結也很特別。

有點像繩梯的結法,但又要比繩梯結小一些。

“像一種計時用的繩結。”

許格是總覺得在哪裏見過這種繩結,但此刻卻想不起來。

用樹枝做箭,趁他們出去這一小會就布置完畢機關,凶手很熟悉這裏,知道房間的布置。

樓梯上傳來了腳步聲,是甘平,收到消息之後就匆忙趕過來。

看到許格是沒事,才鬆了口氣。

“你若執意留在這裏,我也沒有辦法……不過祭門妖刀這件事已經不隻是你們江湖人士的事情了,事關人命,我們衙門也得參與進來。”

許格是早已猜到他的想法,此刻並不驚訝。

江湖上的事情並不會和朝堂上割裂,甘平一直都在各門派留有眼線,雖然他不是江湖人,可是江湖的事卻逃不過他的眼睛。

現在鬧那麽大動靜,甘平當然要想辦法去控製。

“你既然相信明月不會殺人,那麽先破命案,你的母親曾經囑咐過我,如果碰見你,一定要照顧你。”

“我不需要照顧。”

許格是冷冷說道,他把那幾隻樹枝放在甘平麵前。

“這件事我一定要去做,但不是為了吳四海,也不是為了大人,而是為了我自己,為了小文。我想要知道,為什麽會有人想要殺了我,為什麽還留下痕跡,根本不怕我查出來是誰。”

他看著甘平,又問了一個問題。

“十九年前,我的外祖父真的是被毒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