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謠言

太叔澤想了好一會,腦子拐了好幾個彎,才隱約摸到一點頭緒。他試著將陸羨之的想法捋順,刻意將話說得慢吞吞。

“你的意思是,拿賣孩子的事情做文章,不管這個賊到底是為了財還是為了別的,總之先把罪名扣實在他身上。然後,以這個名義,把荊齊藏起來。對外就說人不見了。用這個借口搪塞帝京那邊要人。”

陸羨之點頭,道:“這是最主要的。還有羅玉笙,我們衙門人手有限,找人太困難了。範叔出人又不合規矩。不過如果是找朝廷欽犯,那就不一樣了。”

太叔澤沉吟半晌,終於籲了口氣,笑道:“果然這種動腦的事情,還得靠你。”

陸羨之卻還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說:“可這樣安排,治標不治本,最關鍵的還是去哪找,以及,怎麽才能讓蝙蝠幫那邊不得不拿錢出來贖人。”

太叔澤道:“我就不信他們真的能心安理得。我有個不算特別靠譜的辦法,陸大人要不要聽不聽?”

陸羨之問:“說來聽聽?”

太叔澤:“我一路從帝京過來,路上聽聞過江湖懸賞人頭這種勾當。都不是什麽正當生意,不過蝙蝠幫也算是江湖人,拿江湖規矩來辦事也不算過分。”

陸羨之:“……擾民不行。萬一忽然間湧入渡安的閑雜人等太多,難免會有渾水摸魚的。這裏算是邊關重地,又是快要入冬的敏感時節,可別節外生枝了。”

太叔澤道:“我有安排,這個不用陸大人操心。當然在那之前你有想到更好的辦法,這個主意可以作罷。”

暫時也隻能這樣先安排了。

陸羨之尋思太叔澤的身份,應當比他要懂得其中的關節,做事應當要比他謹慎。加上目前也找不到更好的辦法,半晌後隻得點頭,隻是末了還是不大放心地提了一句。

“做事之前得知會我一聲。”

範啟忠是冷著臉回來的。

陸羨之見他心情不佳地落了座,哪壺不開提哪壺地說道:“真有問題?”

範啟忠嗯了一聲,說:“細節不提了,氣死我了。”

陸羨之倒是看得淡,說:“都是大男人,再謹小慎微也難免會有疏忽。這是總的來說還是怪你,怎麽能讓一個人來辦這麽大的事呢?”

範啟忠也不推脫,隻是嘟囔了兩句,說:“誰能想到啊。那時候,我隻是覺得這種事還是低調一些,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給你添麻煩嘛。”

陸羨之明白軍糧之事給他多大的壓力,把重點提了之後,便十分體貼地把軍糧這件事略過去了。

太叔澤感歎道:“都不容易啊。接下來才是重頭戲,範監軍可要辛苦了。”

範啟忠坐直拱手,道:“那必定要赴湯蹈火了。”

談完事情已經很晚,等兩人回府的時候,卻發現李苗苗他們全都沒睡。幾個人還守在了門口,仿佛就等著他們回來似的。

太叔澤跟在陸羨之身後,進門之後便悄悄地往邊上拐,幾步功夫就消失在夜色當中。

陸羨之隻來得及拿眼角餘光掃了一眼,便被李苗苗拖住往裏邊走。

“又怎麽了?”

李苗苗道:“劉縣丞和宋師爺在裏麵,我們剛才商量一下關於羅玉笙失蹤的這個案子,發現了一條很關鍵的線索。”

陸羨之任由她把自己拖進他們吃飯的後院,果然看到宋師爺和劉縣丞一邊喝著小酒一邊閑聊,模樣愜意,不像談案子,倒像是在閑聊。

劉縣丞聽到動靜回頭看到陸羨之,忙起身說:“大人回來了,坐。”

陸羨之心道這衙門到底誰才是主子啊?怎麽感覺他像他們倆請來的客人似的。

他們回來的時候本就已經很晚了,到衙門已經將近夜半,跟著李苗苗一起等他的陸硯都熬不住打瞌睡,隻是為了自家公子,勉強撐著。

劉縣丞和李苗苗倒是精神奕奕,看著比白天還要亢奮些。讓陸羨之感到奇怪的人,今天的宋師爺一反常態,像是被劉縣丞和李苗苗傳染了似的,人比往常要精神一些。

他原本人顯清瘦,個子也不高,平時見到他都有一股喪氣感。此時,他卻難得在眉眼間帶上了點興致勃勃的神氣。

陸羨之下意識瞥了一點石桌上放著的燈,隨意地起了個開場白;“苗苗說你們聊出線索?說來聽聽唄。”

宋師爺搶了先話。

“劉縣丞之前同我說了賣小孩那家的事,我一開始還覺得有點眼熟,聽到後麵反應過來。那人是和之前那位失蹤了的老張一家子的。”

一提起失蹤的老張,陸羨之就下意識想到玉箏樓,他下意識往十三娘住的那邊看了一眼。

李苗苗眼尖,當即說:“芳菲熬不住,先睡了。”

陸羨之笑笑,坦**說:“讓她知道也無妨。我們沒什麽好隱瞞的。”目前,需要隱瞞的事情大概就隻有他和太叔澤私底下在做的事情,沒把李苗苗牽扯在內。

李苗苗頓時輕鬆了不少,開開心心地吃點心,說了聲好。

宋師爺也稍微放鬆了些,繼續說:“那老張好吃懶做,連帶他本家也是一樣的貨色。趙勇牽線把他家的孩子送祭了之後,他家婆娘就鬧了。結果鬧大了之後,本家出乎意料站在了老張那頭。”

陸羨之了然,若非這種情況,那曹五娘也不會離家出走了。但凡家中有靠山的,女人都不會輕易尋求外麵的人幫助。

宋師爺道:“因此,這回他們本家再賣孩子,我倒是不意外了。隻不過趙勇都已經伏法了,現鄭家公也失蹤了,現在又是誰在幹這個勾當?”

劉縣丞適時接了話茬,說:“我和苗苗過去查這個事情的時候。張家本家那邊的女人沒敢說話,後來我們出來的時候,我帶著張家的男人走在前麵,苗苗就在後麵套他們家女人的話。”

話題到了李苗苗這邊,李苗苗接地相當順暢。

“那女人膽小地很,我說了好多遍她說都不敢說話,後來我想起芳菲教過我,和女人說話要找她在意的點,所以就試著說起來老張家曹娘子的事情。她當場臉色就變了,臨走的時候拉著我到一邊小聲說了一個人名。也不知道她在怕什麽……說話聲音那麽小。我當時沒聽清,出來的時候和劉縣丞對了口音,才確認說的是茶館旁邊一個賣烤肉的那家。要是早點知道我就多問兩句了。”

劉縣丞順勢說:“那家……”

陸羨之抬手阻止了他長篇大論,說:“這個我知道,上次和太叔兄過去的時候茶館那位小二哥說到過這個人。他和鄭家公也有關嗎?”

他還記得這個人專門在渡安以烤肉為生,說是隻有這兒的水土才能烤出渡安特色的味道。陸羨之對這些話印象特別深。

劉縣丞訕笑,道:“說不上有關。這個人是獵戶,力氣很大,脾氣也很大。還是喬家的親戚。張家本家的那位當家娶的就是喬家一門的親戚,還是趙勇牽線做媒。印象裏他夫人未出閣前還是挺活潑了。恰巧符合陸大人您之前說的喜愛侍弄花草的這個特征。”

陸羨之當即起了興致,問:“那和羅家關係怎麽樣?”

劉縣丞露出了些許為難的神色,道:“羅家和哪家都說不上有特別好的關係。按理說識字的教師先生到哪都應當挺有人緣的,可這個羅先生就是那麽一個異類。”

這話聽著就不是很靠譜。陸羨之尋思著劉縣丞雖然在這裏已經有兩年,但總歸是外來人,很多事情還不算了解很深。他挪了下身,轉向許久未曾吭聲的宋師爺,問道:“宋師爺呢?你覺得這個人怎麽樣?”

宋師爺沉吟了一會,說:“不好說,山中獵戶要帶個小孩確實不大費力……”

陸羨之:“我不是說獵戶的問題,我隻是問問宋師爺對張家這位夫人的看法。”

宋師爺托著下巴,視線直直地落在石桌上盤子裏的糕點上,低聲說:“印象中性子還是挺活絡的。哦她喜歡孩子,因為身體的原因,他們成親了好幾年才生下現在這個孩子。而且張家本家和窮困潦倒的老張不一樣,他家家境還算不錯。”

李苗苗在旁邊插話,說:“是,到他家的時候我都以為是不是劉縣丞搞錯了。這樣的大戶人家,怎麽可能賣小孩呢?”

陸羨之道:“羅玉苼失蹤一晚上,羅家都愁雲慘霧了。他們家一點反應都沒有,這就說明了有問題在裏麵。啊,對了, 宋師爺,這夫妻倆的感情如何?”

宋師爺:“……陸大人的意思是……”

陸羨之忙說:“就是你現在想到的意思。”

宋師爺:“……這樣背後議人是非不好吧,而且都是空穴來風,做不得數。”

陸羨之卻不在意,道:“我就隨便聽聽,你說便是。”

宋師爺輕咳了一聲,說:“據說那張夫人成婚之前有自己合心意的男人,但家裏死活不同意,強行將她嫁進了張家。他夫君……名叫張浩,為人本分。和老張完全不一同,隻是有陣子經常外出做生意,就經常有閑言碎語,說張夫人趁著他丈夫不在的時候私會情郎,乃至珠胎暗結。不少傳言說他們的孩子並不是張家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