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藥在屍山

明月衝到前廳的時候,李雁正在問如何送走明月。

“看她的行事作風,還是有幾分難纏,應該沒有那麽好送走吧。”

江逐水笑道。

“那可不,請神容易送神難,這位可是尊大神。”

他倒也沒有惡意,隻是想知道蕭瀚山如何解決這個大麻煩。

蕭瀚山還在冷笑,就聽見東南角那裏有響箭的聲音,一聲連著一聲,中間還夾著叫喊聲,離這裏越來越近。

賀如雲咳嗽起來,苦笑著站起來。

“我看是招了個煞神。”

他往門口走。

“既然客人要來,我這個主人還是迎一下好。”

崢嶸閣如其名,這裏的山石、樹木、樓宇無一不高大、無一不雄偉,盡顯武林第一大派的氣勢。

弟子個個精神,人人武功高強,都以身處崢嶸閣為傲。

賀如雲站定,看見明月正被賀平川領著的十幾個弟子圍住,踩在樹枝上,崢嶸閣裏都是古樹,平時大家都小心翼翼的愛護著,今天是打紅了眼,樹枝和樹葉飛的到處都是。

可恨的是,明月還需要腕間銀絲來探路,居然都比這些眼睛好的人速度要快,毫發無傷。

江逐水有些奇怪。

“她難道來過這裏?怎麽知道往這邊來?”

李雁看著明月在樹梢上翻飛的藍色身影,歎道。

“你有沒有打過獵?獵人設下埋伏,就會讓獵犬把獵物趕進埋伏圈裏,獵物想要活,就要反著來。這個明月,到頗有幾分我們大漠女子的氣勢。”

江逐水看著暴跳如雷的賀平川點頭。

“是了,平川雖然少年英才,但到底脾氣暴躁了點,不敵明月狡猾。”

蕭瀚山陰沉著臉。

“現在是看好戲的時候?我們幾個的老臉都要給撕下來了! ”

賀平川看到幾個掌門都走了出來,又氣又緊張,不由得加快了劍刺出的速度。

崢嶸閣有自己的劍法,既適合實戰又很優美,但最厲害的一招隻有掌門才能學。

他在心裏暗恨,如果師父足夠信任他,就應該把那招“鳳舞九天”傳給他,現在也不會被明月牽製。

他當然更恨明月,因為這一路打下來,明月不但沒有半點疲態,反而有著越戰越勇的氣勢。

更讓他生氣的是,他想把明月趕到崢嶸閣設置的機關裏,明月不但沒有去,反而突破重圍,都快要衝到賀如雲麵前了。

說實話,他有點身心交瘁。

難道傳說是真的?明月真的是個妖女?或者明月是在裝瞎?還是明月是鐵打的?

看到賀如雲出來,他的心裏更加焦躁了。

賀如雲捂住嘴咳嗽了一陣,然後對賀平川下了令。

“平川,住手!”

明月使了一個虛招,打開一個缺口翻身出了他們包圍圈,輕盈落地收起軟劍,正好在賀如雲的麵前。

暗衛們已經拔出了劍護在賀如雲麵前。

賀如雲示意他們都退後,把武器都收起來。

明月聽著他們的動靜,黑色帷帽微微顫動。

“可是賀掌門?”

賀如雲笑道。

“你這麽能鬧騰,可是服用了白䓘?”

(《山海經•南山經》:有木焉,其狀如榖而赤理,其汁如漆,其味如飴,食者不饑,可以釋勞,其名曰白䓘,可以血玉。)

明月輕笑。

“對付這些小角色還用不著。掌門見多識廣,明月佩服。”

她又笑了一下。

“不過崢嶸閣的人如此不經打,也是讓我開了眼界,十九年過去了,怎麽武林越來越不像樣了?是不是你這個盟主不行?”

賀如雲苦笑。

“你能心係武林,我很欣慰。”

明月冷笑。

“你覺得我的武功如何?”

賀如雲咳嗽了幾下,微微笑道。

“在這個年齡,能有這種武功,可稱得上天賦異稟,再過幾年恐怕就是武林第一。”

明月輕笑道。

“我現在就是武林第一。”

蕭瀚山在旁邊哼了一聲,表示輕蔑。

明月又追問賀如雲。

“那你覺得我來當這個武林盟主如何?”

她這話一出,蕭瀚山大怒,猛地抽出了九節鞭,就要往明月身上抽去。

“你這放肆的妖女!”

鞭子抽了過去,明月腕間銀絲也飛了出來,纏住了九節鞭,銀絲雖細且柔卻似有千鈞之力,硬是讓他的九節鞭動彈不得。

蕭瀚山在江湖上還沒有吃過這種虧,丟過這種麵子,他麵色陰沉,暗自將一股股內力輸送到九節鞭上。

銀絲太細,他相信絕對承受不住這強硬之力;明月雖是個女子,卻太過剛烈,肯定不會躲閃。

而女子柔弱,不躲就會被這股強硬的內力所傷,輕者內髒受損,重者經脈盡斷。

明月真的沒有躲,不但沒有躲,反而收緊了銀絲,兩人僵持不下,她的臉被黑色帷帽遮擋,看不清此刻的神色,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應付自如還是已是在硬撐。

旁邊李雁看著心驚,用盤龍棍擋開他們。

“蕭大哥別衝動,她是晚輩。”

蕭瀚山後退一步憤憤不平的收起九節鞭,怒氣衝衝。

“這種晚輩我可不敢認,牙尖嘴利不守婦道。”

明月冷笑。

“不守婦道,我倒想問問,這婦道是誰定的?若是隻讓女子來守,那你們這些被女子所生的人,該不該守?”

蕭瀚山氣的頭發都要豎起來,揚鞭就要劈下來,李雁拚了命攔住,又回頭對明月訓斥。

“你也少說兩句,他到底比你大,是你的前輩!”

明月黑色帷帽微動。

“你又是誰?”

“李雁,馬幫第六代掌門。”

明月停了一下,她從漁夫那裏聽說過這個人,也知道李雁同十九年前的事情關係不大。

但到底是武林五大掌門之一的後人,說是沒有關係,還是有一點關係。

明月不是個胡攪蠻纏之人,但李雁到底是五大掌門之一,武林是他的後山,是他生根發芽的地方。

“你們看我隻是個女人,但我也是個掌門,武功又是第一,當武林盟主有什麽不行?偏偏這個前輩不會好好說話,非要讓人動粗。”

蕭瀚山知道再這樣失態下去會對自己不利,他強忍住怒火。

“算了,不與女人一般見識。”

“你跟我見識,我怕過嗎?最好收起你那趾高氣揚的態度,別忘了我也是掌門。”

蕭瀚山怒極反笑,不住的點頭。

賀如雲咳個不住,他此刻威嚴盡失,看著明月,歎氣說道。

“你和你爹很不像。”

“你見過我爹?”

賀如雲點了點頭。

“見過……遠遠的見了一麵,那個時候我還是崢嶸閣的大弟子。俊逸風流,神采飛揚,心向往之。”

明月沉默,似乎是在細細回味這幾句話。

賀如雲又問道。

“你要當武林盟主可以,不過我讓出位置不算,要經過武林大會同意才行。”

“怎麽同意?”

“很簡單,你在武林大會上贏了所有的挑戰對手,你就是盟主。”

明月冷笑。

“大會什麽時候開始?”

“下個月。”

“小菜一碟,你可要說話算數,下個月我就要當盟主,要是敢騙我,我就讓你們雞犬不寧。”

說完,她飛身上了崢嶸閣的屋頂,一路輕身掠了出去。

她並非是真的想要當這個武林盟主,隻是現在的情況超出了她的意料,原本是以為隻是簡單的抓住祭山,就是報仇成功,但現在看來,似乎並沒有這麽簡單。

在她拚命報仇的同時,有人也在拚了命的進《山海經》,這不是祭山一個人能辦到的事,否則早就在十九年前辦成了。

現在的情況是腹背受敵,但還有機會,隻要找到妖刀,《山海經》裏的困境便可迎刃而解。

她也相信,下個月的武林大會,一定會有人好好利用這個機會來找她。

風冷颼颼的從她身邊吹過,有人在身後追她,還在大喊她的名字。

許格是來了。

明月停下腳步,許格是已到眼前。

“你有何指教?”

“有些誤會,一定要講清楚。”

明月冷笑一聲。

“我和你隻是萍水相逢,還談不上什麽誤會,你有你的事,你去做便好。”

許格是似是在鼓足勇氣。

“我想進《山海經》是因為我的母親病了……說是病了,其實是中了毒,一種很罕見的毒。”

“毒”這個字觸動了明月最敏感的神經,她黑色帷帽微動,似是在等著許格是說下去。

“近幾年她的精神越發短少了,不得不臥床休息,《山海經》裏有一座屍山,上麵有蒼玉,可以解毒。”

明月聲音低沉。

“蒼玉是能解毒,但沒有人敢去哪裏。屍山上有麖,他們為了不餓死,會每天都去看那些屍樹,防止屍樹成長太快變成人逃走……快要成人形的,他們都會提前吃掉……活人也會被當成死人,你去了那裏就是送死。”

她似乎是在歎息。

“與其送死,不如回家多陪陪你的母親,我想,她會很欣慰的。”

說完,她準備要走,許格是忽然說道。

“那個小和尚的事你想不想知道?”

他看著明月,走了過去。

“我雖然沒有見過你,卻好像對你很熟悉,除了想進《山海經》找藥,就是不想看著你狼狽。‘看桃山莊’不能參與武林之事,我不能親自去阻攔他們,隻好讓白頭翁去暗中盯著訥言。”

“誰埋得火藥?”

“不是武林的人,白頭翁追蹤他們受了傷。”

明月低頭沉默,許格是有些著急。

“我對你有用,不是嗎?”

“可我幫不了你。”

“我不用你幫,你隻要把我帶進《山海經》,屍山我自己去。”

明月沉默了一下,問道。

“那晚在恩言寺你也聽見了,有人能進《山海經》。”

許格是苦笑了一下。

“我不是那沒規矩的人,當然想得到主人的同意。”

他又向前一步。

“下個月的武林大會,你總需要幫手吧?”

“我有漁夫。”

“可他不能和你一起去。我們有共同的仇人九微堂,還一起經曆了生死,你可以信任我。”

明月轉過身來。

“你就算這麽做了,我還是不會帶你去,我的事情和你沒關係,你最好不要再跟著我,不然我就殺了你。”

明月回到家裏,漁夫已經在等著她了,看到她來,冷笑說道。

“你還知道回來,知不知道有人進了《山海經》,你的老巢都要被掀了。”

明月腕間銀絲忽然飛了出來,繞在了他的脖子上。

漁夫憋紅了臉。

“你想要我去查,一字一車金。”

明月冷笑。

“我不用去找他們,他們會來找我,沒我祭門的人在山裏,凶獸們會越來越凶,他們或許能進去兩次,但第三次就會全部都死。”

漁夫咧開嘴笑了。

“你還真是沒有半點女人的溫柔。”

“他們冒犯我,就該付出代價。”

明月一邊說一邊抽緊了銀絲。

“下個月的武林大會,你為什麽沒有告訴我?你覺得我不配?”

漁夫被纏的呼吸不暢,艱難地說道。

“那可是男人的盛會,你一個清清爽爽的大姑娘和他們混在一起?我是為你好。”

明月猛地收緊銀絲,漁夫覺得脖子都要斷了的時候,忽然又給放開了。

“我不需要你為我好,我要去武林大會,還要當盟主,你去吧這個消息放出去,我要讓天下人都知道。”

漁夫摸著脖子,有些害怕的看著明月。

“你這個姑娘家怎麽說動手就動手呢?不過你好看,動起手來更好看。”

明月冷笑坐下。

“你為什麽不肯見許格是?十九年前他外祖父為什麽會同祭門死在一起?”

漁夫愣了愣,手放了下來。

“冤孽呀,你們還是見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