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重查

許格非說出白頭翁和他在一起的時候,聲音和語氣還是很平緩,似乎一點都沒有感覺到他的話會引起眾人的驚訝。

李雁突然想到賀如雲曾經給自己說過的:要小心許家兄弟。

身在西北,中原每年隻來一次,還從未和許家兄弟見過麵。

這十九年來,江湖不太平,武林也不安生,賀如雲心裏清楚,武林裏有奸細。

李雁閉了閉眼睛,他真的不想摻和進來,隻想好好的發展馬幫。

他知道,自己的這個想法其實是有些自私的,但他也反複的想過,武林無論動**與否,對遠在西北的馬幫都不會有影響。

蕭瀚山猛地站了起來,有些驚訝的看著許格非。

“白頭翁……白頭翁怎麽可能和你在一起?”

旁邊的青陽迅速的抬頭看了他一眼,好像他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雙手已經緊握成拳。

許格非笑道。

“他是我在半路撿到的,渾身是血,心口還有一把刀。我又聽說了恩言寺的事,害怕我大哥有事,就趕緊過來了。”

蕭瀚山冷笑。

“你那大哥……好的很呢!”

他又趕緊問那個小和尚下落。

“那小和尚呢?可是和他在一起?”

許格非愣了愣,慢慢的從袖子裏拿出一把小巧的匕首,隻有他手掌的一半大,卻鋒利無比。

“還有個小孩嗎?怪不得這把匕首如此小巧。我沒有見過什麽小和尚,我隻見過白頭翁一人。”

“他現在哪裏?”

許格非看了看門外,青陽立刻轉身出去又扶著一個人進來,正是受傷還沒有好的白頭翁。

蕭瀚山緊盯著他看,想動手卻又忍住了,他是五大掌門之一,怎麽能對一個受了傷的人動手。

賀平川卻管不了這麽多,他上前一步,指著白頭翁質問。

“我問你,你怎麽知道那個小和尚就是出寺的關鍵?!這種事可連訥言都不知道!”

他非常憤怒,盡管賀如雲沒有埋怨他,但他心裏清楚,這是他的汙點,他必須要盡快清除。

白頭翁臉因失血過多而蒼白,襯著本就雪白的頭發,看上去幾乎是透明的。

他看著賀平川,眼神中都是譏諷和壓抑的憤怒。

“你以為你做事很機密很周全,敵人隻有明月,但你卻錯了。我之所以能知道那個小和尚是關鍵,是因為我聽到了訥言和別人的聊天,我跟著那人見到了小和尚,知道了他的身份。你以為我是偶然撿到他,其實在訥言送他們出寺的時候,我截下了他。而讓我去盯著訥言的,正是你們現在關著的許格是。”

他冷冷笑道。

“如果不是他想到了訥言的性格,再過四天就是你的頭七!”

賀平川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一個仆人居然敢對他如此說話。

“我送那小和尚出去,是因為我知道,他一旦落入你們手中,必死無疑!他是個孩子,和成人世界沒有關係。”

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白頭翁低下頭猛烈的咳嗽起來。

“和訥言聊天的人,是什麽人?!”

蕭瀚山厲聲問道。

“我怎麽會知道?我要是知道了,也不會活著站在這裏。”

許格非一直靜靜的看著他們,此刻對著慢悠悠向賀如雲問道。

“賀掌門,既然我大哥和這些都沒有關係,那麽我可以接他回家了吧?我生母下個月生辰,家父想要一家團圓。”

賀如雲剛要說什麽,有先捂著嘴巴咳起來,過了一會他才虛弱說道。

“代我向令尊“劍君子”問好,二夫人生辰是大事,是該回去。隻是……”

他話沒說完,又咳嗽起來。

李雁忽然開口。

“隻是恩言寺這件事,關乎到武林命運,還是要先弄清楚為好。”

許格非慢慢轉過身,抬起眼睛看著他。

李雁不禁在心裏讚歎了一聲,的確是一雙很美的眼睛,隻是這雙眼睛裏除了冷漠就是引誘。

如果李雁是個女人,一定會被這種眼神看穿,也一定會被這種眼神迷住。

他忽然有種感覺,許格非一定會成為武林中的一個重要角色。

許格非卻恭敬的對他行了禮。

“那就聽李大哥的。”

江逐水和邵三河一直滅有說話,江逐水同“看桃山莊”的關係不錯,也經常和許端一起喝酒,當然也知道下個月是許端二夫人玉芙蓉的生辰。

但什麽事能比武林的臉麵和命運重要呢?

隻是許格非隻對著李雁行禮這件事,很讓人覺得有意思了。

白頭翁好不容易止住了咳,抬頭向著賀如雲。

“都解釋清楚了,能否放了我家公子?”

賀平川臉色鐵青,聽到這句話一個跨步衝了過來,指著白頭翁的臉。

“什麽清楚?連誰埋得火藥都不知道!”

白頭翁冷笑,根本不想和他說話。

“你有本事,就把訥言的嘴撬開好了。”

賀平川被這話堵住,臉又變得通紅,要不是還有一絲理智,他都想在這類撒野了。

他忍了一會,終於忍了下來。

訥言的嘴很嚴,而且已經絕食三天,大有把自己餓死的架勢,如果再去逼他,恐怕也隻是助他一臂之力,成全了他而已。

賀平川覺得很苦惱、很後悔。

“為什麽不會是九微堂?那裏殺手多得很,說不定就會有人用火藥!再說,妖刀呢?”

蕭瀚山臉色變了又變,如果埋火藥的是九微堂,對他來說倒不用擔心了。

但他可以確定是另有其人,這個人不是衝著某個人來,而是衝著整個武林、祭門的《山海經》而來。

否則,怎麽會拿走了妖刀?

他實在是想不出,除了九微堂,還有誰有如此之恨。

白頭翁的話他是不大相信的,但偏偏許格非做了擔保。

邵三河忽然開口。

“這件事因明月而起,根卻在武林,無論時十九年前還是現在,我們武林做事都不夠體麵。雖說當年祭門是因為叛徒祭山,但花家的事情呢?當真是祭門做的嗎?”

他這話聽著可怕,想想更可怕。

就像是平地驚雷,在場的人臉色都變了。

沉默。

賀如雲又是一陣激烈的咳嗽。

“老邵……你……”

邵三河看了看站在一旁靜默的許格非和賀平川,歎了口氣,默默的看著手裏的核桃。

許格非眼觀鼻鼻觀心,置身事外,這是十九年前蘇林秀死了之後,“看桃山莊”的新規矩。

他來這裏也不是為了參與江湖事,而是為了接大哥回去。

賀如雲遲遲不點頭,隻是想要把“看桃山莊”拉下水,但他做不了這個主,也不願意做這個主。

賀如雲總算是咳嗽完了,他看著許格非。

“你大哥這幾天沒有受委屈,他們在廂房裏待著呢,你可以先去看看他。”

許格非恭敬的行了禮,看了一眼賀平川。

賀平川還在剛才的震驚中,被這個眼神點醒,趕緊說道。

“那……我帶他們去……”

幾個掌門身後站著的大弟子也不約而同的跟著出去。

等到門被關緊,賀如雲才歎了口氣。

“三河啊,當著晚輩的麵,何必要說這些?”

邵三河微微皺眉,臉色陰沉。

“當年我們都是弟子,沒有說話的份,但眼睛不瞎!花家和祭門的事情明顯是有疑點的!十九年了,要不是明月突然出現,我恐怕都要這件事憋死了!”

蕭瀚山大怒,把桌子上的茶碗掃到了地上,“呯啷”一聲茶水和茶碗的碎末四濺。

“你這話什麽意思?你是說死去的人不妥,還是再說在座的人裏有不妥?”

他指著邵三河,聲音有些顫抖。

“當晚有人看見了祭門掌門背著那把刀過了橋!看到的人可不是武林中人!”

邵三河也在生氣,臉憋得通紅。

“是!可我也去調查過,當年那些目擊證人全都不明不白的失蹤或者死了!難道世上真有這麽巧的事?”

蕭瀚山氣的抬手拍了桌子,梨花木的桌麵上瞬時多了好幾條裂紋。

“世上就是有這麽巧的事!你要是有證據就拿出來,沒有就不要在這裏詆毀前輩!”

江逐水最害怕這種場合,他趕緊站起來勸道。

“別激動別激動,大家好好說話……”

蕭瀚山忽然對著他問道。

“老江,你說當年的事有沒有蹊蹺?”

江逐水愣到那裏,他當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十九年前的事情就算是有蹊蹺,難道還要為了明月而翻天嗎?

再說,他也不想和蕭瀚山正麵衝突。

但邵三河是他的好朋友,他應當站在好朋友這一邊。

他正要犯難的想著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邵三河忽然對著賀如雲說道。

“如果祭門還在的話,這個時候也該出山送藥了。”

十九年前,祭門每年都會把《山海經》裏稀罕的草藥帶出來,免費發給需要的人。

賀如雲苦笑著點了點頭。

“沒錯,這樣的一個門派如何會做那種事呢?”

蕭瀚山臉色鐵青,目光陰鬱的看著地上的茶渣。

李雁也低著頭,想到了父親走之前給他留下的話:別摻和武林中的事,都是一群沒良心的。

父親當年沒有說有關祭門的話,他現在還不確定要不要摻和進來。

江逐水看到這個情況,心裏倒是有底了,他慢慢的坐下,又慢慢的說道。

“既然大家都覺得有問題,不如就查一查?”

賀如雲咳嗽了兩聲,強打精神回答。

“我這個武林盟主沒用啊,先是九微堂興風作浪,後是明月來報仇……三河說得對,這些事的根都在武林,既然這樣那就好好查一查。”

他停了停又說道。

“武林近些年人才凋零,青黃不接,也趁著這個機會好好的挑選一些有前途的弟子,將來的武林才有希望。”

他看著蕭瀚山。

“瀚山,我知道你維護前輩的心意,但祭門的事就像是人身上的傷口,不能總是捂著,要打開、要清洗、要治療。”

蕭瀚山咬著牙笑了。

“既然大哥都做決定了,我也沒什麽好說的,既然要查,就從許格是查,他的外祖父,他的仆人,還有他自己,都要好好的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