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沙島
司馬讓我起來,但在我一大清早還渾渾噩噩的時候,他說的話經過我大腦的整個回路,過了好一會兒才讓我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等到我從**坐起來,他早就人都不見了,而葛雲翼依舊打著呼嚕睡得和死豬一樣。
我一邊穿衣服,一邊伸長腿把葛雲翼蹬醒,“喂,起床了, 司馬讓你去看東西!”
葛雲翼倒是反應快,一聽馬上彈坐起來,雖然也還是睡眼惺忪,但意識上比較清楚的。
“他說去看什麽?”葛雲翼問。
“我也不知道,他沒說。”我答道。
我們倆洗漱到一半,就聽到外麵嘈雜的聲音,心道一定有情況發生,草草了事之後,便跑上甲板。
因為是白天,甲板上的人比之前半夜那次聚集得多得多,船長在和負責打撈的大衛在說話,神色凝重,兩個都已經無心再去管理和驅散後麵指指點點的人。
我們往人群所指的方向望去,在船的左側正前方的海麵上,出現了一個島嶼,輪廓非常清晰,青灰色長長的一條,島上沒什麽高山,起伏平穩而不張揚,鑲嵌在碧波與藍天之間,顯得靜謐而美好。從這個距離上,甚至還能清楚地看到那島嶼邊緣和海水連接的地方,洗刷出的一條如白練般的沙灘。
“那島什麽時候出來的?”我低低說了一句,其實倒不是在詢問,因為我覺得應該沒什麽人能回答。
“我們也不知道。”旁邊居然有人回答了,我一看,原來是小戴,“昨天你們走以後我們一路聊到四點多,本來覺得天快亮了不會再出現了,結果……”他指了指那島嶼,“結果天稍微亮了一點就看到了,很有可能昨晚就出現了,但天黑看不見,不像上一次有熒光的。”
我有些無意識地點頭,目光卻在人群當中搜尋司馬。不知道是不是習慣了,我總覺得這種情況除了他以外,沒有其他人能夠提供解答。
看了一圈沒有看到人,我皺皺眉頭,覺得有點不太尋常,以前碰到些個什麽,他一定是和船長這種級別的人站在一起,頗有國師的風範地指點乾坤,可今天船長和大衛身邊一圈人裏麵,他連個影子都沒有。
這時葛雲翼拉拉我,對著一個轉角處努努嘴。
司馬獨自一個人靜靜地站在那裏,他背靠的地方是一個外艙轉角處,所以邊角遮住了他一邊的身體,再加上那裏沒有其他人在,我壓根沒想到往那個方向去找。
我和小戴打了聲招呼,便拉葛雲翼走過去。
走進了才看清楚,司馬雙臂互抱著,眼睛微眯,一瞬不瞬地看向那個島嶼,臉上依舊是沒什麽表情,臉色在陽光下白到幾乎透明,神色卻帶著些蒼茫的意味在裏頭。
“喂,司馬,你怎麽樣啊?”我覺得他的樣子有些反常,上去拍拍他,他依舊保持著剛剛的姿勢,過了一會兒才說,“我沒事。”
“喂,你知道那島是怎麽回事麽?”葛雲翼追問道。
司馬仍然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個地方,並沒有說什麽,就在我們以為問不出個所以然的時候,他用像是自言自語的語氣說了一句:“仙飛弱水三十萬,幽徑秘祿隱蓬萊。”
“哈?”我對古文詩詞這種東西一向知之甚少,他突然冒出句古詩來,我完全反應不過來他在說什麽,隻聽明白最後兩個字“蓬萊”。那不是什麽傳說裏麵的仙島麽?
“蓬萊?啥蓬萊?”葛雲翼也一頭霧水,看來和我是一個德行。
我們倆殷切的注視中,司馬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垂下眼突然笑了,繼而抬起頭,拍拍我的肩說,“他們要有一會兒了,先去吃早飯吧。”
這下我徹底懵了。
你能想象一個不苟言笑,最多也隻是扯扯嘴角算微笑的人,真的笑起來,是給人一種什麽樣的感覺麽。那簡直比哭比大嚷大叫都讓人覺得恐怖,因為你立刻會意識到,一定有什麽不尋常的事情要發生了。
我們雖然的確跟著他一起去吃飯了,但卻下意識地要和他保持點距離。一般我們在飯堂吃飯都是鄰座或者麵對麵坐,可這次我和葛雲翼坐一塊,和司馬坐對麵卻隔了一個座位,我向葛雲翼擠眉弄眼地想讓他起一個話題,不然大家都快尷尬死,但一直到司馬慢悠悠吃完,葛雲翼也死活不願意開口,完全失了平時口若懸河的架勢。
吃完飯司馬又回到甲板上,我們也跟在後麵亦步亦趨,小心翼翼地和小媳婦兒似的。而甲板上也如司馬說的那樣,還在沒完沒了地事件進行中,船長已經放下船上的一個快艇,準備向那個島嶼開過去探一下路,看一下到底有沒有威脅,此刻那個開路先鋒正在聽著船長臨行前的叮囑。看得出來,那勇士不但不恐懼,還一臉興奮,似乎對這個任務充滿期待。
接著,就見到他坐到船裏,握拳對船上揮了揮,船上人以掌聲歡呼聲和口哨來回應他,在眾人的期待中,小艇激起一條白色浪花,揚長而去。
他離開以後,船上的人開始散開,原來之前船長已經宣布過“兩手抓”,一方麵派人去查探,另一方麵繼續昨天的打撈作業,畢竟那才是正事。
但問題就在於,參與打撈的人早就已經沒了那個心思,作業進行得並不怎麽順暢,人員的注意力完全在那個明晃晃的島嶼上,尤其當我們發現,昨天才在海**定點的部分打撈物體,位置發生了偏移。
我們檢查了各項數據,結果根據全球定位係統發現,打撈的物件還是在原位,而我們的船,卻產生了位移,而那種位移,是不應該產生的。
因為,我們是和海流方向呈接近九十度角發生了位移。
如果是順著海流方向,那還情有可原,雖然海流並不湍急,雖然說我們已經下了錨,但理論上順著海流的位移仍然是有可能產生的。可是橫向?這就有點匪夷所思了。
尤其是船體位移的方向,不知是不是巧合,是向著那個突然出現的島嶼的。
雖然沒有人說,但大家都心有戚戚焉。也不知是不是因此而產生些心理作用,我們覺得,從第一眼看到到現在,那個島嶼似乎離我們近了一點,雖然根據雷達測距,我們之間的距離並沒有實質性的改變。
我們把船往位移的反方向行駛了一點,重新開始打撈作業。但因為事有蹊蹺,所以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而且隨著之前那個“勇士”離去的時間越來越長,人群中那種躁動與不安就越來越明顯。
打撈作業因此而格外緩慢,一天下來都沒有打撈到像昨天那種核心物件。不過好在傍晚時分,在夕陽掩映當中,“勇士”踏著晚霞破浪而返。
人還在遠處的時候,就已經有人看到他,一聲歡呼引得眾人都擁過來看,一時之間又是歡呼聲口哨聲此起彼伏,整一個賀英雄凱旋的架勢。隻見他站在船頭,對著大船這邊不斷揮手,意氣風發的樣子。可駛近了看,才發現蓬頭垢麵,一臉疲態,剛才的意氣風發,也隻不過是距離產生美感而已。
待到了船邊,他似乎已經筋疲力竭,被船上人七手八腳連拉帶拽地弄上甲板,第一句話說的就是,“我差點死在那裏了。”
早就有人通知的了船長和大衛過來,倆人聽他這麽說問他到底怎麽回事。他喝了水,啃著別人遞過來的麵包,一邊嚼一邊不清不楚地敘說他的遭遇。
以我那水平,他哪怕正正經經說都不一定聽得懂多少,更不要說是這樣含糊不清的樣子,最後還是隻能靠司馬翻譯,才大致明白了他乘船去向那個島嶼後所發生的事情。
他去程還算是乘風破浪,一路順利,就是越接近島嶼,他的船速就越快,但當時他並沒有多想,因為風向風速和海流在島嶼附近總會發生一定的變化,所以船速會因此受到影響在他看來實屬正常。
到了島嶼周圍之後,他並沒有登陸,而是沿著島嶼外圍行駛了起來。這座島遠處看似乎體積不大,但近看了才知道占海麵積不小,呈狹長鐮刀狀。中心隆起,周圍扁平,但整座島嶼起伏並不大,中心最高處距海麵最多不到百米,這對一座島嶼來說是非常低矮了。而且令他驚訝的是,整座島荒蕪不堪,寸草不生,是座實實在在的“沙島”。
“沙島”在海中極為少見,因為沙石很難聚集成島嶼隆出海麵,由於沙石質地輕薄,容易被衝散,所以要積沙成島,十分困難,更何況附近這一帶天候和海況都是世界上出了名的變幻莫測,這樣體積的一座沙島如此憑空出現,就顯得格外詭譎陸離。
他並沒有繞行全島,因為時間來不及,燃料也不允許。於是隻繞行了半島就準備打道回府,但就在要離開那裏的時候,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他的船無論如何都沒辦法離開島嶼。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仿佛有一根無形的繩索,牽扯住了快艇,無論他以什麽馬力往外行駛,都沒有辦法離開。這個時候他突然想起,在繞島的時候,他也覺得有一種無形的力量把他推向島嶼,所以在整個過程中他都在不斷修正前進方向。但當時他仍然覺得是近島海流的原因,並沒有多想。
可如今這種情況,就不是近島海流可以解釋的了,因為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海流,可以像這樣完全牽扯住船,尤其是在這樣風平浪靜水波不興的情況下。
他開始意識到了,這座島嶼的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