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調兵

見謝大偉離開,胡乙輝沒急著進去,在門外又抽了兩根煙,磨蹭了半天,踱著四方步進了小院。

吉姆隔著窗戶看見胡乙輝,跑上去拉開了門,“古總好!”

胡乙輝點點頭,“Shirley在嗎?”

“在休息室呢!”

胡乙輝走進吧台,掀開布簾進了過道。休息室門關著,他輕輕敲了敲。

“請進!”Shirley在屋裏應道,話落門開,露出一張她最不想看見的臉。

“你怎麽來了?”Shirley語氣像帶著冰碴。

胡乙輝在外麵已經琢磨了半天,在沒搞清楚這幾個人進展到什麽程度之前,暫時不能捅破這層窗戶紙。

他壓住火兒,心平氣和地說道:“劉思,我住的房子過幾天又該交房租了。三個月的一共是一萬三千五,你這兩天給我準備一下。”

Shirley厭惡地皺起了眉,胡乙輝每次找他就是要錢。但來北京的費用由她負擔,這是兩個人有言在先的。她想了想說道:“胡乙輝,有件事我正要跟你說,這錢是我最後一次掏,以後你的事我就不管了!”

聽著Shirley對自己的稱謂從胡叔叔變成老胡,再到現在直呼其名,胡乙輝心裏暗罵,果然是要過河拆橋了!他冷笑道:“你不管了,憑什麽?”

“我想放棄了!”Shirley攏了攏長發,扭過臉看向一旁,“這一切都是捕風捉影的事,再這麽下去,我耗不起!”

聽到這話,胡乙輝的臉騰地漲紅了。雖然兩個人貌合神離,他也早就料道遲早會分道揚鑣,但沒想到這一切來得這麽快,而且居然讓Shirley占據了主動。

“捕風捉影是什麽意思!你說這一切是我自己瞎編的?”胡乙輝陰陽怪氣地說,“我這一把老骨頭,在濱江待得好好的,是為了你才來北京受這份洋罪,現在你一句話,說不幹就不幹了?”

“但是我沒想到……”Shirley剛想說你背著我去找詩集,但一想,現在自己也瞞著他和謝大偉攪在一起,“我沒想到拖這麽久,我負擔不起!”

“那你想怎麽著?”胡乙輝挑釁地看著Shirley。

“到年底我就把酒吧兌出去,回加拿大陪媽媽!”

“哼哼!”胡乙輝冷笑一聲,“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也沒有用!楓葉是我的!”Shirley尖叫道。

“你的?我也有股份!”胡乙輝也扯著脖子喊。楓葉盤下來的時候,胡乙輝借著風險共擔的由頭,執意交了4萬元,占了個股。

“那我把你入股的錢退給你!”

“退我多少?”胡乙輝逼問。

“你交了4萬,當然還退你4萬,再按比例給你分紅。”

“4萬就想把我打發了?!”胡乙輝笑了,伸出拇指跟食指,“要退我也行,這個數!”

“8萬?”

“加個零,八十萬!”

“你……”Shirley氣得小臉煞白,“訛人是吧!欺負我就一個人!”

“你到底幾個人我不知道!”胡乙輝一語雙關,“回去翻翻股東協議,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你仔細看看第七條,完了再說!”

胡乙輝說完摔門而出。

吉姆幾個人在外麵聽見休息室裏又幹起來了,見胡乙輝出來,都把臉扭了過去。兩個老板每次見麵就掐,大家都見怪不怪了。

Shirley晚上很早就回了家,氣呼呼地把東西扔在沙發上,衝謝大偉嚷道:“給我根煙!”

謝大偉把煙給Shirley點上,小心翼翼地問:“怎麽了?”

“胡乙輝這個臭無賴,今天又來跟我要錢!我說以後他的事跟我沒關係了,我要把酒吧賣了回加拿大,他竟然用他那點破股份威脅我!”

“這酒吧到底是你倆誰的啊,原來他可跟我說是他出資,你管理!”

“他放屁!”Shirley氣得罵道,“他隻占5%,還是死皮賴臉求我入股,早知道當初真不應該答應他。”

Shirley說完走進臥室找出股東協議,回到沙發上看了起來。

“第七條:如果其中一方退出經營,其股份優先由另一方按資產負債認購,除非另一方確認放棄,才可以尋找第三方。”

謝大偉湊了過來,Shirley把合同遞給他,“你看第七條!”

謝大偉讀了一遍,“也就是說,你要賣也隻能先問他,他說不要你才能找下家!”

“對!更要命的是那句按資產負債!”

“什麽意思?”謝大偉不太理解。

“酒吧大部分收入都是現金,為了避稅,賬麵一直是做成虧損。如果按資產負債,現在楓葉連當時的一半都不值。”

“那實際情況呢?”

“世界杯這個月,純利就7萬多。”

“這麽多!”謝大偉驚叫,沒想到酒吧的利潤如此豐厚。

Shirley看向謝大偉,緩緩問道:“你還記得咱倆的約定嗎?”

謝大偉當然不會忘記,差點被郭總送進公安局的那天,他給Shirley打了欠條,當時Shirley說過,“找到詩集,咱倆的賬一筆勾銷!如果你能幫我拿到金子,楓葉就是你的!”

謝大偉點了點頭,“我記得!”

“那你就想想辦法,怎麽對付這隻老狐狸!”

胡乙輝回到住處,躺在**,環視著條件還不賴的房子,有些不舍。他在這兒住得很舒服,也習慣了北京,要是沒人交房租,隻能卷鋪蓋滾蛋了。自己已經五十好幾,還兩次入獄,回了濱江連個正經工作都找不到,又得繼續靠招搖撞騙混日子了。

“我就不信鬥不過這幾個小崽子!”胡乙輝氣呼呼地罵道,一骨碌坐了起來,點了一根煙琢磨起來。劉思主動撕破了臉,看來和謝大偉結盟已經板上釘釘,而黃帆關朗把著詩集,現在隻有自己孤軍奮戰、要啥沒啥……再不采取點措施,失敗已成定局。沉思良久,胡乙輝往張家口打了一個電話,“丙輝,你處理一下那邊的事,趕緊到北京來!”

丙輝姓楊,是胡乙輝的親弟弟,比他小十幾歲。胡乙輝第一次入獄的時候,他媽帶著丙輝改嫁到張家口,弟弟隨了繼父的姓。楊丙輝開了個石材加工廠,胡乙輝到了北京後經常過去,這也就是他掛在嘴上的所謂在張家口的大生意。

“二哥,去北京幹啥啊,我還得盯著我這攤兒呢!”

“讓你對象先看著,廠裏有你一個月五六千,沒你也那樣!我現在有個大買賣,需要你幫忙!”

“啥大買賣,你那個酒吧?”

“那還用你幫忙,你先過來再說!”

“你這個大忽悠……我不去!”楊丙輝支支吾吾,看樣子對自己這個二哥很了解。

“這次你就信我!”胡乙輝見說不動他,有點著急,“我虧待不了你!”

“那你先說說,怎麽個不虧待法!”楊丙輝嬉皮笑臉,“我掂量掂量哪頭沉啊!”

“事兒要是成了,我分你……三十萬!”胡乙輝咬著後槽牙說道。

“多少?我沒聽錯吧二哥,是三十萬,不是三萬,對吧!”楊丙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從二哥嘴裏能說出這個數量級。

“沒錯!你明天過來,我告訴你是怎麽回事,留不留下來幫我,你自己決定!”

“好!”楊丙輝終於動了心。

第二天中午,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東張西望走進了胡乙輝住的小區。這個人蛤蟆嘴三角眼,黢黑的臉上長了好多痘痘,頭發還挑染了一綹棕色。賊眉鼠眼,歪脖駝背,透著一股子不著調。

楊丙輝尋到了胡乙輝的住處,按響門鈴,進屋也不寒暄,直接問道:“二哥,咱先把你的大買賣說清楚,要不然我下午就趕回去。”

胡乙輝看楊丙輝這德性氣得沒招,但又不得不挽留。他知道,自己要再沒個幫手,真的要被這幾個小年輕當猴耍了。

“丙輝,你先坐下,聽我跟你從頭說起!”胡乙輝給他倒了杯水,緩緩問道,“你知道我為什麽蹲了那麽多年監獄嗎?”

“知道啊,咱媽說過,你不是私刻公章騙了公司的錢嗎?”

“我說的是第二次!”胡乙輝滿臉黑線。

“那就不清楚了,那時候媽跟我都到張家口了,誰知道你在濱江咋把自己折進去的。”

“1996年的時候,我在一個房地產公司上班,當時的老板叫劉智勇,也就是開酒吧這女孩她爸。老劉以前是個大混子,因為把一個討債的從樓上推下去摔死,他花錢找周國順頂了包,自己消停了幾年。後來他開始涉足拆遷,又搞房地產,生意越做越大。那年冬天,公安廳的破冰行動鎖定了土地局局長,劉智勇因為行賄聽到了風吹草動就跑路了。路上車翻進了溝裏,他也死了。可你知道當時我在車裏發現了什麽嗎?”講到這兒,胡乙輝停下來,看著楊丙輝賣了個關子。

“什麽?”

“黃金!”

“啥?金子!”楊丙輝的小三角眼頓時瞪大,“二哥,那你不是發了!”

“但是一箱子黃金都是假的,這是老劉的餌,沒有這個,周國順不會跟他跑路的!”

“咳!”楊丙輝的眼睛又眯縫起來。

胡乙輝看他蔫兒了,知道該吊胃口了,他把臉湊近了弟弟,陰惻惻說道:“雖然車裏的是假的,但我知道,老劉有一箱子真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