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朋友
月光下的唐運要比平時更加清冷俊氣，他皮膚白皙、在月白色的錦袍襯托下整個人都在淡淡的發光。
他的母親當年是有名的美人，隻可惜出身貧賤，美貌非但沒有成為助力，反而成了催命符。
在生下唐運之後便香消玉殞，在美好的年齡裏定格。
唐運沒有完全繼承這種美貌，隻和母親有幾分相似，但這就是這幾分相似，讓他在唐門裏不尷不尬的待著。
唐老太爺似乎在透過他的這張臉去憐惜那個已經消失的女人，又似乎也在透過他這張臉在憎恨著那個女人。
唐運沒有他的母親美麗，卻比他的母親聰明，從小就很敏銳的捕捉到了這微妙的心理，他很會察言觀色，活的小心翼翼，也很有分寸。
他知道如何討男人歡心，更知道如何討女人歡心。
如果唐門不是一個競爭殘酷的門派，他應該會活的很輕鬆。
就在他不尷不尬的時候，有人讓他來在雲鎮，唐門也很想在這場江湖鬧劇中看看有沒有什麽機會，所以他就來了。
他來的並不是很情願，因為唐門給他的預算不多，並不能讓他按照自己的意願舒舒服服的趕路。
不過運氣似乎真的站在他這一邊，不但讓雷寶寶把他當成了朋友，明月也出現了。
他已經透過明月看到了光明的未來。
明月當然不清楚他心中的想法，隻是安靜的站在那裏。
“你就是唐運？”
唐運微微躬身，很恭敬的行了禮，明月看不見，但就是因為看不見，他才要越發的恭敬。
“唐門弟子見過明月掌門。”
他的聲音裏沒有半點的不敬和嘲諷，讓明月到是有些驚訝。
“你和別人有些不一樣。”
唐運知道她指的是什麽，微微一笑。
如果明月能看見，就知道他的笑容即動人又蠱惑人心。
這個笑容，唐運練習了很多遍。
“我聽過明月掌門的傳聞，他們說你是妖女，想要把你逐出這裏，不過是因為怕你。”
“怕我？”
“因為你是第一個，第一個敢獨身一人挑戰武林的女人，而且還挑戰的很成功。他們害怕如果你不消失，像你這樣女人一多，武林還是男人的天下嗎？”
“你不害怕？”
“我為什麽要害怕？我是唐門的人，唐門做主的人是姥姥；我的母親死的早，我由姨娘、姑母、嬸娘共同撫養長大，從小便和姐妹在一起玩，我從來不覺得女人是敵人，也從來都不認為這個江湖就應該聽男人的。”
明月靜靜的站在那裏，她沒有想到這種話會從唐運的嘴巴裏說出來。
唐門做主的的確是姥姥，但唐門參與殘酷競爭的卻是男人。
她一時有些感慨，沒有說話。
唐運也沒有說話，雖然看不見明月的臉，但他知道，他這番話一定給明月留下來很好的印象。
他一直很擅長這個，這次也不會例外。
身後傳來了沉重散亂的腳步聲，還有越來越濃的酒味，不用回頭去看就能知道，來的人是雷寶寶。
雷寶寶已經喝醉了，或者不是因為酒，而是因為大家的熱情讓他醉了。
他一手拿著酒罐子，一手還攬著一位美人，搖搖晃晃的走過來。
剛站好，他哼了一聲，轉頭對著身邊的美人打了一個長長酒嗝。
酒氣熏天，嗝聲悠長。
美人有些惱怒，卻不敢發火，隻是含嗔帶笑的輕輕拍了他一下。
雷寶寶放肆的笑了起來，在寂靜的夜裏，他的笑聲格外的響亮和刺耳。
唐運和明月都沒有說話，都在等著他笑完。
雷寶寶笑了很長時間，然後停了下來，看著明月。
他剛才已經在別人嘴裏確定了這就是明月，帶著好奇、輕視還有憤怒，他含糊不清的問道。
“你就是明月？你為什麽要找唐運？為什麽不把帽子掀起來？晚上還帶著黑帽子，難道不難受嗎？”
他說完又笑了起來。
“我忘了，你是個瞎子。”
他覺得自己很有趣，而且還出了一口惡氣。
花忘言要跳河卻被許格是救下來，這件事讓他非常的生氣。
不是生氣花忘言要跳河，而是生氣花忘言沒死。
一個女人，能為一個男人殉情自殺，對這個男人來說是一件多麽淒美、多麽值得誇耀的愛情故事。
雷寶寶本來還想花點銀子請個詩人來作一首哀傷的情詩，他可以想象的出，那些不知世事的大姑娘隻要念到這首情詩，就會為他流淚的場景。
但這一切都被許格是的多事給毀了。
笑完之後，他推開了美人，手搭在了唐運的肩膀上。
“你找我的朋友有什麽事？”
明月向唐運問道。
“他是誰？”
唐運恭敬地回答。
“雷寶寶，他喝醉了。還請明月掌門不要見怪。”
他越恭敬，雷寶寶反而越放肆。
“你喊她什麽？掌門？你知不知道她就是祭門妖女？又醜又瞎還凶得要死，這種女人，我看她一眼就想吐，你還和她費什麽話？你這個人就是太善良！”
雷寶寶越激動，唐運對他的表現就越滿意，他需要一個能襯托的人，雷寶寶無疑就是最好的人選。
雷寶寶不喜歡不美、不年輕的女人；更討厭明月這種武功高強、從不討好的女人。
“你那連個跟班呢？不是很愛出風頭嗎？跟著一個娘們屁股後麵跑來跑去，呸！ ”
有了雷寶寶的襯托，唐運可以肯定，明月已經更加對自己有好感了。
但有些事過猶不及，他現在需要讓雷寶寶閉嘴。
明月忽然又問了一句。
“你們是朋友？”
唐運心頭一動，還未說話，雷寶寶已經搶先說道。
“是！我們是朋友，很好的朋友。”
唐運閉了閉眼睛，手指輕輕的在雷寶寶的後頸大穴處點了一下，然後讓旁邊的美人扶住。
“你醉了，該休息了。”
雷寶寶隻覺得頭重、眼皮重，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想要立馬睡過去，他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被美人扶著上樓了。
唐運看著他的背影歎了口氣，苦笑了一下，似乎在對自己的明月感到無奈。。
“你來找我，必定也知道我的身世。”
明月點了點頭。
“唐門很好，是個很大的家族，但我卻常常感到孤獨；我獨自闖**江湖之後，雷寶寶是我的第一個朋友，他不嫌棄的我的身份，沒有瞧不起我，我們之間很平等。”
唐運笑了笑。
“他雖然有很多的毛病，但他人並不壞，不久前還因為輕信成了一個笑話。”
明月確實略有耳聞，江湖上就是這樣，除了秘密，什麽都藏不住。
唐運看著她， 心裏在為自己暗自喝彩。
明月知道他的身世，他當然也知道明月，他當然還知道，像明月這種女人，不害怕強者，卻會很憐惜弱者。
而裝成弱者，是他的強項。
果然，明月的聲音柔軟了一些。
“我來找你是為了一種毒。”
唐運也適時的調整了聲音。
“毒？唐門的毒？”
“十九年前能夠毒死祭門的毒。”
唐運的神色變了變，過了一會才說到。
“明月掌門雖然初來乍到，但應該也聽過了，我唐門雖然做江湖生意，但從來不和江湖門派往來。每種毒的售價都不菲，因為唐門不但要被人尋仇，還有就是會保守秘密。”
唐運沒有再說下去，有的時候沉默往往力量更大。
明月點了點頭。
“我知道，你們是生意人，隻不過做的生意很危險。你放心，你幫了我，我必不會負你，我可以送你一座金山。”
唐運的瞳孔忽然變得很大，胸膛微微起伏，他知道明月沒有在騙人，隻是沒有想到明月會這麽快開價。
一字一車金的報酬，他有所耳聞。
但他要的並不隻是金山，金山總有花完的時候，他要的是世世代代。
“我不要金山，不過，我想問一個問題。”
他看著明月。
“祭山是祭門的叛徒，天下皆知，為何還要知道他是不是買的唐門的毒呢？”
明月反問道。
“你問這個幹什麽？”
唐運轉頭看了看別處，似乎正在下定決心。
“明月掌門是個聰明人，在聰明人麵前我隻能實話實說。我不貪金山，是因為金山對我用處不大，人在江湖，總要有歸屬，唐門就是我的歸屬。不過，我想試試挑戰九微堂，近來我們唐門的生意因為九微堂受了損失，我相信，以它的勢頭，將來定會吞了唐門一半的生意，甚至全部吞並也是有可能。”
明月對他的話似乎有所觸動，唐運仔細的揣摩了一下，然後又說道。
“我如果能為唐門做點事，透露這個名字也算是將功補過。我若今夜沒有遇到明月掌門，也就罷了，但既然遇到了，我也想像明月掌門那樣，為自己的家搏一搏。”
過了一會，明月才問道。
“你這麽信任我？”
唐運聽了這話，知道明月已經相信了自己，心裏不禁得意起來，不過他還是做出了一副羞澀的神情，低聲回答。
“不是我信任你，而是能得到明月掌門的信任……我此生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