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沒有他不敢做的事
太叔澤這時候終於回過味來了。
這兒壓根不是要買孩子的巢穴,而是山匪盛元廣的窩裏。
那幫人根本就不是找王山過來買孩子的,而且借山匪之手滅口的。難怪十四說對方態度怪怪的,原來這就是一出借刀殺人的戲碼。
太叔澤這會慶幸這一趟來這兒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十四自己。
圍著他的圈子一點點縮小。
太叔澤一邊往後退一邊打量這幾位。
包括提燈籠的中年男人在內,場上一共有六個人。六個人也不算特別多,隻要沒有李苗苗那種水準的,他都可以借助夜色順利脫身。
那中年人冷笑 說:“我要是你,就不會把力氣浪費在無用的事情上。”
太叔澤:“不試試怎麽知道?我自認還挺聰明,挺有能耐的。”
中年男人忽然轉身往回走,隻留下一句話 。
“一刻鍾之內將這個人帶過來,我在裏麵等。”
太叔澤真跟這幫人動手了才發現,根本不是五個還是六個人的問題。在旁邊的林子裏影影綽綽地藏了至少十幾個人,看熱鬧似的,在一邊起哄。
一刻鍾後,太叔澤挨了一頓結實的狠揍,被押進了一間不大的山中木屋裏。
那位中年男人手裏已經沒有燈籠,他坐在屋裏唯一的一張八仙桌邊上,聽到背後動靜頭也沒抬。
“趙勇讓你過來的嗎?”
太叔澤詫異抬頭,一時沒反應過來怎麽扯到趙勇了。
屋裏的光比燈籠足多了。那一身料子不錯的衣裳也看得清清楚楚。
雖然比不上帝京那些達官顯貴有錢大戶,但在這邊關,他也就見過喬家那幾個有錢的當家穿過這個程度的衣服。
此時坐在離自己不遠處吊著眼瞼看自己的中年男人肯定不是普通人。
太叔澤裝樣子斟酌了一會,沒來得及回答。
旁邊就有人動手了。
那人一腳下了十分的力,太叔澤小腿差點給他踢斷,整個人撲在地上。
“……”他隻來得及悶哼了一聲,身上就忽然之間被迫承受了來自四麵的拳腳。
那中年男人故意慢悠悠道:“我讓你們動手了嗎?”
有人應得極快。
“大哥,他敢不回您的話,活膩味了。”
太叔澤忍著渾身上下的痛,在心底把所有人罵了個狗血淋頭。旋即心想,得,這聲大哥讓他知道這人是誰了。
敢下手這麽沒輕沒重的,除了山匪之外,這個地盤上應該沒有這麽魯莽的小嘍囉了。
他抬起頭看著前方。
“你就是盛元廣?表弟都被人做了,不敢上門報仇,尋我這種小人物下手。真有意思。”
盛元廣抬手止住要繼續對太叔澤下手的人,說:“你不是趙勇派來的?”
太叔澤道:“派我來送死嗎?誰跟你一樣,把自己人往虎口裏送啊,傻不傻?”
“嘴巴挺橫啊,找死!”盛元廣手下抬腳又要招呼過來。
盛元廣怒道:“都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嗎!”
屋裏一下子安靜了,太叔澤等了一會,發現沒人動他,就自己起來盤坐在地上和盛元廣對視。
盛元廣看上去不像一般的山匪,身上有股特別維和的文氣。
應該是個能聽得懂人話的人,太叔澤琢磨道:“我算是看透了。那幫孫子就是把我送這邊來的給你添麻煩的。”
盛元廣:“誰送你來的?怎麽個添麻煩?”
“買孩子的人,我剛才說了是一個叫鄭家公的人。看我孩子不在手上,以為我詐他們唄。說真的,我就是詐他們的。”太叔澤信得過十四,鄭家公絕對有這個人。
盛元廣朝自己左手邊站著的人傾身過去。
“渡安縣有這個人?”
“有,是開茶館的那位,渡安縣的人沒人不認得這個鄭家公。”
太叔澤一下子想起了宋師爺說過,包括開茶館的那幾個人在內,一幫做買賣的人都是蝙蝠幫的人。
有人沉不住氣,開口嚷嚷。
“孫卓的事一定是他們幹的!我就說那幫人不安好心 殺人放火銷贓的事兒都是我們幹,他們倒是把自己洗成了一朵白蓮。忒不要逼臉了啊!”
一幫人起哄似的喊,隻有盛元廣依然氣定神閑。
他的目光一直在太叔澤身上轉。
太叔澤的目光也在他身上轉,片刻後,盛元廣先開了口。
“我看閣下膽子很大,蝙蝠幫也敢詐,而且深更半夜也敢一個人上山,恕我直言,你一點都不像個市井掌櫃。”
太叔澤抱拳說:“大哥眼光好,我就是個江湖人。路過貴寶地,不想給人劫了家底,路上撿的和家裏帶出來的孩子都給帶走了。你們這地真當晦氣。”
盛元廣說:“隻要不是趙勇那邊的人都好說。你來這兒是什麽目的。”
太叔澤:“原來是來找買小孩的窩點。您說,我家倆孩子被人綁失蹤了,我能不急著呢嗎?”
盛元廣一頓,問道:“可是一個瘋瘋癲癲,一個老氣橫秋。”
太叔澤不說話了。
盛元廣抬手朝他背後的人招手,隨後同太叔澤說:“難怪要送我這兒來呢,知道人在我這,送作堆來的吧。”
太叔澤:“你和趙勇什麽關係?”
盛元廣:“劊子手和刀的關係。”
太叔澤:“懂了。這位大哥可否打個商量,我想我們有話應該好還說。”
盛元廣道:“有話不應該和劊子手說嗎?刀都聽不懂人話。”
太叔澤:“這位大哥一看就是把有自己原則的靈性之刀。我相信你們也不願意為他人做嫁衣。”
盛元廣:“那得看你能給我什麽了。”
太叔澤心底直罵娘,打他出世以來從沒遇到這種必須硬著頭皮踢鐵板的場麵。
“您委屈在深山老林裏 應該不是那麽舒坦吧。”
盛元廣也不避諱這個問題,坦然道:“蝙蝠幫在邊關這一帶的勢力比你想象中要深得多。你以為扳倒趙勇就完事了?”
這一點太叔澤很清楚。
“我沒說你們要和蝙蝠幫作對。”
盛元廣眼神開始閃爍,打量太叔澤的眼光變得意味深長了。
“想要擁有和蝙蝠幫那種地方,也不是隻有扳倒對方這一個辦法而已,還可以找一個比蝙蝠幫更有能耐的靠山。”
盛元廣:“聽著像是招安。說實在,邊關這邊找我們招安也不是頭一次,可誰要過那種日子?”
太叔澤說:“所以你們甘願像喬家人那樣,一輩子被綁在這種地方出不去嗎?我想像您這樣的人,不會願意的吧,帝京東西大街合起來起碼有上百條渡安主街那麽長,誰不願意生活在那種繁華之地?”
盛元廣笑道:“那麽你是帝京來的達官顯貴嗎?你能張口招了我們,帶我們這一大幫山匪進帝京過好日子嗎?”
太叔澤:“那種日子,隻要你想,你輕易就做得到。何必拿出來貶低自己的身價。我就算了,我還想有人來招了我呢。”
盛元廣不說話了,他盯著太叔澤瞧了半天,忽然起身,說:“不逗了,說正事。我隻有一個要求,趙勇的命必須是我的。”
太叔澤道:“行行行,你要都給你,孩子還我。。”
盛元廣伸手到他麵前,說:“你很不一樣,擊掌過後,你把孫卓是怎麽死的告訴我。”
太叔澤心底給自己捏了一把冷汗。他現在由衷想要感謝李苗苗李捕快,要不是她找到了那具被人殘忍殺死的屍體,他就不會去注意渡安這邊存在著山匪這種可能性。
渡安到底是駐了渡安衛,甚至有鍾將軍的定州軍重兵把守的地方,誰能想到會有山匪膽大包天的存活著。
然而既然可能性有了就要查,孫卓和馮五讓他的人順利摸到了藤上。
盛元廣原來是江湖上一個小門派的弟子,後來因為一些私事離開了,之後因緣際會碰上了寨子裏上一任的山匪頭頭。當年邊關發生了外毒入侵之事,朝廷派人在渡安附近掃了一波,當時山匪就被掃地差點氣絕,頭頭連帶大半的匪眾全部葬送在鐵騎下,盛元廣接手了之後韜光養晦了一陣,直到和趙勇搭上才有今天的規模。
太叔澤當時便知這兩個人內部出問題就是狗咬狗而已。孫卓八成就是趙勇給滅的口。
但這個孫卓之死,未必是沒有經過盛元廣授意。
到現在他麵對盛元廣這個人更加確定自己當初的判斷,最後這個瓜帶著能戳死人的刺,別說摘了,他現在的處境都很危險。
“孫卓應當是被滅口的,”太叔澤道,“他應該是直接參與了趙勇買賣幼童的生意,在處理贓物的時候手腳不幹淨,並且意外捅到了不該捅的地方。”
盛元廣問:“什麽地方?”
太叔澤遲疑地觀察了他一會,回道:“官府,渡安縣衙。”
盛元廣笑出聲。
“渡安縣衙是出了名的無能,不然這邊關幾個縣哪還有蝙蝠幫什麽事。就這樣也算不該捅的地方?要我說捅個百八十遍都不是問題。”
太叔澤道:“新上任的縣太爺是個軟硬看似來者不拒,回頭全部吐出來的狠貨色,前陣子蝙蝠幫扶持的喬家送了錢還先被他毫不留情地捅了個穿,接著他似乎又出乎意料站了和蝙蝠幫對立的玉箏樓。”
玉箏樓這事雖然純屬子虛烏有,但太叔澤覺得管他呢,有用就好!反正他也不是縣衙的人,陸羨之是死是活都跟他無關。
太叔澤這一通描述終於讓盛元廣想起了這麽一號人。
“就是……那個傳說中命十分硬的新任縣令?這人有什麽背景嗎?如此硬氣。”
太叔澤想想陸羨之這個人。
這人也沒什麽特別的,背後也沒什麽特別厲害的靠山。他……唯一厲害的,大概是他真的有本事裝得自己背後有天大靠山似的。
沒他不敢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