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眼線

範啟忠凝神聽他囉嗦了半晌,聽到最後一句,皺眉說:“得了,要讓人過來的話,你就自己吩咐他們。我傳話傳岔了礙事。”

陸羨之看了範啟忠好一會,由衷道:“幸虧我到的是定州這邊,要是換成別的地方……大概真的要寸步難行了。”

範啟忠道:“抬舉你範叔我啊?放心,就算你不誇我兩句,我也會給你挑最好的人。”

陸羨之低聲笑,說:“沒,我說的是真心話。跟你們說話真的太省心了。”

範啟忠:“行。對了,你是不是對這個姓羅的孩子有什麽想法?說真的,我也隻是人情難卻。你要真的不方便,我就去推了。不是什麽要緊事,你別那麽放在心上。”

陸羨之搖頭道:“沒有不方便。我這確實缺人,但不養吃閑飯的。這種話直說又不好說,當然……人家自己說出口就不一樣了嘛、”

範啟忠:“……真不麻煩?”

陸羨之道:“真不。不過今天你先把人帶回去,跟他爹說一聲。最好明天讓他爹來我這一趟。”

範啟忠:“明白明白。也是麻煩你,這孩子特別會討人喜歡,你說的話,他都能聽進去。應該不會太給你添麻煩。”

陸羨之側頭往裏看了一眼,喃喃說:“老實說……我有點好奇他們家為什麽會來邊關這種地方,生活這麽清苦,不大適合羅先生他們吧。”

範啟忠感慨道:“可不是,我還問過羅先生。他說他的脾氣不大適合住在人情往來複雜的地方,多嘴兩句都得換個地方。這兒是他待過的時間最長的地方了。正好他兒子也長到這個歲數,可以幫他的忙。”

陸羨之尋思了一會,笑笑說:“也是。範叔吃完飯再走嗎?苗苗他們出門應該一會就能帶飯菜回來了。”

範啟忠忙道:“不了,我吃不慣外麵的飯菜。時間也不早了,我還得送那孩子回家。”

陸羨之不留他,隻吩咐陸硯把人送出門。

目送範啟忠他們離開,陸羨之正要收眼回頭,一錯眼看到一條灰影隱隱約約在躲在門後。

他垂下眼,目光落在那人腳上的靴子上。整個衙門就他,陸硯和太叔澤穿得好一些,其他人都是粗布鞋。這大白天的,他也想不到有誰能偷摸進他家,便小聲地喊了一句:“太叔大人?”

門板吱呀一聲被推開,太叔澤從門後走出來。

這時候府裏一個靠譜的人都沒有,陸羨之冷不丁見到有人躲著,還真的有點被嚇到了。見是太叔澤,也憋不住數落道:“好端端的躲什麽呢?”

太叔澤邁著步子過來,說:“回來有點久了,看到你有客人,就沒去打擾你們。”

陸羨之嗬嗬一聲,說:“不想打擾我們,還躲門口幹什麽?”

太叔澤堂而皇之道:“當然是在不打擾你們的前提下,聽聽你們在說些什麽。”

陸羨之哼笑,太叔澤要是沒有意圖,別說是躲一會了,讓他進這邊的門都不樂意。

“聽到什麽感興趣的事了?”

太叔澤照實說:“你好像對這個羅玉苼有點意思?覺得他不太對勁?”

陸羨之點頭:“有一點。但我不確定他身上到底有什麽目的。隻是覺得他這一趟失蹤了五天的事情有內幕。”

太叔澤道:“我看著他也就十來歲。這麽點大的孩子有什麽內幕?”

陸羨之嗤笑了聲,說:“這孩子可不得了了。說他是個人精都不過分,行為做事看著荒唐,可你若是把他當成大人去看,又覺得他另有所圖。”

太叔澤:“不能吧……我剛才觀察了一會,看他和陸硯說話的時候,還是挺像個十來歲的孩子啊。”

陸羨之道:“若是平時,我也不大會亂想。不過現在是關鍵的時候,小心點總沒錯。對了,不出意外,這孩子明早就要過來我們府裏,幫著府裏做點事。以後飯菜我們有著落了。”

太叔澤:“……”

陸羨之道:“我沒讓他這麽做哦,是他自己主動提出來的。”

太叔澤:“就厚臉皮這點上,我是真的服你。”

陸羨之笑道:“明天那羅先生也要過來。你不出門吧,跟我一起觀察觀察?”

太叔澤問:“你不是要找孩子?我明天打算先把渡安城內能找的地方先摸一邊,需要往細裏找的地方先標出來盯著。”

陸羨之道:“江平身上既然沒有其他的線索,幼童案就沒法繼續查下去。先擱一陣子吧。當務之急還是你那邊為主。”

太叔澤詫異道:“天神教你不準備細查?”

陸羨之道:“一口吃不成胖子。有用的東西太少了,我讓宋師爺再打聽打聽渡安城中的人,看看有沒有線索。你手下的人要是有相關的消息,記得都給我。”

第二天大清早,天還沒亮,範啟忠的人先到了衙門這邊。

睡得迷糊的陸羨之給陸硯吵醒,心情不佳。頂著亂糟糟的雞窩頭非得讓陸硯把李苗苗叫了過去,讓她教他們怎麽分辨自己人,接著將這次去往威豐的目的,以及追查的貨以及對象的特征詳細的述說了一遍。

沒睡醒找茬的意圖極度明顯且毫不掩飾,李苗苗看在他有正事的份上,沒跟他一般見識。但一巴掌拍在了他背上,讓他腦子瞬間清醒了。

日出之前,兩位軍爺又匆匆道別,往城門這邊過去。

李苗苗一臉羨慕,喃喃道:“我也想去,好久沒回家了。家裏一定想死我了。”

陸羨之克服了早上那一巴掌的餘震,伸著指頭壯膽點了下她的肩頭,無限感慨道:“可不是,太叔澤要是早點讓皇上把我調走,這回我說不定就在家裏睡到日上三竿了,誰敢天沒亮都沒吵我,我就先把人轟出去。”

路過的陸硯涼涼地回了一句。

“醒醒吧,天都亮了,一會該有人上門要報案了。”

陸羨之無奈地大歎了一聲,嘟囔說:“想我堂堂新科狀元,落得個每天跟一幫雞毛蒜皮都得找縣太爺評理的閑人為伍……這樣的下場,哎,陸硯,你給我貼個告示,說本官今日身體不適,衙門不開好不好?”

陸硯無情道:“不好。今天大人您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關門了誰給你處理公事?”

陸羨之瞥著嘴說:“瞧瞧,誰家書童跟他似的,巴不得我早起貪黑辦案子。”

李苗苗莫名其妙地看他,說:“拿朝廷俸祿你還想不幹活?天底下哪有那麽好的事情,你多學學我。捕快牢頭護衛我全包了。”

陸羨之:“……”

劉縣丞和宋師爺從外麵進來,正巧太叔澤也從裏麵打著哈欠走出來,一看到人這麽齊,問:“都聚在這兒做什麽?陸大人有什麽吩咐?”

陸大人回頭說:“我吩咐你們,一會去堂上接案辦案,你們肯嗎?”

太叔澤:“那你替我去搜……”

陸羨之:“太叔大人,您慢走。下官就不送您了。”

劉縣丞提高了手裏拎著袋子,說:“我和宋師爺順路帶了早點,吃完再走。”

陸硯這時候從後院探出頭,說:“我和小潛弄了點粥,來嚐嚐。”

陸羨之:“……能吃嗎?”

劉縣丞和宋師爺先往裏走,說:“清粥哪有不能吃的。陸硯和小潛的心意,必須捧場。”

陸羨之摸了摸鼻子,嘟囔說:“我先說一句,不是我不捧場,我是對路硯沒有信心。”

一刻鍾後,太叔澤灌了一肚子的米湯出了門。

劉縣丞麵帶猶豫,半晌才鼓足勇氣問:“衙門裏沒米了嗎?我記得前陣子大人不是說府裏有錢嗎?”

陸羨之信誓旦旦道:“我沒亂花錢,都在陸硯賬上。”

陸硯沉著臉,嘀咕說:“不就是水放多了嗎?我以前見十三娘也是勺那麽多的水啊。”

陸羨之啃著米糕,說:“下次記得等十三娘回來先問清楚到底多少米,再說。”

陶潛坐在角落裏一聲不吭,看他神色就差找點洞鑽進去躲起來了。

陸硯瞪了陸羨之一眼,端著碗到陶潛麵前,說:“小潛別泄氣。下次我們多放點米就好了。這種事還要請教人?動動腦子就會了。”

陸羨之一點都不會看臉色,張口又撒鹽,說:“那我還得給你們備個大鍋,到時候把鄰居們都請過來,不然吃不掉浪費多可惜。”

陶潛:“……對不起大人,是我非要給你們做飯的。我聽苗苗姐說府裏還來個年紀也不大的哥哥,您說不養閑人,要人家幫府裏做飯。我就想著我得幫著做點簡單的事。結果……做粥也不簡單。”

陸羨之頓時被他這番話說得平時調侃人的那股勁都消了。

坐在他旁邊旁觀的太叔澤這時候湊在他身側,歎氣說:“瞧你這個大人當得。小潛才多大,你就給他那麽大的壓力……”

陸羨之百口莫辯。

“我什麽時候給他……”他不就是想在羅玉苼進府前先鎮一下這孩子,讓他收收自作主張的脾氣嗎?

再說了他那是有意要摸一下羅玉笙的脾性,要從他身上探出蛛絲馬跡,總要先掌握他的真實性情,這樣才容易摸清楚他的真實目的。

但他話沒說話,又順勢把後麵的話尾給收了回去。

他若有所思了片刻,忽然朝陶潛說:“小潛,我給你點事做。這個事呢雖然不是什麽大事,但在某些方麵來說非常重要。你得非常用心。”

李苗苗當下護著陶潛,對著陸羨之道:“你想幹什麽?我告訴你啊陸羨之,做個人吧,人手不夠也不能把主意打到小孩身上。萬一出事了,你負責不起。”

陶潛抬手抱著李苗苗要摟他的胳膊,朝陸羨之道:“大人盡管吩咐。”

陸羨之道:“府裏就你年紀最小,事情最少。你就跟著羅玉笙。不管他做了什麽,去了哪裏,跟誰說了什麽,碰上過那些人和事,全部記下來,當天報備給我。我知道你記性一向很好,這個事情對你來說應該不難。”

陶潛雙眼晶亮。

“好,我一定為大人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