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禍不單行

那軍爺趕忙又道:“是,這不我出門了一天就為了找人。傍晚火急火燎回來了,聽到鬆哥他們說起這個事。監軍大人才命我過來講事情說與大人聽。”

陸羨之心底有個不大好的預感,他漫不經心地招呼這位軍爺坐下,思索著這孩子究竟是為什麽要不顧危險跟上人家。

劉縣丞跟著十三娘進來,和那軍爺友好地打了個招呼,隨即走到陸羨之身旁,小聲問道:“怎麽樣?有說什麽嗎?”

陸羨之沉聲道:“事情有些麻煩了。對了,劉縣丞,麻煩你去找下苗苗,你們倆一起去問問縣城除了羅家之外還有沒有丟孩子的。”

劉縣丞應聲跑了出去。

陸羨之抬頭和對著自己的軍爺對視。那軍爺明顯有點坐立難安,見陸羨之看他,又問道:“大人,可有什麽線索?玉笙家跟我們渡安衛挺熟。若是有什麽需要我們的,盡管開口。”

陸羨之原本想著可能是羅玉笙小孩心性,見到有人闖家裏,生怕是有什麽歹心,才會跟上去。

可這一路跟出城就不大尋常了。十幾歲的孩子,羅先生看上去是位挺有教養的人,不可能會教出這麽魯莽行事的孩子。

再說了軍爺的描述羅玉笙應該也是個成熟穩重,性情討喜的人。怎麽看這情形都不大合理。

陸羨之道:“我正在著人查探,若是有什麽需要,必定會去找監軍大人的。小兄弟還是先請回吧。……對了,帶個話給監軍大人,就說情況我了解了。”

那軍爺聞言歎氣道:“那勞煩大人,明日我叫幾個人再去城外找找吧。”

陸羨之送他出了衙門,回頭看到太叔澤靠在走廊上,看上去像是在等他。

“別說你這頭也有事要找我。”陸羨之說。

太叔澤:“沒事我找你做什麽?”

陸羨之徑自往裏走,邊走邊說:“你那邊還能不順利?荊齊是重要的人,蝙蝠幫不至於不願意拿二十萬兩銀子換。”

太叔澤:“我沒說是蝙蝠幫那邊的事吧。”

陸羨之腳步一頓,將信將疑:“皇上又給我撥錢了?”

太叔澤沒好氣地回他:“你整天怎麽就想著天上掉餡餅下來?你覺得自己有那種福氣嗎?”

陸羨之:“……”他默默地扭頭,擺出了一副我什麽都不想聽了的模樣繼續往裏麵走。

太叔澤雙手抱胸,邁著步子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閉著眼張嘴說:“上麵捎信來說,要把荊齊送去帝京。我已經回了一封過去,就說錢和人,隻能選一個。讓他們自己琢磨。”

陸羨之聽到這忽然心情好了一點,回頭笑嘻嘻說:“哎喲,還是太叔大人靠譜。本官感激不盡。”

太叔澤道:“但是人家能不能聽進去是另外一回事。”

陸羨之一下子又焉了。

太叔澤道:“我腦子沒你好使,想個辦法啊。這錢還沒到手,糧食的事情還沒解決。這時候送荊齊回帝京。萬一中間出個岔子,人財兩空。”

陸羨之道:“道理誰都懂啊。可辦法哪那麽好想的。你先告訴我一聲,他們帶荊齊回帝京做什麽?當餌嗎?”

太叔澤搖頭:“他分量不夠。”

陸羨之捏了捏發緊的眉間,沉吟片刻,道:“先進書房慢慢說。”

兩人前後進門,太叔澤沒什麽誠意地隨口問道:“碰上難辦的案子了?”

陸羨之不跟他見外,點頭說:“都不是省心的事,先說你的事。為什麽突然傳消息要把人帶回帝京?”

太叔澤遲疑了片刻,說:“帝京的人怎麽想的我不清楚。我猜多半是因為荊衛明。”

陸羨之頓了一下,沒吭聲應他。

荊衛明此人,並不是什麽小地方的邪教頭領,二十多年前他曾經是邊關一帶的守將。

二十多年前啊……陸羨之還未出生。關於這個人的事情卻曾經在父輩人那邊聽到過一點。

——性情豪爽,是非明辨。

但也隻是那麽一點,範啟忠他們似乎對這個人相當避諱,虧得陸羨之記性好,還記得自己聽到過一點。

太叔澤看他臉上的神情放空了,以為他不認得這個人,便給他解釋是說:“荊衛明曾是定州軍守將鍾將軍最為倚仗的副將。他當年犯下的錯差點連累了鍾將軍,幸虧韃子那一回沒有得逞。”

陸羨之琢磨道:“聽你說得應當挺嚴重的。可為何這個事情沒有傳出來?”

太叔澤覷著他說:“這還不簡單。有人壓住了消息唄。”

陸羨之突然起了興致,問道:“什麽人有這麽大的能耐。該不會是龍椅上那位?”

太叔澤道:“這種事自然是龍椅上那位授意的,但並不是他的意思。二十多年前那時候的情況很特殊,當時龍椅上那位還沒坐上龍椅,那次韃子突襲來勢洶洶,邊關連續丟了幾座城,當時還在位的太上皇坐不住了,任命還是三皇子的皇上帶兵退敵,皇上點的第一個就是荊衛明。可見他對荊衛明的信任有多深了。”

陸羨之問:“怎麽壓的?”

太叔澤端詳他了一會,提醒說:“真想知道?不怕掉腦袋?”

陸羨之:“好吧 不想知道了。反正就是有那麽一回事。”

太叔澤點頭,繼續說:“老實說,皇上找了他很多年了。但凡聽到一點點蛛絲馬跡,必定要親自過問的。我倒是覺得挺合情合理。”

陸羨之:“愛之深責之切嗎?就想親耳聽聽昔日愛將給他一個解釋。哪怕是謊言。我倒是沒想到皇上還是如此的性情中人。”

太叔澤嘖了聲,道:“你整天腦子裏到底都在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以我對皇上的了解。當年事情的真相一直寄在荊衛明一人身上,他多半還是想知道真相而已。”

陸羨之笑笑說:“讓你們家的皇上稍微像個人一點不好嗎?非得把他理解地那麽冷血做什麽。”

太叔澤:“……行吧。你說什麽便是什麽。總之荊齊要被帶往帝京。”

陸羨之尋思了許久,低聲問道:“蝙蝠幫那邊沒有反應是不是?”

太叔澤道:“是,沒有任何回音。是不是我們太高估了蝙蝠幫,其實他們在渡安已經沒有什麽眼線了。荊齊什麽玩意,這麽不受人待見?”

陸羨之笑道:“那就送去帝京唄。”

太叔澤:“前麵你的意思不是說不送嗎?你的二十萬兩銀子沒了哦。”

陸羨之翻著眼道:“我又沒陣仗可以送這尊神,誰要人那還不是要自己來領。來的時候我就讓他把三成的軍糧補齊了,再把人帶走不就成了。”

這人明擺著就是破罐子破摔,睜著眼要耍無賴了。

“你覺得人家會聽你?”

陸羨之橫眉豎眼道:“那就把我撤了啊,正好我還不想幹了呢。我明天就把告示貼出去,就說朝廷要把我們換銀子用的人質帶走了。看看他們怎麽帶。”

太叔澤:“你這潑皮的模樣哪學來的?”

陸羨之道:“又不是我先不講理的。”

太叔澤沉吟了片刻,說:“不過你這個辦法也不是不好。明天貼個試試?也許真的有用。”

“……”陸羨之咬牙起來,找了張告示的白紙,那鎮紙壓著,握著筆開始動手寫告示。

太叔澤一邊看著他在紙上龍飛鳳舞一邊問:“你那邊呢?”

陸羨之眉頭緊鎖,將白天發生的事情簡略地說了一遍。

太叔澤安靜地聽完,道:“最近你還是經常帶著渡安衛去找官銀要錢對吧?這個時候出這種事,膽子很大啊?”

陸羨之一邊寫一邊說:“你想說是蝙蝠幫的人圍魏救趙?這點我想過了,可能性不大。未免暴露過多,蝙蝠幫在渡安基本上已經撤得差不多。最多就留幾個眼線傳傳消息……依我看眼線可能都沒有了。你還說這次犯案的這位對集市那邊的地形很熟悉,而且還被個小孩盯上了,這麽糙的身手,不像慣犯。都什麽時候了蝙蝠幫會派這種人來送人頭嗎?我認為不會。”

太叔澤輕咳了聲,鄭重道:“那你說這個人的動機會是什麽?”

陸羨之頭也沒抬,就說:“劉縣丞和苗苗去找了 ,我想一會應該就知道了。”

太叔澤:“那不是很順利嗎?為何你還這麽愁眉苦臉。”

陸羨之將最後一個字的筆畫落下,收了個漂亮的筆鋒。隨後他隨手把筆擱在一邊,端詳著自己這幅一氣嗬成的告示,說:“我愁的不是這個案子。我現在擔心的是羅玉笙。渡安縣內有渡安衛把守著。搜白銀之後,基本上蝙蝠幫手心裏拽著的哪些人我們也有數了,他們不敢做點什麽出來。但是城外就不好說了。”

太叔澤:“對哦,萬一人家抓了小孩當人質要求換荊齊,那就糟了。”

陸羨之:“是啊。一想到那個場麵,我恨不得一頭撞死。這都什麽事,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事。”

太叔澤道:“把人交給我吧。我來做這個惡人。”

陸羨之抬眼瞅他,片刻後笑道:“你這是當惡人當習慣了。拿這個事來掙我的人情嗎?”

太叔澤嗤笑:“你人情才值幾個錢?我自然有我的考量。”

陸羨之往後坐進椅子裏,盯了太叔澤許久,問道:“該不是想要帶走荊齊的人其實是你吧。”

太叔澤聞言歎氣。

“我就那麽不值得你信任?”

陸羨之搖頭。

“老實說,我懷疑你很久了。皇上已經派我這個狀元來了,不可能還派你這種身份地位都特別重要的人再來。明顯多此一舉。但如果有了解他的切中要害跟他主動提這件事,那就不一樣了。皇上會感動,會覺得你隻是在為他分憂,而他確實也很掛心這件事 派你出來順理成章。當然他不會知道你夾帶私貨的,你覺得我說的對不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