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地下有火藥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今晚上除了九微堂,還有另外的一撥人在等著許格是。

許格是不清楚,白頭翁清楚。

在進恩言寺之前,白頭翁極力勸阻許格是,甚至還提出由他一個人去幫明月。

就是因為今晚上有人要在這裏殺了許格是。

但他卻不知道九微堂的人也在恩言寺,他半途中離開再回來看見這裏的狼藉,心裏又氣又後怕但又有些慶幸。

他慶幸明月在這裏,意識到這一點後,他就更加的憤怒。

他恨明月,也恨祭門,如果明月還在《山海經》,如果祭門在十九年前徹底消失,今晚上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妖刀會好好的放在恩言寺,每個人都能安安靜靜的過日子,他和許格是還會一直是朋友。

但祭門居然還有人,明月居然下山複仇,所有的都變了。

白頭翁左右兩難,他不能背叛許格是,更不能背叛在暗處等著的人,也更想拿走妖刀。

今晚上隻有明月幫了許格是,也隻能幫一程;最後的關頭,需要他來做個決斷。

他手裏的這個小和尚,對現在等著要殺許格是的人來說非常的重要。

小和尚此時還在發抖,但他也知道這裏沒有人會幫他,隻好誦經以求佛祖保佑。

賀平川聽到他說今晚上出寺的關鍵居然是這個小和尚,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

寺裏寺外都是他們的人,怎麽會出不去?

但這個小和尚剛才說的話讓他心中不爽,但他自持身份,不想和白頭翁交談。

在他眼裏,白頭翁是“看桃山莊”的仆人,可以對他客氣,卻沒有必要對他尊重。

“許大公子,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許格是微微沉吟,笑道。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的朋友既然說了,我就相信他。”

白頭翁冷冷說道。

“想要出了恩言寺,就讓你們的人先撤了——我是說寺裏的暗哨。”

賀平川有些不耐煩,更有點惱羞成怒。

“笑話,我們武林坦****,何來暗哨?”

白頭翁目光堅定,毫不遲疑。

“如果你堅持要這樣,有很多人會成為陪葬,我隻有一刻鍾的時間。”

他說得很認真,也是事實,但賀平川不相信。

明月嗤笑出聲。

“這院子裏埋了火藥,有人想讓我們一起死!到底誰是誰的陪葬,現在還真是不好說。”

賀平川沒有說話,他覺得這是明月在使詐。

蕭瀚山站在旁邊也沒有說話,眼神一直盯著明月,心裏也在盤算。

恩言寺早就被細細的檢查過了,怎麽可能有人混進來埋了火藥?

除非是訥言,隻有訥言,但誰會在自家院子裏埋火藥?這對他又有什麽好處?

明月還在笑。

“你們不相信祭門妖女的話?要不要試一試東北方向走一百二十步?”

賀平川瞪著明月,揚手彈了幾枚飛鏢出去,正好是一百二十步的距離,這幾枚飛鏢雖小,力度卻很大,緊接著就是“轟隆”一聲巨響,塵土飛揚。

恩言寺裏真的有火藥,大家又驚又嚇,想要分散逃命,明月冷笑道。

“別亂走啊,火藥可是分散埋著的。”

蕭瀚山心中一緊,他回頭看著大弟子。

“訥言呢,讓訥言趕緊過來!”

大弟子領命,但猶豫著不敢走大路,隻能提氣一路踩過花木,直奔佛堂。

訥言很快就過來了,他一直都在佛堂裏。

蕭瀚山上前一步,厲聲問道。

“我問你,除了我們這寺裏還來過其他人嗎?”

訥言木著臉點了點頭。

“來過。”

蕭瀚山的臉色變了,其他人也愣住了。

訥言又說道。

“這是佛門,誰都能來。”

蕭瀚山大怒,一把揪起了訥言。

“你這個……你知不知道,有人在這裏埋了火藥!”

“我知道。”

“埋在了哪裏?”

“我不知道。”

“是誰埋得?”

“我不能說。”

訥言還是很平靜,蕭瀚山身後的人們卻炸了,想四散又立刻聚在一起,誰也不知道往哪裏多走一步就會踩到火藥。

蕭瀚山看著訥言,忍了又忍沒有出拳,低聲喝道。

“你想毀了恩言寺?你想死?!”

訥言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一絲僵硬的笑。

“流星兒死了,你知不知道?”

這句話像是一個炸雷,讓所有人都呆住了。

明月忍不住問道。

“什麽時候的事?”

訥言搖了搖頭。

“撞開門的時候,他已經吊死在房梁上了,就那麽孤零零的……前些日子他還和我說,等到傷好之後就搬走,遠遠的離開這裏,這樣的一個人怎麽說走就走了呢?”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著蕭瀚山,忽然問道。

“是不是你殺的?”

“你放屁!”

蕭瀚山大怒,顧不得身為掌門的體統,忍不住罵了句髒話。

“我是他的朋友!我同他認識二十多年!他金鵬洗手的時候我都在,他受了傷我第一個看望……我怎麽會殺了他?”

訥言點了點頭。

“沒錯,我們曾經都是朋友,如果十九年前那沒有發生那麽多事,我們現在應該還是朋友。”

蕭瀚山臉色鐵青,雙眼通紅,轉過臉不去再看訥言。

“我一直都在想該如何解開這個冤仇,……沒有一個人無辜,沒有一個人願意放下,我不能再看著這冤仇不停的輪回,我願意來承擔,我無父無母,無妻無子,是終結這場仇怨最好的人。”

他停了一下,又說道。

“隻是我沒有想到,明月能活著從密室出來。”

蕭瀚山憤怒至極。

“你念佛念了十九年,還是鬼迷心竅!帶著我們一起死就能解決問題了?你是不是瘋了?”

訥言接著說道。

“我不能阻止你們,也不能阻止他們,更不能阻止她……誰都不能阻止,我隻有同你們一起死。我其實早就該死的,十九年前就該死了!”

蕭瀚山簡直快要氣瘋了,他很快又反應了過來。

“不對,昨天到現在我們一直都有人把守著,他們是從那裏進來的?難道還有密道不成?”

賀平川在旁邊插嘴。

“寺裏有暗室放妖刀,當然也會有密道!可惜我們太過信任訥言師傅才沒有想到這一層。 ”

許格是點點頭。

“可惜,這密道估計也走不成了,有人拿了妖刀,自然就會毀了它。”

他看向訥言。

“你既然想解開冤仇,為什麽不把妖刀給明月?”

訥言木然的看了他一眼。

“把妖刀給了她,死的人可比今晚上要多的多。”

他很平靜的看著蕭瀚山。

“十九年前我應該勸住流星兒的,但我沒有,因為我也想見一見那把傳說中的妖刀。”

蕭瀚山的手在微微發抖,眼睛變得通紅,想說什麽但什麽都沒有說。

訥言還在繼續。

“如果我當時勸住了他,或許今晚上就不會是這樣。”

他抬頭看著半遮在烏雲裏的月亮。

“那把妖刀真的很美,尤其是在這月夜下,仔細聽還有會‘嗚嗚’之聲,明明是一把很有氣勢的刀,拿著卻輕巧無比,讓人忍不住想要試一試……”

“住口!你住口!”

蕭瀚山猛地鬆開他,又後退了幾步,仿佛這樣就能和十九年前的事情撇的幹幹淨淨。

訥言看著明月,神情悲怮。

“那把刀是我見過最美的刀,也是我見過的最不吉利的刀,得到它並不是一件好事,但誰又能忍心毀了它呢?明月,隻要你願意放下祭門,你可以像天下所有的女子那樣,過平凡人生,享平常喜樂。你的師父不讓你複仇,一定也是這個打算。”

明月笑了,笑聲中透著幾分憤怒 和不屑。

“我這個人最講公平,十九年前你和流星兒做的那些事,本來在我這已是了了,可惜你啊,始終是蠢,非要進這趟渾水。”

她的手摸了摸腰間的軟劍,聲音有些輕微的顫抖。

“連我師父都不能為我做決定,你 又是個什麽東西?你又憑什麽決定妖刀的去處?”

訥言搖了搖頭。

“我沒有為你做決定,我隻是做了一個長輩該為你做的事;我也並不知道妖刀的去處,或許是你,或許是他,或許是別人。得到妖刀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但這一次不同,妖刀在真正需要它的人手裏。”

他說到這裏,麵色平和,帶著些許微笑看著明月。

“祭山是祭門的叛徒,欺師滅祖,背叛師門,注定不會有好下場;但你不同,你不該沾上血,更不應該執迷不悟,不過今時今日明白也來得及。”

說完之後,他緩緩坐在地上,就像是坐在佛堂裏一樣,開始默默誦經。

他的臉色變得灰白,嘴角開始慢慢的滲出血絲,在慘淡的月光和搖曳的樹影下,看的並不清楚。

來之前他已服了毒,根本就沒有想過要走出恩言寺,還有一炷香的時間,他就會死在這裏。

然後這些本來就該在十九年前死去的人,也會和他一起離開,雖然隻是一部分,但足夠能讓剩下人引以為戒。

這樣往事就再也沒有辦法困擾他,江湖也不用染血,武林的顏麵還能保住,他也能還完十九年前欠下的債。

他靜靜的坐著,專心致誌的誦經等待著死亡,毒已經攻心,他相信這世上已經沒有人能夠阻止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