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磁鐵
陽光明媚,微風徐徐,碧海藍天,水波不興。
這樣好的天氣,本該心情愉悅,可船上完全一片愁雲慘霧,困頓不堪。
船上大部分的電子儀器在強磁力的作用下完全失靈,隻有小部分還時不時地能運作一下,保險起見,動力係統已經關閉,做全麵檢修,希望如果需要的時候可以保證正常運作。
船長派了三隊人出去,每隊四人,我和葛雲翼之前半夜在甲板上結識的三個人:小戴、馬克和喬納森都積極響應參加,那三人可能在之前的守夜當中已經培養出了革命友情,互相一使眼色便一人分別選了一隊,看樣子是要回來以後互相交流見聞的樣子。
分派好以後,三隊人分別向島嶼兩端方向和橫貫方向去探查一下地形。雖然表麵上看這島的確一望到底,寸草不生,但實際情況還是要去考察一下才知道。
我和葛雲翼都有點心神不寧,因為司馬也在這三隊人當中,就是橫貫的那隊。我們實在搞不清楚他是怎麽想的,他從來是不喜歡湊熱鬧或者自告奮勇的人,也從來都是被動地被指派,怎麽會這一次報名的時候他就第一個舉手了。連小戴他們這種好奇心空前旺盛的人動作都沒他快。最後小戴還真和他同組。在在之前的聊天當中,我們無意間提起過司馬,不過我們沒敢多說,怕別人以為我們是瘋子,可就挑司馬最平常的事情來聊,也似乎已經讓小戴心生崇拜,當時列隊時候看司馬眼神和看情人似的。但這事我們沒和司馬提過,他不知道有這一層,察覺到旁邊人熱切的眼神,滿臉的不自在。
似乎自從到了這一片海域以後,他就一直都不太尋常,我心裏總是隱隱覺得,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
人派出去之後,其餘的仍然按部就班。陷於這個島嶼之後,船長勒令除了派遣外出人員,其他人都必須呆在船上,原來的甲板船艙作業照舊進行輪崗。輪機作業暫停,進行檢修,部分冗餘人員頂替派遣人員崗位。另外除甲板崗位作業人員,其餘人不得在甲板停留。
其實也不用他說不得停留甲板,那地方還真呆不長。
原本在遠處看這島嶼還隻是覺得白練窈窕,形容美好,但如今近在咫尺,那光反射得人睜不開眼。而且這島嶼靠中間的一點的地帶,也是灰白色,隻是比海灘地方深了一點,於是整個島就是白晃晃的一片,還真讓人受不了。
於是大多數人躲在船艙裏麵,看上去來來往往挺忙碌,其實就是假忙,十之八九都是豎著耳朵探聽外界有些什麽最新消息。樂觀一點的還覺得事情新奇有趣,覺得好像玩夠了就能安全返航;思路清晰一點的已經預見到了堪憂的前景。
下午的時候,往兩端去的兩隊人前後回來了,回來報告的內容,基本都是在意料之內:他們所到之處的確寸草不生。此外,從表麵上看,整座島嶼的構成,也的確就像是砂石捏就的,隻是那砂石不太尋常。他們在不同地點對砂石進行了采樣,拿回船上以後,發現無論是哪個地方采集的樣本,都顯現出了磁鐵的吸附性,換句話說,這個島嶼,很有可能是由無數磁性砂石所相互吸附而構建起來的一塊巨大磁鐵。
這樣一來,就能解釋很多現象,為什麽島上寸草不生,為什麽在傳說中,這島嶼會對來往船隻有極大吸附力,為什麽這島嶼會神出鬼沒——磁性砂石雖然能相互吸引,但如果海況不佳,海流力量大,砂石還是會被衝散和移位的,隻不過之後隻要吸力夠大,還能漸漸聚攏而已。
後來在私下的聊天裏,他們還透露了更多信息,比如說兩隊人中都有成員產生了頭暈頭痛的現象,但因為不是人人都覺得不適,而且也不清楚是不是因為長時間在強光作用下而產生的目眩影響,所以並沒有上報。
最後司馬的那隊,一直到太陽下山以後,才回到船上。
而這一組的四個人,除了司馬以外,其他三個人都有點狼狽,衣服撕了口子,身上擦到碰到掛彩,頭發淩亂不堪,似乎經曆了些和其他兩組人不太相同的事情。
回來的人員要逐一向船長報告經曆,所以我和葛雲翼躲在一邊,等司馬進去報告的時候,偷偷摸摸去找還在候場的小戴聊了起來,我們很清楚,有些事情要問司馬,大概隻有指望下輩子他才會說了,而小戴則不一樣,新奇的事情沒法忍住不說。
果然,小戴說,他們在整座島嶼靠近最高點的地方,發現了一個洞穴。
那是一個斜向下的洞穴,一開始的一段傾斜角度並不大,表麵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砂石,除了砂石的顏色比旁邊的稍微深了一點點之外,外觀並看不出什麽其他的異常。當時因為小戴看司馬路過那裏的時候,故意繞開了,好奇心之下想去看那裏到底是什麽,結果一腳踩空,發現原來是一個洞。
他們商量著準備進入洞穴的時候,司馬似乎是歎息了一聲,小戴一直注意著他,問他怎麽了,他搖搖頭沒說話,小戴也就沒再去在意。
那洞穴裏麵要比外麵陰涼得多,幾個人一進去就打了個寒顫。而洞穴內部除了一開始還是灰白的砂石之外,後麵居然變成了整塊的黑色岩石。他們用帶著的工具鑿了一小塊下來,發現那石頭質地非常堅硬,難以鑿刻。因為空間狹窄,他們那收作樣本的一小塊還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弄了老半天才弄下來的。他們剛剛鑿下來的時候沒有在意,後來出了山洞以後再拿出來在陽光下看,發現那小塊黑色岩石當中還嵌有像琉璃一樣透明的黑色狀條塊,仔細看還有金銀色極為細碎的沙,讓這一小塊石頭像是藝術品一般,細致金燦,非常好看。
采了樣本之後繼續往前,走了一段都平平無奇,倒是那道有越走越寬敞的趨勢,一開始走起來還頂頭頂腳需要側身的,現在已經可以正著身子走了。走著走著,押後的司馬說了一句“小心!”可沒想到最前麵的小戴沒反應過來,繼續往前走了兩步,又是一腳踩空,這下沒那麽幸運,嘰裏咕嚕就往下滾下去。
他這一滾,後麵跟著的兩個也一慌張,沒能刹住車,一起就跟著下去了。原來那條道的坡度從小於十五度一下子變到近六十度,三個人止不住就往下滾,好在身上背著包,四壁高低嶙峋,速度不快,那段道距離也不長,就是到最後變成了一個喇叭口,小戴便一下子摔了下去。高度雖然不高,但三個人掛彩是肯定的了。
等到三個人摸著屁股哼哼哈哈地從地上爬起來,抬頭就發現司馬穩穩地停在那個喇叭口的地方,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們,也不知道那種地方他是怎麽穩住身形的,一直等到他們全都站穩了,才輕巧地跳了下來,穩穩地落地。當時小戴眼睛都看直了,要不是旁邊有人在,他都想跪下拜師了。
跳下來以後,他用手電筒看著四周,發現他們所在地方是個像倒過來漏鬥一樣的形狀,他們滾下來的那段是漏鬥頸,此刻就在漏鬥的“鬥”處。這是一個天然的山洞,高度不算高,但體積很大,至少有十個籃球場那麽寬廣,強光手電筒的光平直照出去隻能十分勉強地看到岩壁。
再往下的低窪處有一塘水,他們捧起來聞了一下,應該是海水。那水塘可能有一定的深度,他們往下走了一小段,水已經淹到膝蓋以上,因為怕水底下還有空洞,再踩空就該淹死了,所以沒敢再繼續走。
路到這裏也就到了盡頭,他們回到漏鬥頸的下方,四麵都是黑漆漆一片,司馬歎了口氣建議他們原路返回,但那幾個人玩性正濃,有點找不著北,沒把司馬的話聽進去,說要往旁邊去探索探索,說不定有其他的道能繼續走下去。司馬見他們不理會,便也不再說話,隻跟在後麵。
因為怕往旁邊走了以後,在一片漆黑中找不到回這喇叭口的路,所以他們自作聰明地把其中一個人的手電筒留下,插在地上往上打光作為記號。其他人便隨便掃了一下四周,往看起來離得最近的一處洞壁走去。
仍然是小戴打頭,司馬押尾,這天然岩石地高低坑窪,很不好走,要十分小心才能避免崴腳,所以他們行進的速度相當慢,走到一半的時候,突然聽見當中一個人“嗯?”了一下,然後語帶驚恐地問:“剛才那個手電筒呢?怎麽光沒有了?”
小戴和另外一個人聽到他所說的,也急忙回過頭去看,結果發現,剛才插在地上的那支手電筒,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已經熄滅了,他們的來路漆黑一片,茫茫然似乎看不到個頭,瘮得人心裏發慌,這種情況下,回去時根本連方向都沒有,想要按照原路返回,大概是在癡人說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