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商議

崢嶸閣。

武林上的五大門派的掌門已經聚齊,他們是中原崢嶸閣的賀如雲、邵家拳邵三河、西北馬幫李雁、江南漕運幫江逐水、東北平安鏢局蕭瀚山。

聚在這裏不僅僅是為了明月的事,還有下個月的武林大會。

賀如雲感染了風寒還沒有好,有些強打精神的坐在正手位,用手帕捂著嘴咳嗽。

這裏除了李雁,其餘的四個都是十九年前站在各自掌門身後的大弟子,十九年後,他們的身後也分別站著一個大弟子。

李雁比其餘四個掌門都要小上一輪還多,在這裏最年輕,最風塵仆仆,他剛剛走完一趟貨,連家都沒有回換了一匹馬就趕了過來。

十九年前的事情他沒有親身經曆過,不過從早逝的父親那裏聽了八九,一直都很想見一見祭門的《山海經》裏的世界。

他三十出頭,身材高大挺拔,四肢修長靈活;臉被曬成古銅色,眼睛很黑很亮,帶著西北漢子特有的硬朗和坦誠。

一進崢嶸閣就拿出隨身帶著的特產,大方的給眾人分食,一邊講著路上的見聞和稀奇事。

他聲音洪亮,又喜歡說話,讓每個人的精神都為之一振,看著他露出的大白牙,心情都好了很多。

本來陰霾又壓抑的氣氛隨著他的到來而變的光明輕鬆起來,賀如雲看著這個爽朗的小兄弟,也不由得微微笑了下。

李雁打了一圈招呼,每個人都照顧到了,才坐下說道。

“我路上就聽說祭門人下山打架的事,以為是小孩子鬧鬧脾氣,沒想到會成現在這個樣子。”

正在辛苦咬著他帶過來的特產的江逐水有些著急的接話。

“沒想到祭門還有活人,我聽說有人能進《山海經》,說不定他們還能去海那邊呢!”

他一直都想和人好好的談論下《山海經》裏麵記錄的大海,但礙於十九年前的事,隻能獨自一人靜靜的獨自冥想,現在明月突然出現,又在崢嶸閣,讓他忍不住躍躍欲試起來。

他一邊說,一邊看了看邵三河,他們是一起來的,關係一直都不錯,而且十九年前兩個門派都沒有真正的對祭門出手。

算起來,他們也是明月的前輩。

但邵三河隻是仔細的看著手裏拿著兩個核桃,不說話,也沒有表情,他一向如此,不喜歡在人前說話,除非非常必要。

蕭瀚山皺著眉頭看了江逐水一眼,又看了看邵三河,慢慢開口。

“明月可不是什麽小孩子鬧脾氣,一來就招惹了不少人,要不然也不會有恩言寺那種事!最可恨的是訥言!胳膊肘往外拐!這些年我也沒少給他香油錢!隻要來這裏,除了流星兒那,我就去恩言寺!”

他說著有些上火,低下頭穩了下心神。

李雁默默的點了點頭,端起茶喝了一口,是綠茶,他喝不太習慣。

蕭瀚山一直看著他,忽然歎了口氣。

“都是女人,花家和祭門怎麽就差這麽多呢?花禪意也不讓人省心,但好歹還是個女人!明月簡直就是個瘋狗。”

提到花禪意這個名字,大家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有些尷尬也有些玩味的看著李雁。

十九年前花家遇害,剩下了花禪意,當時也不知道怎麽了,忽然就要和李雁回西北,鬧了一場不歡而散。

李雁端著茶碗的手頓了一下,慢慢放下。

“我每次來都是匆匆忙忙的,花禪意現在可好?”

江逐水忍不住開口。

“她最近又迷上了一個男人,還是九微堂的人,比她小好幾歲呢!……女兒都要嫁人了還這麽不爭氣!男人隻要長得周正一些,就活不了了!”

他看著李雁。

“李雁啊,當年花禪意要是不那麽糊塗,你們或許還真能成一段佳緣,可惜她沒有這個福氣!”

話音剛落,大堂裏的氣氛頓時尷尬起來,一個長輩如此評論一個女性晚輩,實在是不合體統,李雁古銅色的臉也微微泛出了紅。

江逐水的話讓他想到了當年的一些事情,雖然已過去了十九年,但每次提起花禪意,他心中都會有愧疚,如果當年不是那麽冷酷的拒絕,花禪意也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江逐水不肯放過他,好奇的又問了一句。

“你這些年也不成親,知不知道別人怎麽說你?都說你對花禪意愛而不得!”

李雁尷尬的笑了笑,有些艱難的開口。

“家父走得早,然後馬幫裏又出了一些事傷了元氣,直到這兩年才穩定下來……中原女子沒有經曆過風沙的不適合我,我還是更喜歡大漠戈壁的姑娘。”

邵三河抬眼看了看他,接著玩手裏的兩個核桃,江逐水還想要接著說什麽,賀如雲輕輕咳嗽了一下。

“老江,說正事吧。”

江逐水也知道自己多了嘴,李雁是個好脾氣,臉上還掛著淡淡的笑。

他們開始討論恩言寺的事,本來賀平川是想給明月一個教訓,但沒有想到把自己給折進去了。

這本也不算什麽,但那晚的人實在是太多了,這件事徹底丟盡了武林的臉麵。

蕭瀚山的臉色鐵青,那晚他是五大掌門唯一一個在場的,這個臉丟大了。

他恨恨的拍了一下桌子。

“該死!祭門當年幹的什麽事情!她居然還有臉來!”

邵三河慢吞吞的開口。

“也不能這麽說,當年白馬山莊的事情,的確很蹊蹺,祭門有沒有罪另說,就算有罪,也不能就那麽死了,何況還有蘇林秀。”

提到蘇林秀,大家又沉默了。

賀如雲又問道。

“明月他們該怎麽處置?”

蕭瀚山冷笑。

“明月是祭門 的人,本不應該來到這個世上,可她偏偏來了,還好好的長大了!雖然有句話叫做禍不及妻兒,但做錯了就該受罰。”

江逐水嘴快。

“可我聽說,恩言寺沒有被燒毀還是因為她會禦火?!”

蕭瀚山嘴角下撇,冷笑著不說話;江逐水又歪頭看著低著頭的賀平川,問道。

“平川,是不是?”

賀平川咬了咬牙,僵硬的點了點頭。

“是。”

李雁安撫了一下蕭瀚山,然後說道。

“祭門隻剩下她一個人了,還是個姑娘,還是別趕盡殺絕吧,這可不是我們爺們能幹出來的事,說出去對我們武林也不好聽。況且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要找到妖刀,畢竟這把刀事關重大,還有就是誰在恩言寺放了火藥?”

賀如雲點頭。

“不錯,上一代的恩怨就停在十九年前吧,祭門不好過,我們武林又何曾好過?訥言雖然糊塗,但有句話說得對,冤仇得在我們這裏解了。我們不能讓明月成為我們的敵人,更何況,還有蘇林秀的外孫許格是。”

邵三河同意的點了點頭。

江逐水又接話。

“火藥肯定是九微堂唄!除了九微堂誰還有那麽大的膽子?”

李雁搖了搖頭。

“不像九微堂的行事風格,他們一向高傲,不會這麽使用火藥。”

蕭瀚山皺著眉頭。

“我看那個白頭翁就是個叛逆,虧那個許格是還護的緊!”

他看向賀平川。

“人還沒有找到嗎?”

賀平川搖了搖頭。

“已經把城裏翻了個遍,恐怕已經逃進山裏了……”

蕭瀚山不滿的看了他一眼,轉過頭去,賀平川臉色更加蒼白,低頭不語。

李雁問道。

“流星兒什麽時候出殯?”

提到流星兒,大家都沉默了。

過了許久,蕭瀚山才慢慢開口,聲音裏帶著哭腔。

“也就這兩天吧,我去看了他們孤兒寡母,妻子柔弱,兒子幼小,他怎麽就忍心!”

江逐水開口問道。

“真的是自殺嗎?那流星兒不像是能夠為了名聲就拋妻棄子的人啊。”

邵三河對他用“拋妻棄子”這個詞用得很不滿,歪頭橫了他一眼。

江逐水有點不好意思摸了摸頭發,端起茶碗喝茶。

“我隻是覺得,沒有了雙手的人怎麽就會上吊呢?”

蕭瀚山冷笑。

“那你的意思是有人殺了他?那你說說是誰殺了他?他已經還完了江湖債,又是個廢人!”

賀平川小聲的說了一句。

“明月把他的手還回去了,接是接上了,但滅有那麽靈活……”

江逐水更加不好意思,抬頭裝作看廊上的雕花。

李雁沒有說話,垂下眼靴子上的灰塵。

流星兒的事,他滿腹疑問,但卻說不出來;馬幫這兩年才能喘口氣,他斷不能因為一時的好奇就把馬幫拖下水。

賀如雲咳嗽了幾聲,外麵敲門,有人稟告。

“掌門,‘看桃山莊’二公子許格非求見。”

蕭瀚山聽到這個名字,頓時臉上有了些喜氣,他很喜歡許格非,不等賀如雲說話,他已經一疊聲的下了命令。

“快請!”

過了一會,房門被推開,進來兩個年輕男子。

走在前麵的是許格非,他身材高挑瘦弱,蒼白的像是從來滅有曬過太陽。

見過他的人都會喜歡他,因為他真的很美。

見過他的人都會喜歡他,因為他真的很美、很出眾。

他有一雙微微上挑的形狀很美的眼睛,就算是發呆也會讓人想到“灼灼其華”,鼻梁像是刀鋒一般挺直,嘴唇像是一朵玫瑰,隻是沒有血色;擅撫琴、通音律、寫的一手好字,站在那裏就讓人想到“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隻是他的左腳天生就有些微跛,但隻有走快的時候才能看出來,所以他的動作一向都不快。

因為被人稱為“許家二郎,白璧微瑕。”

身後跟著的是奴仆青陽,一個濃眉大眼、強壯的年輕人,這是個忠仆,眼裏隻有許格非。

許格非依次向各位掌門行禮問好,動作輕緩,賞心悅目的就像是一隻優雅的鶴走在水塘邊。

李雁是第一次見他,看著他的動作,頓時覺得自己有些太過魁梧和強壯了。

正想著, 許格非已經轉過身行禮,微微抬了眼,兩人對視了一秒,李雁卻覺得這一眼當中含了各種意思。

這種感覺讓他很不舒服,他看著許格非的一舉一動,忍不住皺了下眉頭。

許格非給各位掌門行過禮,然後慢慢的說道。

“我今天來,是想接我大哥回家。”

蕭瀚山歎口氣。

“他那好仆人白頭翁……”

許格非微微笑著截斷了他的話。

“我知道,白頭翁我也帶來了,這兩天他一直在我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