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詩集

關朗把黃帆攙進臥室,扶著她靠床坐下,給她倒了杯水。

“帆兒,你剛才怎麽了?”事先毫無思想準備的關朗,已經被錄音的內容嚇得直發毛。剛才又眼看黃帆受了刺激,自兩個人認識以來,還是第一次見黃帆這樣不淡定,他心裏更沒底了。

黃帆屈起兩條腿,雙臂抱住膝蓋,把臉埋住。

“古大哥和Shirley到底是什麽人?詩集是怎麽回事?你倒是說話啊!”關朗看不見她的表情,焦急萬分。

“讓我一個人待會兒!”黃帆的聲音有些顫抖,依然沒有抬頭。

關朗還想繼續問,強忍住了,撫了撫黃帆的頭發,走出臥室帶上了門。

關朗坐在客廳裏,覺得渾身發冷,他到現在也不敢相信,那兩張熱情洋溢的笑臉背後,竟然暗藏著陰謀。關朗感到後怕,又有些自責。黃帆向來機敏,自己居然把她的提醒當耳旁風,還質疑她。但關朗之所以沒當回事,是因為他確實沒有值得別人惦記的東西!可誰又能想到,他們的目標竟然是黃帆!

關朗怔怔地坐在客廳,額頭上不覺已經沁出冷汗,臥室裏還是沒有動靜。他有點坐不住了,起身走過去把門輕輕推開一點,見黃帆依然埋頭坐著,姿勢一點沒變,仿佛一尊石雕。他隻好又坐回到客廳。

“關朗,你進來!”,不知道過了多久,黃帆在臥室裏喊他。

關朗趕緊推開門進去,黃帆臉色蒼白,但已經恢複了平靜。

“你現在相信我了嗎!”她明亮的大眼睛著著關朗。

“嗯,相信!我……他們……這太不可思議了!”關朗有點語無倫次,他腦子裏依然很亂。

“哼哼……”黃帆冷笑了一聲,“我隻是沒有猜到,他們是衝我來的!”

“古嘉誠說的那本詩集究竟怎麽回事?”

“有些事我從來沒跟你說過,我也以為我永遠不需要再提了。但是現在看來,可能並沒有那麽簡單。”黃帆抬起頭看著關朗,“我,確實有一本詩集!”

“什麽樣的詩集?”

這個問題讓黃帆有點不知該從何說起,想了想說:“你知道我的身世嗎?”

“知道,你不是跟我說過嗎。”關朗聽黃帆提過,她在幼年時媽媽就病故了,幾年後爸爸也意外身亡,是繼母把她帶大的。

“但你知道我爸……爸爸是怎麽死的嗎?”爸爸兩個字,竟然讓黃帆打了個磕巴兒。這個詞和相對應的人,都因為太過久遠而變得生疏。

“你隻說是個意外,具體沒講。”關朗心疼女友,也從來沒問過。“如果你不想提,我也可以不知道!”

“現在也沒什麽不能說的了:我爸爸是被人殺害的!”

關朗怔住了,黃帆波瀾不驚地繼續說道:“在我8歲那年冬天,我爸爸死於一場刑事案件,他被人槍殺了!”

“啊!”關朗怔住了,“為什麽?”

黃帆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打開了回憶的閘門。

“在我還不到兩歲的時候,我媽媽生了一場大病,沒多久就去世了,我爸爸一個人把我帶大。小時候,他很疼我,對我特別好。他是廠工會的宣傳幹事,雖然掙錢不多,但總給我買好吃的和新衣服,生怕我受委屈。但是,從我上了小學開始,一切都變了!我爸爸又結婚了,娶了個比他還大一歲的女人,我叫她梅姨。從那時起他就很少再管我,我的吃飯穿衣都是梅姨負責。後來,他從工廠停薪留職,去了一家房地產公司。從此他變得非常忙,經常加班,有時候還住在單位。他就像變了一個人,不再像以前那麽關心我:也不陪我玩兒,也不輔導我功課,連家長會都是讓梅姨去開。”

黃帆的眼裏泛出淚花,她抬起頭,努力不讓眼淚流下來。

“1996年11月2日,我永遠忘不了這個日子!那天,梅姨哭著告訴我說:你爸爸今天不回來了,永遠回不來了!我問梅姨我爸怎麽了,可她什麽都不說,但我知道是不光彩的事,因為警察來了家裏。後來,同學裏開始傳開,說我爸爸是黑社會、是犯罪分子。有一次,一個男生說我爸爸,我和他打了起來。我用石頭把他的頭打破了,縫了六針。學校處分了我,逼著我轉學,我就去了另外一所小學。可還不出一個月,就又開始有同學在背後議論我。過完暑假我又換了學校,但是沒過多久,有個女生指著我對大家說:看,犯罪分子的女兒!”

黃帆沉浸在灰色的回憶裏,語氣中充滿了怨恨。

“我知道我堵不上別人的嘴,隻能當自己什麽也聽不見,我就是這樣在別人的指指點點中長大的。後來,等到我上了初中,梅姨才把爸爸的事告訴我。說他工作的房地產公司犯了案,老板要帶著他和另外幾個人逃走,可不知道因為什麽,其中一個人殺害了我爸爸。也許是報應,那個人第二天就淹死了,其他的人也都在逃跑的路上出了事。隻是沒有人說得清,我爸爸為什麽會被殺,是不肯跟他們一起逃走,還是……還是分贓不均。雖然最後沒追究我爸爸的刑事責任,但他的死被定性為成員內訌,等於承認了他就是犯罪分子。”

“應該是他不願意走吧,如果真想逃走肯定會先跟你梅姨交代,不然你怎麽辦?”

“什麽都沒交代!我們家的房子是我爺爺留下來的,爸爸廠工會的同事出麵,讓梅姨立了個字據,她養我到高中畢業,我放棄房子的繼承權,我倆最後也都兌現了承諾。高考結束後,梅姨知道我一定會離開濱江,就把父親的遺物都交給了我。”

“當中就有那本詩集?”

“對!”

“裏麵寫了什麽?”關朗怎麽也無法想象,一本詩集能有多大價值。

“寫了什麽我也不知道,其實就是本記著些隨筆的工作手冊。他有這個習慣,總隨身帶著鋼筆和本子,想到什麽就隨手記下來。但是這個手冊的奇怪之處,是後邊寫了很多詩!我問過梅姨手冊的來曆,她說她也不清楚,當時警察從我爸爸單位拿走了很多東西,這個算是私人物品就還給了家屬。”

“你不知道?你沒看過嗎?!”關朗本以為黃帆會對爸爸留下的東西了如指掌,“你恨他?”

“恨嗎?嗬嗬……”黃帆冷笑著,“我從小沒有媽媽,他是我唯一的親人!他本來應該照顧我、保護我,卻把我丟給一個陌生女人不管,一句話都沒留下就離開了!而且還跟那些人攪在一起,最後落個這樣的名聲,讓我受盡了冷嘲熱諷!他想過我嗎?!”

關朗見黃帆的情緒有些激動,安慰道:“你爸爸也許是受了牽連呢,那本詩集現在在哪?”

“他的遺物都在一個檔案袋裏!我把它連同我的戶口本、畢業證、學位證,都放佳琪那兒了!”

“那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

“現在看來,能讓古嘉誠和Shirley這麽大費周章,這裏麵一定有很重要的東西,我先看看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