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小友之誼

劉縣丞聽得目瞪口呆,驚異道:“那張浩這都能忍嗎?這種事傳出來,那張氏柔柔弱弱的性子,還能活?”

宋師爺斂著眉眼,說:“張氏不是活得好好的嗎?張浩成親之後,甚至妾都不曾納過一個,人家夫妻倆恩愛得很。說明都是市井傳言,哪能信。”

劉縣丞大約聽著這話還挺有理,半晌又問道:“那他們家孩子呢?這都丟了兩天了,尋常父母早就急瘋了罷。”

陸羨之出聲插進了兩人之間,道:“看來他們家內可能真有隱情。羅玉苼性情十分老成,年紀也十來歲了,對於現成的孩子來說,這個年紀偏大了些的大孩子和他們玩不起來。羅玉苼也有筋骨,開始以大人的模樣和家裏的客人打交道。他唯一的符合他年齡的玩伴大概隻有張家的那個被賣掉的孩子。”

兩個關係頗好的孩子,如果有其他的玩伴,斷不至於如此心心相惜。羅玉苼也不會輕易將別人家的責任擔在自己身上。

多半還是因為兩孩子的處境相近,同是被其他孩子排擠的對象。

李苗苗這時候說:“陸大人,你說對了。我去問張家鄰居的時候,一提到他們家孩子,大家都是一臉避諱的模樣。”

宋師爺道:“不是避諱。是根本就不承認他們有這樣一個孩子。和撿來的沒有什麽區別。爹不疼娘不愛的。”

陸羨之道:“既然夫妻恩愛,為什麽他們的孩子會有這種遭遇呢?”

宋師爺道:“外麵也有傳言這孩子是撿來的。”

陸羨之又道:“看苗苗對張夫人態度上的描述,不像是撿來的。”

院子內忽然之間陷入了詭異的安靜當中,四個人麵麵相覷。劉縣丞輕咳了一聲,說:“都別胡思亂想了,現在最關鍵的還是要找到人。”

陸羨之道:“你們提到獵戶我忽然想起了點事。苗苗,困了嗎?不想睡的話就跟我去見見那天從茶館提回來的夥夫。”

李苗苗當即起身,道:“走。”

四個人就此散去,陸羨之和李苗苗往外走,陸硯打著哈欠跟在他們身後,有氣無力地說:“陸大人,什麽事不能明天再辦嗎?這都過半夜了,再不睡您明天又起不來。”

陸羨之快步往前走,說:“明天的事情跟我關係不大。不過多弄清楚點事情,明天他們辦事就容易些。”

李苗苗聽得稀裏糊塗,問:“誰?”

陸羨之小聲說:“你太叔兄和範監軍,明天我們有辦大事,這事不能讓芳菲提前知道。”

李苗苗:“放心,我嘴巴可牢。”

陸羨之見陸硯一路哈欠連天,把人打發回去睡了。他就和苗苗兩人,直奔關犯人的院子。

那夥夫半夜睡得迷迷瞪瞪,忽然被人給提起來,頓時清醒了。

“……大人終於想起我來了?要放我出去了?”

這位仿佛還在做什麽千秋大夢,不知今夕是何夕,整個人仿佛還置身在夢幻當中。李苗苗上去把人提起來,端起旁邊的冷水杯,就潑了一杯透心涼的冷水上去。

那夥夫被潑了個激靈,瞬間清醒了。

“……”

陸羨之眯著眼衝他笑,說:“醒了嗎?醒了就聽我問你話,老實回答。認得茶館旁邊那位賣烤肉的嗎?”

夥夫瞪了他半晌,撇了撇嘴,嘟囔道:“認得,不熟。”

陸羨之拉下臉,說:“讓你老實說話,沒讓你在本官麵前鬧性子。”

夥夫:“……認得。”

陸羨之:“和你家那位少爺的關係怎麽樣?”

夥夫詫異地看他一眼,說:“少爺?……”

李苗苗一巴掌就朝他扇過去,說:“老實點,再墨跡,我打死你。”

夥夫沒想到一個姑娘家,下手居然不輕,當下臉頰火辣辣的生疼。

陸羨之沒有李苗苗那麽直接,他有技巧地威脅道:“你家少爺還在我們手上,你不想說也可以。我府裏有一位擅長動刑的兄弟。你這樣的小角色他看不上眼,不過你家少爺他還是很樂意動手的。”

那夥夫怒道:“我家少爺隻是經常過去吃烤肉。他的烤肉確實有些技巧,弄出來的好吃。如此而已。”

陸羨之:“不隻是吃肉吧。你家少主擅長易容,或許平時我們看到的在烤肉的人,壓根就不是原來的那位。”

夥夫:“……”

陸羨之:“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那位烤肉的原攤主,應該是你們在山裏從孫卓他們手裏帶走孩子的人之一。”雙重身份,不怕穿幫,簡直一本萬利。

這麽一想,蝙蝠幫背後買賣孩子的流程都清晰地出來了。

夥夫道:“我不知道。這些事情不是我這個身份的人可以接觸的事情。”

陸羨之一頓——他怎麽忘了蝙蝠幫根據身份劃分權限的製度非常嚴苛。趙勇這種有著特殊的價值的人,都不一定能接觸到核心,更何況是夥夫這種隨時都能拋棄的夥夫。

“嗬嗬,”一道冷笑聲從他們背後傳來。

陸羨之驚了下,回頭一看,發現太叔澤竟然大半夜也不睡,躲在人背後偷聽。

太叔澤接著說:“你不知道?撇得好幹淨啊。”

陸羨之指指這位沒什麽存在感的夥夫,說:“你有興趣?”

太叔澤道:“是啊。不然大半夜我來這幹什麽?”

陸羨之起身把主位讓給你這位權高位重的長禦史大人,自己挪到了次位上,說:“他很特殊嗎?比那位少爺還特殊?”

太叔澤進來的時候就一直看著那位夥夫,這時候才轉眼看陸羨之,說:“如果讓謝元廣過來,他必定第一眼就認得出來。”

陸羨之心裏頓時有了方向:“難不成是一夥的?”

太叔澤搖頭,說:“方向錯了。我們和殺張順的凶手有過短暫的交手。那次因為頭一次和外人合作,生疏了點,讓人給跑了。不過那天在茶館的時候我就感覺你的眼神有點熟悉了。”

陸羨之一下子想起來了。

那夥夫一直都在後廚,太叔澤說他跟後廚的夥夫隻對了一眼,他就覺得有些熟悉。

他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完全沒想到太叔澤竟然還真的可能對上號。

太叔澤道:“你做事挺果斷的,下手也夠狠,反應也很快。這種程度的人才,那種爭分奪秒的時候,能派你出來的,絕對不是一般的人物。我還特地去查了一下你的來曆。不查不知道,查了嚇一跳。”

那夥夫笑道:“這位公子必定是認錯了。我真的什麽都不是,也什麽都不知道。”

太叔澤壓根就沒聽他說話,自說自話似的,繼續說道:“苗苗可能聽說過,江湖上曾經有段時間出了個讓人聞風喪膽的劊子手。專門接替人清理門戶的活。”

李苗苗幾乎沒有任何停頓,道:“清道夫嘛。不是說已經被人圍攻死了嗎?”

太叔澤道:“金蟬脫殼,多簡單的事。更何況蝙蝠幫還有易容高手。”

李苗苗開始仔仔細細地打量身邊這個人,半晌說:“這易容術厲害了,我真的看不出來。”

陸羨之低聲笑,說:“這是他本身的模樣,沒有易容。你當然看不出來了。”

李苗苗怒道:“太叔澤你又誆我!”

太叔澤無辜道:“我又沒說他現在易容的。他常年在後廚,茶館那麽多來來往往的客人都對他的存在感到陌生,這不是很奇怪嗎?”

夥夫歎氣道:“你們要這麽想我也沒辦法,可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太叔澤說:“不承認跟我見過?”

陸羨之忽然靈機一動,拖後腿似的說了一句。

“你明明可以直接去找正主,非得來這找個小嘍囉說話。”

太叔澤:“……”

陸羨之喃喃道:“怎麽了?正主身上榨不出可靠的消息來了?蝙蝠幫也真是的,對他們的三當家就這樣不聞不問。就你這手段,我看撐不過兩天就得給你玩死。”

太叔澤:“……我……”

夥夫有點急了,問:“你們把少爺怎麽樣了?”

陸羨之道:“問話唄,你家少爺脾氣比你倔多了,難搞得很,他肯定是知道的最多的。不下點狠手,怎麽能拿到那二十萬兩官銀。”

夥夫:“官銀和少爺沒有關係。你們問那麽多也沒什麽用處。幫裏最關鍵的東西,都避著他,沒讓他摻和過。”

太叔澤籲了口氣,說“是因為荊衛明嗎?”

夥夫反問:“荊衛明?不認識。”

太叔澤訕笑:“裝得可真像。你們創幫的人,想起來了嗎?”

夥夫深吸了口氣,說:“你們別為難他,他是真的不知道。”

太叔澤說:“那你知道嗎?”

夥夫搖頭:“我也不知道。”

太叔澤嘖了一聲,說:“那我為什麽要信你的話?”

夥夫道:“我可以幫你們聯係上二當家的。拿二十萬兩銀子就可以了嗎?”

陸羨之道:“站在我的立場上,暫時是夠了。”

太叔澤說“我跟他站一塊的。目前隻想要銀子。”

夥夫說:“明早就會有消息回傳,這麽晚了,兩位回去等消息吧。”

陸羨之心滿意足地從院子裏出來。

李苗苗和太叔澤在他身後鬥嘴,你一句我一句,鬥得不亦可乎。

一會後,李苗苗忽然竄上來,問:“你跟他一樣,腦子秀逗了嗎?真信那個劊子手的話?”

陸羨之道:“一個晚上而已,他們耍不出花樣來。倒是你那個江湖懸賞的計劃先收收。”

太叔澤說:“那假裝荊齊被劫走的計劃呢?夭折?”

陸羨之:“當然正常進行,銀子和破案本身就是兩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