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護士

黃帆從常柏青家出來,有些恍惚,剛才四叔講的那些,就像往她平靜的心湖裏扔了兩塊石頭,泛起了陣陣漣漪。爸爸在知道自己身患絕症後,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為了她。雖然不得不承認這樣做很自私,但事實卻是,在梅姨的照料下,黃帆能夠一直安心讀書,直到考上大學。

另外一件事,則更堅定了黃帆把真相探查到底的決心。爸爸明知去日無多,卻沒花時間陪著自己,反而把她丟在一旁,義無反顧進入到那個地產公司,一定另有目的。

黃帆回到賓館查了下地圖,骨傷科醫院就在西大橋,離自己住的不遠,看時間已近中午,她決定先去吃飯。黃帆到了宏達老菜館,點了自己最愛吃的鍋包肉,看到手機上的未接電話,才想起來下了火車還沒跟關朗聯係,趕緊回了過去。

“帆兒,現在不忙啦,你那邊怎麽樣?”

“還可以吧,比想象的順利!”黃帆說這句時,心裏想的是找到了四叔。

“哪天能回來?”

“看情況,最快明天!”

“美女,你點的鍋包肉!”服務員大聲吆喝著,一盤滋滋作響的鍋包肉端了上來。

關朗在電話裏聽到笑了起來,“你去大連怎麽不吃海鮮,還吃上鍋包肉了!”

“想家了唄!晚上回酒店再說吧!”黃帆怕再被關朗聽到什麽,掛了電話。她這次回濱江之所以沒告訴關朗,一是怕他擔心,二是想盡可能不讓古嘉誠和Shirley發現,她已經知道了詩集的事。

吃完飯,黃帆打車來到了骨傷科醫院,這是濱江市唯一的骨傷專科醫院,門診大廳裏人頭攢動,比火車站還熱鬧。分診台前麵一堆人圍著個小護士,七嘴八舌地問著。黃帆等了會兒,找了個小護士喝水的空兒,上前問道:“請問您知道於雪靜在哪嗎?”

“於姐啊,她調走了!”小護士擰上杯子說道。

“調走了?!”黃帆心裏一沉。

“嗯,調到江北分院了,在那邊當護士長呢!”

“哦,謝謝!”黃帆心裏踏實了點,她現在最擔心自己要找的人杳無音訊。

黃帆打了輛車,直奔江北。她看了看導航,跟司機說道:“師傅,走陽明灘大橋吧!”

“那可有點兒繞啊,走公路大橋近!”司機好意提醒。

“嗯,我就想看看這座橋,以前隻是在電視上見過!”

“看看就對了!這可是我們濱江第一座懸索橋,上麵還是雙塔,老漂亮了!”司機把黃帆當成了外地遊客,自豪地介紹著,“你是在什麽旅遊節目上見過吧!”

“不是,四年前的新聞頻道。”黃帆淡淡地說,“橋塌了!”

“呃……”司機吃了癟不再說話,猛踩一腳油門,車子加速往群力駛去。

群力是濱江後建的新區,規劃整齊,高樓林立,還有濕地公園和體育公園,沿江隨處可見拍攝婚紗照的情侶們。車子開上了陽明灘大橋,雙向八車道的橋麵寬敞整潔,縱貫南北。兩座綠色的歐式主塔高高聳立,氣度不凡。

黃帆順著蜿蜒的鬆花江遠眺家鄉,這個1946年解放的共和國長子,在經曆了老工業基地的衰退後,又開始變得生機盎然。自己才離開了9年,這裏已經滄海桑田,18年前的人和事,又能留下多少痕跡。

車子過了江又開了會兒,在一座工字型大樓前停下。黃帆仰頭看去,樓頂醒目豎著紅色的大字“骨傷科醫院江北分院”

候診大廳寬敞明亮,患者卻明顯比老院少了很多,黃帆來到分診台問道:“請問在哪兒能找到於雪靜護士長?”

“從這兒穿過去,後麵是病房樓,你上四樓辦公室看看。”小護士禮貌地答道。

黃帆來到病房樓四層,找到了辦公室。她敲了敲門,輕輕推開,裏麵幾個護士正嘰嘰喳喳聊天。

“請問,於護士長在嗎?”

一個帽子上有兩道橫杠的女人轉過頭來,“誰找我?”

黃帆衝她微微一笑,站在門口往後退了一步,示意她出來,於雪靜站起身來到樓道。

“您是於雪靜?”

於雪靜聽對方直呼其名,應該不是患者家屬或醫療器材銷售人員,冷冷地問道:“我是!你什麽事兒?”

“於阿姨,我叫黃帆,我爸爸是……”黃帆頓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說道,“黃、劍、忠!”

於雪靜愣了幾秒鍾,突然反應過來, “天呐!你……你是黃大哥的女兒!”

她顯得有些不知所措,東張西望了一下,說了句“跟我來!”轉身往樓道盡頭走去。黃帆跟著她走到一間沒有門牌的房間,於雪靜從白服兜裏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房間裏有張折疊床和辦公桌,於雪靜帶上了門,“黃帆是吧,坐下說!”

黃帆坐到**,看到桌子上有張合影:一個戴眼鏡的長發男人表情嚴肅,一隻手插兜,另一隻手生硬地搭在於雪靜肩上;於雪靜則把一個小男孩緊緊攬在懷裏,臉貼著臉,笑得合不攏嘴。

於雪靜給黃帆倒了杯水,問道:“你怎麽……你怎麽找我來了?”

“於阿姨,我找您是想了解一些關於我爸爸的事!”

於雪靜沒說話,咬著嘴唇,明顯很為難。她有點不解地問:“你爸爸的事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你怎麽還?”

“爸爸去世時我還小,他不明不白地遇害了,還被說成是……我現在就是想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於雪靜看了看表,猶豫了好久,“黃帆,這裏說話不方便!醫院藥房馬路對麵有個西餐廳,你先去那等我,我把工作安排一下過去找你!”

黃帆從醫院出來,按照她說的,找到了那家西餐廳。她選了個靠窗的角落,可以看見從醫院方向過來的人。

半小時後,於雪靜從馬路對麵走過來了,還戴著副大墨鏡,黃帆隔著玻璃對她招了招手。

於雪靜進了餐廳,摘下墨鏡坐下來。此刻才下午四點多,西餐廳裏隻有她們兩個。趁著於雪靜點飲料的工夫,黃帆仔細打量著她:眼角已經爬上了細紋,差不多四十歲出頭的年紀,齊肩短發,還算漂亮。Burberry 的短風衣、LV的包、PRADA的眼鏡,手上戴著一塊卡地亞藍氣球,指甲做得很精致,看得出來條件不錯。

沉默了一會兒,於雪靜先開口了。“黃帆,你想知道的那些事,其實是我永遠不願意再提的。我現在的生活很平靜,我不想讓任何以前的事打擾我。可是我欠黃大哥的,所以今天我可以把知道的事都告訴你!但是……”於雪靜加重了口氣,“但是你要答應我,等會兒出了這個門,以後就別再來找我了!可以嗎?”

黃帆想起剛才桌上那張照片,點點頭認真說道:“好,我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