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沈千戶

秋容對接下來的話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她咬了咬唇,終於橫下心道:“這個孩子,不是喬老爺的。”

“什麽??”喬富貴聽完這句話,簡直都要瘋了,“你給我說清楚,她的孩子不是我的還能是誰的?”畢竟任何男人都容忍不了自己戴綠帽子,更別說是在這種場合,被人公開說他戴綠帽。

周圍又響起細細碎碎的嘲笑聲,這種聲音讓喬富貴臉都疼了。

王氏的臉也是忽青忽白,她冷冷的看著秋容,腦子裏卻在飛快的想要如何脫身的方法。

秋容頂著壓力,她看了看臉色漲紅的喬富貴,再看看盯著自己的王氏,大聲道:“因為有個姓沈的公子,經常半夜來找夫人。然後第二天夫人就會去找老爺過夜。奴婢還聽夫人對沈公子說,說……說讓老爺早點兒去死,這樣喬家家產才能落在她的孩子身上。那個孩子……其實並沒有三個月!”

這話說完,堂內堂外一片嘩然。

王氏突然嚎哭著往堂內柱子上撞去:“如此羞辱我,我不活了!!”

旁邊衙役連忙去攔,但是衙役是男的,王氏是女的,王氏見小衙役滿臉通紅,更是掙紮不休,“你這個混蛋,不要碰我的身子。小女子命苦啊,養出來個丫鬟還是個白眼狼,老爺,奴家不活了,活不成了啊!”說著又要去撞柱子。

喬富貴愣愣的看著她,也沒有去扶,表情十分呆滯。

王氏哭嚎著鬧騰,鬧了半天又開始捂著肚子叫疼。

陸羨之微微一笑,道:“既然喬夫人腹痛,那就稍作休息,再請個大夫給看看。可惜劉大夫是本案重要證人,無法給喬夫人看病。不過我們渡安縣也不止劉大夫一個大夫,本官早就請好了其他大夫了,喬夫人,請?”

王氏愣了,她捂著肚子,也不作死了,也不喊疼了,雙眼中隻透出驚恐。

陸羨之對李苗苗使了個眼色,李苗苗上前要抓王氏,王氏剛想掙紮,就被點了穴道,渾身癱軟了。李苗苗找了兩個健壯婦人,抬起王氏轉到一處屏風之後。

一名老大夫走近屏風後麵,片刻後轉了出來,跪下道:“稟大人,王氏腹中胎兒確實不足三個月,按照脈象,最多兩個月。”

喬富貴聽完,渾身哆嗦,雙眼一翻就厥了過去。

石氏也沒想到竟然是這個結果,兩個月?那時候她兒子喬富貴已經不能人道了,那麽王氏腹中孩子從何而來?

一開始她還想著要如何跟表親交代,現在倒是想知道,表親要如何跟自己交代了。

老大夫見喬富貴暈了,直接過去狠掐人中,愣是把人給掐醒了過來。不過人中有些腫,喬富貴上唇也跟著腫了起來,那張臉更加滑稽了。

陸羨之掩唇一笑,道:“喬老爺,你可認識什麽沈公子?”

喬富貴十分羞憤,怒道:“我認識個什麽沈公子,沈……”他說道這裏,表情呆愣了片刻,隨即惡狠狠道:“是沈謙!!一定是他!!”

喬富貴似乎腦子也被掐清醒了,他突然開始磕頭,大聲道:“大人,大人,草民落馬那一日,就是與沈謙他們一同出去的!沈謙害我,還請大人明察!”

陸羨之低聲問劉縣丞,“劉大人,這沈謙又是何人?”

劉縣丞也低聲回道:“這沈謙就是定州軍駐紮在這邊千戶所的沈千戶。”

話音剛落,門口突然一陣混亂,緊接著一名小衙役跑了進來,神情緊張,大聲道:“大人,大人,外麵被一群軍爺給圍了!”

那群軍爺不但包圍了縣衙,還驅散了門口圍觀的一群人。然後門口大步走進來一個人,穿著千戶所的衣袍,長得倒是人高馬大相貌堂堂。

劉縣丞聲音都有些哆嗦了,“大人,這位就是沈謙沈千戶。”

陸羨之點頭,他站起身來剛要拱手行禮,就見沈千戶驚呼道:“哎喲,喬老爺,您這是怎麽了?”

喬富貴惡狠狠地看著他,“沈謙,我平日待你不薄,你為何要如此羞辱與我?如此害我?”

沈千戶表情誇張道:“喬老爺何出此言?難不成你要汙蔑本千戶?”

“你!!”喬富貴恨的牙齦都咬出血來了。

陸羨之看出來了,這位沈千戶來者不善,這是給自己下馬威來了,隻是不知道他有什麽圖謀。而且沈千戶來的這麽巧,可想而知早早的就有人給他報信,就等著這個時候進來呢。

隻是不知道給他報信的人究竟是誰……

其實對沈千戶這個人,陸羨之也有所耳聞。這沈千戶今年不過二十七八歲,長得也是風流倜儻的模樣,家中妻妾成群。若說背後沒人,他是絕對不相信的,否則憑著一個小小的軍戶幾年之內升上千戶這個位置,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但是他真沒想到,沈千戶和喬家的關係竟然這麽不一般。

想到這裏,陸羨之微微一笑道:“沈大人來本官這裏,應該不會是隻想著和喬老爺敘舊吧?”

“陸大人此言差矣,本官隻是聽聞有人想要汙蔑本官,心中實在氣憤。又怕陸大人初來乍到被小人蒙騙,所以不得不前來照顧一二。”沈謙抬著下巴,輕蔑的掃了陸羨之一眼,又悠悠的道:“畢竟這縣令之位也不是那麽好坐的,萬一陸大人在本官管轄之下出了什麽岔子,本官也不好交代啊。”

這話說的就有意思了。

陸羨之一開始覺得這沈謙與喬家或者喬家身後那人是一夥兒的,可是如此看來似乎並不是?還是說……喬富貴這顆棋子如今已經沒有了什麽用處,可以隨時棄掉了?

他再看看氣的臉色發青的喬富貴,頓時覺得這人更加可憐起來。

“沈謙!!”喬富貴暴怒,指著沈謙的手不停地哆嗦,“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平日裏我可是給了你不少好處,如今你不但給老子戴綠帽子,還要倒打一耙嗎?”

“喬老爺這話是什麽意思?”沈謙眼皮子一掀,慢悠悠的掃了喬富貴一眼,“本官好歹也是五品千戶,需要你給什麽好處?”

“要不是我,你,你……”喬富貴說道這裏,猛然卡殼了。他的臉色更加難看起來,眼神從陸羨之到沈謙來回的掃,厚厚的嘴唇顫抖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什麽來。

陸羨之皺起眉頭,“喬富貴,你有什麽話是不能說的?若是本官冤枉了你,或者有人逼迫你,本官自能替你做主。”

喬富貴緊緊的攥起拳頭。他不能說,有的話若是說出來,不但保不住性命,而且牽扯的人也太多了。這裏隻是渡安縣,天高皇帝遠,眼前這位陸大人看上去好像很有本事,但是他能保住自己?想想之前那幾任縣太爺就知道了,不管是想要做實事不與他們同流合汙的,還是已經被他們拉攏的,哪個有了好下場?

而自己,也不過是他們中間的一環而已,誰都得罪不起。

不說,或許還能活命。說了,可就什麽都沒了。

旁邊的石氏也臉色青白,她似乎知道喬富貴想要說什麽了,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恐懼,最終也隻能低下了頭。

這個時候王氏反而哀哀怯怯的哭了起來,邊哭邊看向沈千戶,“大人,民婦真的是冤枉,民婦成日裏在院子裏呆著,能見到幾個人呢?平白無故的就被那下賤婢子誣陷了青白,若不是腹中還有孩子,民婦真的是不想活了。再說,民婦孩子月份小,難免會讓大夫誤診,怎麽就能說民婦與,與這沈大人有了苟且?就算民婦清白不重要,難道沈大人的清白也不重要嗎?”

秋容冷聲道:“苟且沒苟且你自己心裏最明白,就算你現在不承認,等孩子生出來看看像誰,難不成大家還都是瞎子嗎?”

“好啊!”王氏也不甘示弱,“那就等孩子生下來,看看像誰再說其他。到時候就算要了我的命,我也沒什麽好說的!”

從現在等孩子生下來至少七八個月,這七八個月好運作的手段多著呢,她不信沈謙擺不平眼前這令人討厭的陸縣令!

“沈大人怎麽看?”陸羨之問道。

沈謙裝模作樣的歎了口氣,道:“這喬富貴罪有應得,但是王氏畢竟有孕育之功,因為私欲如此汙蔑一個弱女子實在不應當啊。更何況王氏腹中孩子,可是喬家的根呢。”

陸羨之笑道:“看來,沈大人是要保這王氏了?”

“陸大人此言差矣,本官隻不過是憐惜陸大人,不想讓陸大人背上欺辱婦人的汙名罷了。”沈謙一臉嚴肅,仿佛這件事就應該這麽做,而他則是兩袖清風,正義凜然了。

陸羨之又道:“可若是這樣,沈大人難免要背上一些汙名,這也無所謂嗎?”

沈謙一甩袖子,道:“本官有何所懼?”

“好一個有何所懼!”門口的人群被嘩啦啦分開,一抬黑色四人小轎子被抬了進來,那轎子上晃悠悠的掛了個牌子,牌子三寸見方,黑色牌麵上鐵鉤銀劃寫了兩個金色大字:長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