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一石二鳥

太叔澤嗤笑,道:“你想的可真多。”

陸羨之笑道:“一般啦,靠腦子吃飯的人,想不多就完了。”

太叔澤斜眼,說:“還真當我誇你呢?你說的每個字都是瞎編亂造的知道嗎?”

陸羨之虎著臉道:“不可能。至少有部分是對的。”

太叔澤搖頭,道:“皇上要是那種被人在耳邊說一句就起心思的人。那我們大盛得一天能上演七八十出朝令夕改的鬧劇。事實呢?咱們的天子還是很穩的。”

陸羨之笑笑,沒說話。

太叔澤似是怕他不信,接著說:“他派我來真的隻是為了解決邊關的事情。你一個七品縣令。這邊關隨便哪個將軍甚至小小的監軍都能碾死你。皇上是惜才。就你不知好歹,還盡給他抹黑。”

陸羨之道:“那你說他忽然下令要帶走荊齊是抽哪門子瘋?”

太叔澤沉吟了半晌,搖頭道:“我不知道。所以我傳了信回去問,來回總得有個兩三天吧。”

陸羨之到這個時候才回過味來,太叔澤最開始同自己說的讓他趕緊想想辦法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兩三天的時間……讓我想想辦法?”陸羨之問。

太叔澤道:“改令是不可能的。”

陸羨之深呼吸,他下意識地抿著唇,沉默了下去。

太叔澤覷著他的臉色,輕咳了聲補了一句。

“你跟我鬧脾氣也沒用。畢竟這是真的跟我沒有關係。”

陸羨之對著他揮手,說:“知道了。我懂你的意思了,總之就是要在這兩三天之內把二十萬兩官銀要弄到手。”

荊齊身上,目前對他們來說最大的問題就是這個了。

太叔澤:“我其實想過,要不就破罐子破摔,當著整個渡安縣城所有人的麵動手,逼他的二哥交銀子。”

陸羨之:“不行。人家防著我們耍詐呢。萬一我們逼急了,他狗急跳牆就不妙了。”

畢竟在陸羨之看來,他們留在蝙蝠幫手中的人質可不少——那麽一大幫生死未卜的孩子不知去向。

太叔澤滑進椅子裏,閉上眼不說話了。

書房內頓時安靜了下來。陸羨之凝視著自己剛寫好的告示,上麵的墨跡已經幹涸。他一向對自己的字頗有自信,此時不知怎麽的看著告示上的字就是不怎麽舒坦。

筆鋒不夠有力,字跡不夠灑脫,筆畫太過優柔寡斷,摻雜了自己一些負麵的情緒,每個字都看著很別扭。

他不由自主地琢磨——要是他再有力道一些,顧忌地再少些……

“大人!”李苗苗的一聲破鑼嗓子將他從天外拉了回來。陸羨之驚得心口直跳,呼吸都不大順暢了。

他下意識地看向太叔澤,卻見這人沒心沒肺地笑地開心,見他看自己,還理直氣壯地說:“苗苗喊你一聲就被嚇成這樣,你得多脆弱。”

陸羨之罵都懶得罵了,隻說:“啊,回來了?劉縣丞呢?有查到什麽嗎?”

李苗苗道:“查到了,有一家把自己家孩子賣了。死活不肯說,我和劉縣丞去了他家鄰居問起來,說是兩天沒見那孩子了,才確定下來。”

陸羨之坐直了身:“還有呢?”

李苗苗道:“那孩子和羅玉笙的關係不錯。曾經在私底下在羅先生家學過幾天字。羅玉笙特別愛護他。”

陸羨之緩緩點頭,喃喃道:“那怪不得了……”怪不得羅玉笙明知道有危險還是要追上去。

李苗苗問:“那現在怎麽辦?”

陸羨之扭頭目光落在他那張撰寫好的告示上麵,道:“貼告示,這回告示讓宋師爺寫,就寫找一對情深義重的兄弟,哥哥為找被賣的弟弟,追賊人而失蹤。羅玉笙的畫像掛一個。”

李苗苗:“……就貼個告示?有用嗎?”

陸羨之道:“這是為了渲染民眾情緒的。找孩子光用這招沒用,得找買孩子的人。那天出城門的人要一個個對,我們現在懷疑的人選是喜愛侍弄花草的人。”

李苗苗根本等不及,跟火燒屁股似的扭身就往外走,邊走邊道:“我現在就跟劉縣丞去找,他正在外頭和宋師爺說點事。”

陸羨之頓了下,在李苗苗出門之前說:“不,還是我去吧。你留在府裏,和劉縣丞一起準備明天貼告示的事情。”

李苗苗不樂意了。

“為啥啊?我也想去。”

陸羨之道:“這不是府裏有那麽重要的犯人在,晚上又那麽黑燈瞎火的,當然隻有你在比較讓人安心。”

李苗苗給他一捧,當即為難道:“那……好吧。”

太叔澤這時候起來說:“那我也去,正好可以給陸大人撐個腰。”

陸羨之想起上次範啟忠跟自己要糧食時候的神態就心底有點發悚,連忙點頭。

“好好,有勞太叔兄了。”

兩人乘了馬車過去,在最短的時間內見上了範啟忠。

陸羨之長話短說一點都不廢話。

“監軍大人,求您幫我辦個事。不然到時候你的糧食可能就飛了。”

範啟忠臉色好了才幾天,頓時變了。

“又怎麽了?該不會我讓人捎過去的丟孩子的案子影響你了吧。那你就當沒聽到,找人的事情我來辦。”

堂堂監軍大人,為了渡安衛嗷嗷待哺的孩兒們,沒底線地大包大攬。

陸羨之心又酸又羨慕,半晌聽到太叔澤沒什麽心肝地在一邊重咳催促,隻能歎氣道:“我希望你配合我找個人。這個人十有八九就是羅玉笙跟蹤的賊。抓到他,找到羅玉笙的可能性就大多了。”

範啟忠瞪著眼看他,等他說完了半晌依舊沒吭聲。

陸羨之:“……有什麽問題嗎?”

範啟忠:“沒啊!就這事?這事不用你專門來找我啊。那羅先生跟渡安衛的關係一向不錯。幫這個幫是應該的。我隻要跟手底下的人說一句,他們肯定比誰都樂意。”

陸羨之道:“這個我知道。接下來才是重點。”

範啟忠:“……你能一口氣說完嗎?這麽換氣說話有意思?”

陸羨之:“腦子要拐彎嘛,我一口氣說完你聽不懂會壞事。”

範啟忠不跟他計較,點頭說:“行行行,話都是你說的,你有理。麻煩陸大人說重點。”

陸羨之輕咳了一聲,說:“找到這個人之後呢,我們得抓緊時間弄清楚他的目的,這個事情……”

太叔澤道:“問話的事情我來做 你隻管說重點。”

陸羨之嗯了一聲,說:“接下來,範叔你要帶人正兒八經四處找人,但不能說是找孩子,你們全部人得清一色改口說找逃跑的犯人。”

範啟忠愣了半晌。

“哪個犯人?”

“我剛抓的那個最重要的犯人。”陸羨之道。

範啟忠給他說的眼珠子瞪的溜圓,沉了半晌的氣才說:“……人丟了?”

陸羨之搖頭:“沒,苗苗在怎麽可能丟。她那麽敬業的姑娘。”

範啟忠眼圈一下紅了,抹著眼角歎氣說:“丟了就丟了。實在沒辦法我們就上山打獵 大家辛苦點熬過這個冬天就好了。”

陸羨之:“叔!您別哭啊!真沒丟!不信問這位大人。真要丟了 我還能這麽淡定嘛!”

範啟忠放下手,說:“沒丟就好。那為啥要說丟了?”

陸羨之頓時從心底湧起一股一言難盡的心酸。

太叔澤這時候說:“範大人當他丟了也沒事。”

範啟忠一瞬間差點又要哭了,陸羨之再一次保證沒丟,他才歇下來,說:“到底怎麽回事?”

陸羨之想了下,說:“蝙蝠幫那邊一點反應都沒有。這麽拖下去不行。我就想也許人丟了的消息傳出去,他們那邊不管真假總會有動作。就想探探他們在渡安還有多少底細。”

範啟忠喃喃道:“原來如此。明早我點一隊人給你。不能太多,傳出去我這是公器私用,犯事的。”

陸羨之點頭。

一會他又說:“還有,關於羅玉笙的事情,你們是早上的時候就接到你手下回報羅玉笙追人去這個事吧。”

範啟忠歎氣,說:“不是我不想找你,我以為我能找到人。這不是麻煩你嘛。”

陸羨之:“……行,第一個問題揭過。我們說下麵的問題,你們找了多久?什麽時候開始找的,在哪幾個地方找過?”

範啟忠歎道:“我的人回來報了我這件事之後,我立刻派人出去找了。找了整整一天吧。南門那條通往城外的所有可能去的地方我們都找了一遍。沒找到人我就覺得不大對,可又想不明白這裏頭的關節。晚上再聽其他人說你那邊知道了這個事情,就索性讓人跑去找你了。”

南門之外需要找的地方要比別的方向多,七零八落的村落和一些散居的獵戶都住在這個方向,要在那個方向找人確實特別費時。

陸羨之摸著下巴,說:“那你想想 你們找了一天什麽都沒有找到的可能性有多大?”

範啟忠道:“匪夷所思。不要說我們,就是隨便定州軍拉一撥人過來,對附近的地形都很熟。之前你讓我們去翻蝙蝠幫的藏人山洞,不也是我們翻出來的嗎?說真的,要不是我的人斬釘截鐵說人確定出了城,我都要懷疑他在誆我。”

陸羨之又問:“還有個問題,南門不是一直關著的麽?什麽時候開的?”

範啟忠道:“還不是為了軍糧的事情。我得著人和李裏正那邊套近乎 萬一真出了意外,就算是借也得借來給渡安衛們補上空缺啊。這事還不能說得那麽直白,影響兄弟們情緒,隻能偷偷來。”

陸羨之掩了臉,心說自己心情不錯好吃好喝犒勞自己的事情,範啟忠堂堂監軍卻過得如此艱辛。

“這麽說來,知道這件事的人應該不算多。”陸羨之問道。

範啟忠點頭。

“南門不能敞開啊,我隻是將鑰匙交給我手下。你放心都是我的心腹,絕對沒問題。”

陸羨之道:“那就隻有一個可能了。有人偷過你手下的人的鑰匙,複刻了一把。”

範啟忠:“……我,我去問問。”

陸羨之:“別問,馬上換掉。”

範啟忠三兩步跑了出去。陸羨之臉色沉沉,聽太叔澤說:“我沒弄明白你想做什麽?”

“張冠李戴 ,一石二鳥。”陸羨之道:“連你都覺得這是蝙蝠幫幹的事情。那我們就當是蝙蝠幫的人做的。我連動機都給他們假設好了。做這個事為了什麽?現在當然為了救他們幫裏尊貴的侄子。”

消息這種東西,以假亂真說簡單不簡單,說難也沒有多難。有心人加好事者就能演出一場大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