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大家夥

我和阿生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下,“你聽見了沒?”我問。

阿生睜大眼睛,說:“你也聽到了?”

我很確定地點點頭,兩人幾乎同時轉頭向聲音傳過來的方向看去。

層層疊疊的枝葉深處,看不見絲毫的人影,但是側耳傾聽,卻可以聽到那帶著哭腔的男孩聲音,低低地傳了過來。

“怎麽辦?”我低聲問阿生。好像怕聲音一大,就會打擾到什麽似的。

“還能怎麽辦,當然是去看看了。”阿生說。

我猶豫了一下,說實話,這樹林實在是我們不熟悉的地方,裏麵有些什麽東西我一點概念都沒有,要我就這樣貿貿然地穿梭其中,我心裏還真沒底。但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麽,阿生就已經帶頭,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過去。

我們走的很小心,因為阿昌的聲音比較小,我們一走起來,踩在枯枝枯葉上的聲音就會把他的叫聲完全掩蓋,所以我們每走一段路總要停下來,確定自己走的方向是正確的。我也不知道我們到底在往那個方位走,我們身上沒有任何器具可以確定方位,僅僅是循著聲音而去,可沒想到我們沒走多久,那聲音卻突然不見了。

“該死,”阿生罵了一句,“該不會那笨蛋也出事了吧。我媽一直都說傻人有傻福,他那麽傻怎麽一點傻福都沒有。”

“他哪裏傻了?”我問。

阿生擺擺手,顯然現在不是糾結這種問題的時候,“我們還是朝原來的方位過去,說不定是他喊累了休息一會兒。”

我點點頭表示同意,現在這個情況,往哪裏走都差不多,還不如過去看看,說不定真如阿生所說的,他是喊累了而已。可我還是有幾分不安,想不出來是什麽東西能讓阿昌哭出來。於是隻能安慰自己說能讓他哭出來的東西其實也挺多的,說不定根本就不是什麽大不了的東西。我硬著頭皮跟著阿生往前走,豎起耳朵隨時準備接收阿昌的呼救。

可是走了一段,那聲音卻依舊也沒有出現。我和他都停了下來,麵麵相覷的樣子。

“現在該怎麽辦?”我問他。

他也搖搖頭,一屁股坐了下來,發出“啪嗒啪嗒”枯樹枝被壓斷的聲音。他一臉沮喪和懊惱,用力地抓自己被叮得滿是包的小腿,一道道血痕立刻就顯現了出來。

我也坐在他旁邊,剛才走路的時候注意力沒集中在腳上,還沒那麽癢。現在看他那動作,立刻覺得奇癢無比。我也一陣狂抓,弄得兩條小腿又紅又腫,可還是覺得疼癢難耐。

我看著自己的腿,低聲罵了一句,阿生卻“噓”了我一下,停下手,轉身向後望去。

“怎麽了?”我有點好奇,但馬上就被他又“噓”了一聲。

我閉上嘴,再一次豎起耳朵使勁聽,那聲音又出現了,還是那樣的哭聲,聲調好像都沒怎麽改變,似乎是誰哭的極為傷心。隻是這次聲音似乎比之前近了點,但我聽著聽著,就覺得那聲音好像有點不太對頭。人哭的時候總是會吸氣,聲音就會有一定的間隔。我總覺得那哭聲每一聲的間隔好像長了一點,如果真是阿昌,他哭的時候一口氣也夠長的了。

還沒等到我開口,就聽見阿生高興地叫了一聲:“還真是傻人有傻福!”他從地上一步跳起來,就往後麵衝過去,我一句“等等我”剛脫口而出,他就“吱溜”一聲跳進了後麵的樹林裏。我隻能撒丫子跟過去,就這麽幾秒的時間,身上就又被旁邊的枝條劃了兩條血痕,我也顧不上那麽多,朝他跑的地方就追過去。

這個時節的樹林非常茂密,才幾秒的間隙,我就隻見到一個隱約的背影。我慌慌張張地跟在後麵,隻知道往前衝,好不容易看到他的背影近了,我鬆了口氣,往他們的方向跑過去。

“我說阿生你也慢……”臨近他們隻有幾步的時候,我扯開嗓門準備表示我的不滿,腳下的速度依舊,絲毫沒有慢下來。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太快,我隻覺得自己的褲子被拉了一下,然後聽到一句壓低聲音的話,具體是什麽話我並沒有聽見,因為被拉的那一下,讓我往前的勢頭受阻,人沒掌握好平衡,一下子就呈狗吃屎的姿勢往前摔去。我身體本能地伸出手往地上撐,卻猛然發現身前的地上並不是之前看到枯枝枯葉,而是一坨黃黑相間的東西。

我的腦子似乎在那瞬間突然轉過來,意識到情況極為不妙。但是我卻根本無法克服物理慣性,人直往那坨東西上撲過去。那一瞬間我能做的隻有緊閉眼睛,祈禱摔下去後還有生還的餘地。

可預期的碰撞並沒有發生。我隻感到腰部被環抱後快速往後拖,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一屁股坐下來,接著上半身也因為那股牽引力而往後躺下去。

但我人卻沒有直接拍在地上,我隻聽身後傳來一聲悶吭,然後發現自己壓在軟軟的東西上麵,我立刻反應過來,身後是一個人。我立刻咕溜一下翻身從地上爬起來,轉頭看身後。

隻見阿生側身蜷縮著,眼睛緊閉,雖然沒喊疼,但是看上就是一副痛苦的樣子。

“阿生你怎麽了?是嗝到哪裏了嗎?說話呀。”我急急忙忙想伸手幫忙,又不知道該怎麽下手,也不知道該怎麽幫。

阿生嘴動了動,沒聽見聲音,似乎是罵了句髒話,然後他衝著我說:“你他媽的還真夠重的。”

我愣了愣,“我不胖啊。”我感到有點無辜,看他哭笑不得的樣子,又重複了一句,“你是不是嗝到哪裏了,有沒有傷到?痛不痛?”

“廢話。”他衝了我一句,“你來試試看被一坨重物這樣壓一下。”但他一邊對我發火一邊坐了起來,看樣子沒傷及要害。

他幾乎還沒坐直,就對我做了個“噓”的動作,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身後。

我這個時候才突然想起來之前要倒地時看到的一眼,立刻像觸電一樣“騰”地轉身,往剛才那地方看去。

在我們兩人麵前大約兩米的距離,盤踞著一條黃黑相間的蛇。那蛇最粗的地方比我大腿還粗一圈。因為盤著,所以也看不出到底有多長,但看那一圈一圈的架勢,估計我們兩個人身高加起來,才有人家一半長。

“那那那……”我毫無意識地就結巴起來,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麽,盯著那龐然大物心髒狂跳。

“噓,小聲點,蛇而已。”阿生壓低聲音說。

“而已?那麽大的蛇誒!而且可能有毒啊!”我幾乎是要叫起來。

立刻我又被噓了一下,還被直往後拉,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聲音太響驚擾到了它,那條蛇昂起了頭,晃了晃,略方的鼻子兩側兩隻黃豆般大小的眼睛,股溜溜地直直地盯著我們,還時不時地吐吐蛇信,看那樣子就讓人汗毛直豎。

“應該沒毒,我聽別人說過,頭是方形蛇都沒毒。”阿生說道。

“你確定?”阿生的話並沒有讓我有任何寬慰,即使那家夥沒毒,那體形也夠駭人的,大蛇會吞人,這我在很小的時候就聽父母說過了,隻是沒想到小時候用來嚇我的故事,裏麵的怪物現在就盤在我們麵前,虎視眈眈地看著我們。

我感到有什麽東西從我額頭滑落下來,不知道是汗還是被刮傷後流下來的血,那條蛇好像是饒有興趣地看著我們倆,頭時不時地顫動一下,搞得我的心也跟著一起打顫。

“我……我……我我們該怎麽辦?”我聽到自己的聲音似乎帶上了一絲哭腔,想壓製都壓製不住。

“靠!”阿生壓低聲音罵了一句,“你可千萬別和阿昌那笨蛋一樣哭鼻子啊。”他一邊說一邊很緩慢地從地上爬起來,盡量控製著自己的動作幅度。他對我瞥了瞥,示意我也起來。我響亮地咽了口口水,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然後學著他的樣子,小心翼翼地挪動著從地上爬起來,最後我們兩個人都調整到蹲下的姿勢。

不知道是不是被我們的動作擾動到了,那蛇似乎警覺起來,把頭壓平,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

阿生按住我的肩膀,把聲音有壓低了幾分,說:“我數一二三,我們一起往反方向跑,別回頭!”

“那萬一被咬了呢?”我的聲音還是止不住地發抖。

“你能不能說有誌氣的話?”阿生幾乎有點咬牙切齒了,“記住,能跑多快就多快,千萬別回頭!”我怯懦地點點頭,心裏拚命地告誡自己要冷靜要冷靜。

我們兩個一來一去,原本就已經警覺起來的那蛇更加緊張,昂著頭往外探,我對蛇了解不深,但我覺得那東西隨時都會衝上來咬我們一口。阿生顯然也有這樣的想法,他也沒有像之前說好的數一二三,直接大叫一聲“跑!”

我猛然轉身,頭也不回,朝反方向直衝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