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查貨

陸羨之認為雖然這種信仰在民風早已開化上百年的大盛朝不大可能會滋生,但不排除有人改頭換麵,將信教的目的轉化到別的精神層麵上去。

譬如曹五娘,她說過他家老張賣孩子的時候,用的就是送去侍奉天神這樣的說法。

再來,假如這個所謂的天神若真的有預言能力,在這種連年天災,充滿絕望的年代,但凡有一丁點的希望,那都會將天神的能力放大數十,甚至百倍,萬倍。

到那個時候,拉攏人進教,簡直輕而易舉。

不過,仔細想想,這麽危險的東西,也不是人人都能接受洗禮。會接受這種信仰的人,必定是經過層層篩選,想必也是屬於核心人員。這樣的人必定和尋常人不大一樣。

陸羨之想了許久,拐彎抹角問:“宋師爺是土生土長的渡安人吧,有見過神智不大正常的人嗎?”

宋師爺:“渡安這種邊關荒野的地方,什麽樣的人都有。您說的神智不正常的也不少。您可以去問問楊大夫,這方麵他知道的比我清楚。陸大人是覺得,這些人裏麵有信教之人?”

陸羨之隻是隨口一問,心底其實也沒有底。

宋師爺卻道:“我認為……不大可能。神智失常之人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這樣的人和他們所謂的精神控製相差太多。”

陸羨之遲疑了許久,點頭道:“……也是。起碼此人精氣神上必定是正常……又不正常。”

宋師爺又道:“而且精神控製也分很多種,有些是對一些人對症下藥,也有江湖上的妖術,信單純信教反而是極少一部分。”

陸羨之眼睛一亮,道:“對。你這番話倒是提醒我了,趁虛而入必須得對症下藥。至少得符合被比上絕路這一條吧。”

宋師爺麵露茫然,半晌支吾問:“陸大人說的是……?”

陸羨之一改先前沉默少語的姿態,興致勃勃說:“整個渡安縣城現在應該也沒有多少戶人家了,宋師爺辛苦一下,給我理一下這些人家的底細?”

宋師爺整個人都驚呆了,好一會才回神。

“啊?又是我?”

宋師爺大概這輩子頭一次遇上這麽不客氣壓榨自己的人,一頓飯把自己塞了個肚飽,悶聲不吭地走了。

陸羨之覺得自己這一手下來,也不一定真的能找到什麽有用的東西。但起碼對自己眼皮底下的人做到心底有數,保證自己不會在關鍵的時候被坑。

李苗苗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

陸羨之看到她和芳菲一起回來,隨口問一下關於布莊那邊的消息。

芳菲端著茶水,說:“那叫劉盈盈的女人很不簡單。苗苗,你前腳剛走,後腳那張浩就來了。那布莊也不是高宅大院,屋子就架了個屋頂,圍牆低矮,四周通透的很,隨便來個人都能看到裏麵的光景。那女人一見到張浩,整個人就貼上去,神態勾人的不行。”

李苗苗想了一會,抬起手勾起兩根手指,說:“就這樣……勾人的眼神?”

芳菲愣了一下,忽然噗的笑出聲,點頭說:“是,就這樣甩鉤子的眼神。張浩也是個奇人,就這麽明目張膽的眼神,他也不說什麽,就由著這女人勾著自己,還低頭應和兩句。”

李苗苗瞪大了眼睛:“渣男人!”

芳菲:“有點開眼界,在玉箏樓的時候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和顏悅色的模樣,偏偏他那眼神並不勾人,甚至沒有和劉盈盈對上,隻是低著頭和她說話。”

陸羨之插嘴問了一句。

“有聽到說些什麽嗎?”

芳菲:“離得遠了。可惜。”

李苗苗接著說:“不過,我過去和芳菲一起在旁邊的酒樓裏吃飯的時候,聽到有人在背後嚼他們倆舌根。說那劉盈盈要張浩休妻作為這次押貨去帝京賣掉的報酬。”

芳菲冷著眉眼,不屑道:“狗男女,天生一對。那張浩也不是傻子,吊著她,不曾答應,隻是讓她先把貨運出去。”

陸羨之心底一動,問:“運去哪裏?帝京?”

芳菲回道:“不是,是運往定州到帝京那條路的第一站,一個叫威豐的地方。”

陸羨之詫異,轉向李苗苗正要說話。

李苗苗大聲說:“這麽巧?我家就在威豐。”

當初陸羨之從帝京到渡安赴任,路過威豐,就在那遇上了剛剛下山的李苗苗。

陸羨之把自己要說的話咽了回去,聽著李苗苗說:“威豐是個好地方啊,山明水秀。就是山有點多。”

陸羨之點頭,說:“還有點高。那地方是出了名的流匪窩。很多被朝廷通緝的要犯都選擇在那裏落腳躲追捕。”他笑著看李苗苗。

李苗苗一瞬間有點心虛,嗬嗬傻笑了兩聲,說:“那裏也不全是匪啊,好人很多的。你看我,我就是個大好人。”

芳菲拉著她的雙手,說:“那當然,看苗苗就知道那絕對是個非常好的地方。”

陸羨之一早就猜過李苗苗的身份,那地方出來的人大多脾性都很悍,苗苗的脾氣也是。但她性情豪爽,又愛助人,觀察過一陣子之後,他就不想深究了。

反正橫豎不會給他添麻煩就好。

誰想到,竟然還有一天能用得上李苗苗身份的時候。

陸羨之熟練的順杆爬,說:“正好,苗苗是那邊的人,應該有幾個熟悉的人。幫忙查一查那批貨吧,用不著怎麽樣,隻要打聽一點風聲就好。我這邊可以出點酬勞。”

李苗苗一拍桌子,道:“要什麽錢?以我的人緣,直接喊一聲,他們就得上趕著幫我辦事。不過我不會寫信,你得幫我寫。”

這是小事,陸羨之自然滿口答應。

他不大放心地問了一句:“一封信就夠了嗎?他們怎麽分辨是你讓他們辦事的?”

李苗苗不耐煩道:“廢話那麽多,你隻管照我說的寫,我自然有辦法讓他們知道是我。”

陸羨之連夜和李苗苗將信準備好。

第二天一大早,李苗苗就出去送信。陸羨之尋思著讓李苗苗的人去單獨去辦事還是不大靠譜,讓劉縣丞帶了他的信件去找範啟忠借人去往威豐那邊暗查張浩那批貨的底細。

誰知劉縣丞剛從他書房這邊出去,就轉回來了。

劉縣丞急匆匆地跨步進來,小聲說:“監軍大人親自過來了,還帶了個人。”

陸羨之都沒來得及問誰,就看到範啟忠帶著羅玉笙出現在門口。他當下一拍腦袋,暗道,忘記這茬了。

範啟忠徑自領著人進來,指著陸羨之說:“玉笙啊,範叔隻能幫你說句話,答應不答應可不能保證。”

陸羨之:“……”敢情是專門來給羅玉笙說情的?範啟忠一個整天在定州十四個縣跑的人,什麽時候和一個教書先生的兒子這麽熟了。

他從椅子上起來,拱著手客氣地迎上去,說:“今天吹的什麽風,把監軍大人吹到我這兒來了。”

範啟忠斜了他一眼,側頭和羅玉笙,說:“瞧,他這個態度就是不準備買我麵子了。”

陸羨之輕咳一聲,說:“坐。劉縣丞,麻煩去叫一下陸硯過來上茶水。”

劉縣丞給範啟忠行了禮,又匆匆忙忙地應聲轉身走了。

陸羨之收回視線,狀似隨意地落在了羅玉笙身上,明知故問:“找我何事?”

羅玉笙打量了他一會,臉微微發紅,靦腆道:“我……上次,您沒答應我的事。今天正好我去給範叔那邊的人送書信。就順口說了一句。”

範啟忠親昵地揉了揉羅玉笙的腦袋,說:“他啊,和你小時候真的像。他一說像拜你為師,我就覺得這事可行。”

陸羨之道:“拜什麽師啊。您看我這頭忙得恨不得三頭六臂,哪有閑暇時間教他。而且他親爹不是教書先生嗎?看這小孩的談吐,他們家的教養不會比我差的。”

拒絕之意很明顯了,再說就強求了。

範啟忠看看羅玉笙,也無話可說。

羅玉笙咬了咬牙,說:“衙門這邊不是缺人嗎?權當我來幫忙行不行。不用特意花時間教我。我能幫得上很多忙。”

範啟忠道:“你小孩子家家幫什麽忙,上次私自出城的事情還沒教訓夠嗎?”

羅玉笙低頭,誠心道:“我知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我發誓,我想做什麽的時候一定經過陸大人的同意。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幫忙。”

範啟忠牆頭草似的,扭頭看陸羨之:“……他都這麽說了。”

陸羨之等的就是這句話,說:“你會做飯嗎?十三娘最近回去省親了,府裏就缺個做飯的……”

範啟忠一臉難以置信,就差明說你這臉皮到底是怎麽長成這麽厚的了。

羅玉笙也呆了一下,才緩緩地點頭說:“我會。不過沒有外麵那麽好吃。”

陸羨之笑著說:“會就好。十三娘做飯也就那樣。哎呀,天天吃外食太浪費錢了,我這衙門窮得叮當響啊。”

範啟忠一言難盡道:“明天,明天我給你派個會做飯的人過來。太叔……咳,你府上的那位太叔兄跟我求情,說你日子過得太苦了,我差幾個人過來給是用用。”

陸羨之笑嘻嘻地說:“真的?還是範叔疼我。最好會收拾打掃庭院的也來兩個。陸硯一個人裏裏外外都要照顧,太辛苦了。”

範啟忠橫眉豎眼。

“就你要求多!”

陸羨之:“這不是沒辦法嘛。哎,陸硯你過來招待一下羅少爺,我和範叔出去說點事。”

說完,就把剛踏進門的陸硯當場丟在書房裏,自己和範啟忠出去了。

陸羨之帶著人走遠了點,左右看了許久,才說:“範叔,本來我打算讓劉縣丞帶信去找你的。得讓你私下幫我辦個事。”

範啟忠:“又搜山?”

陸羨之低聲念叨道:“不搜山……隻是去威豐查一批貨。人不要多,你找兩個人過去一趟就行。那邊也有熟人會一起幫忙,走之前讓他們過來一趟,我給他們接頭暗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