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食龍肉
“白龍王？”阿生驚異道，“榮哥你開玩笑吧？”他手裏鬆了鬆，那魚如獲大赦，立刻往旁邊挪動身體，但可能因為離開了水，最終也隻是彈動了幾下，就歇停下來，嘴不停的開合，好像就要斷氣的樣子。
“就這個是白龍王？”阿昌也覺得好奇，用手指戳了戳那魚，“怎麽這麽小？小白龍王？白龍太子？”說著他兀自笑了笑，似乎覺得自己挺有幽默感。
榮哥神色嚴肅，說：“不會有錯，一定就是白龍王，上次殺魚的時候我去打下手來著，我記得很清楚。那樣的胡須和背鰭，怎麽會認錯。”
阿生收起小刀，拿著在手裏滾來滾去地玩，眼睛盯著那魚，有點猶豫，但又有點不甘心。那魚出水雖然不久，但這樣的深海魚這樣到了岸上完全沒有活路，躺在岸上已經奄奄一息，看上去竟然讓我心生幾分憐憫。
“要不，放了吧？”我試探著問。
“這怎麽行！”阿生一口回絕，“再說放了它說不定也活不久。”說著他兩眼精光一閃，“既然活不久，就還是殺了，上次我爸說我太搗亂沒讓吃龍肉，這次就算小龍也好。”說著他重新打開折疊刀，端詳著該怎麽下刀。看那魚已經快要不行，他也沒像之前那樣一隻手去抓魚，隻是上下揮動著拿刀的手，看上去似乎並不知道接下去該怎麽做的樣子。我和阿昌躲得遠遠的，生怕他魚沒殺掉刀口就先招呼到我們臉上了。
榮哥看他那架勢，暗暗歎了口氣，上去拉住他拿刀的手，說：“好了好了，你真要殺的話，還是我來吧。看你那樣子就是沒殺過魚的。”
阿生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笑，把刀遞給榮哥。榮哥接過來，看了一下，臉上有點無奈，他抬頭說：“可說好了，是你要殺魚我才幫你的。”
“對對，是是。”阿生一臉賠笑地答應。
榮哥依然有點不情願的樣子，看來村裏白龍王的事情對他是有點影響的，別說是他，我和阿昌也覺得有點不妥，我還想起我媽說的要給我爸積點德的話，但因為怕被笑是膽小鬼，所以我們誰也沒站出來說一句。
榮哥把刀在手裏握了握，似乎在順順手，然後他走到那魚邊上，蹲下用手比了比，接著他迅速伸手抓起魚往地上一甩。那魚隻在他手裏的時候彈動了一下，摔倒地上後便不動了，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暈了。然後榮哥用刀在魚鰓地方劃了一刀，伸手進去把腮給拉了出來。瞬間他手上沾滿了血，他皺了皺眉頭，但手裏卻沒停，繼續把魚鰓清幹淨。
處理完魚鰓，榮哥動作熟練地抓起魚身，利落地劃開魚肚，整個過程那魚隻是在一開始身體動了幾下，便任憑處置。隻是幾分鍾的時間，魚的內髒已經被清出。榮哥把處理下來的東西都順手丟到了水裏，還到水邊用海水把那魚內外都清洗了一下。然後他走了回來，把魚往地上一放，刀折好還給阿生。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榮哥把內髒扔到水裏的一刹那我的心猛然一沉，一種奇怪的感覺從心底生了起來，那是我一生中第一次有那種感覺，隻覺得心底有點發抖，有一種想要逃離的衝動，可是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怎麽稱呼那種感覺，在多年之後，我明白了，那種感覺叫做不祥。
阿昌顯然也有些緊張，躲在我身後，把我濕漉漉的褲頭越拉越緊，我不滿地回頭瞪了他一眼，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動作，鬆開了手。但阿生似乎一點都不在意，在榮哥殺魚的過程中就大喊小叫，連連叫“厲害厲害”還有“榮哥好樣的！”，弄得榮哥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但他的無奈也漸漸消失不見，甚至還有幾分得意。
阿生拿到刀以後，得意洋洋地走到那魚前，重新打開刀，說道：“哈哈，我們可以飽餐一頓了，我早餓了。”他蹲下來開始對那條魚下手。
“可是你怎麽燒熟它呢？”阿昌依然躲在我身後，小聲地說。
“嘿嘿，生吃唄，告訴你，生吃的味道很不錯。”阿生一邊切下魚肉，一邊就往嘴裏塞，看得阿昌睜大了眼睛。“要不要試試？”說著他割了一小條魚肉下來，遞給阿昌。
阿昌好像還是有點害怕，反而往後退了幾步。引得阿生一陣嘲笑，轉手把魚肉遞給榮哥。榮哥猶豫了一下，大概是不想被嘲笑，他接了過來，看了一下，塞到了嘴裏。
“味道怎麽樣？”阿昌充滿期待地問。
“還不錯。”榮哥低聲說了一句。
阿生顯得相當高興，又問我要不要，我同樣猶豫了一下，其實我也早飯沒吃已經餓了，而且看阿生吃的津津有味的樣子有點嘴饞，但我惦記著我媽的話，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阿生也不忘嘲笑我一下，然後低頭又開始割起魚肉來。榮哥大概也餓了，而且既然吃了第一塊了，後來阿生又給了他幾塊，他也不再猶豫，照吃不誤。
看他們兩個大口大口的，我越發餓了，猛然想起身上還帶著些冷飯，便拿了出來。我們這一路遊泳過來，那油布包裹著冷飯，沒有把米飯泡糊，但由於進了點水分，沒想到正好不會硬，剛好能吃，我肚子空空，立馬吃了起來。
才吃了幾口，旁邊的阿昌碰了碰我，小聲地問：“無海哥，能分我一點麽？”他響亮地咽了口口水，看來也是餓壞了。
阿昌的眼睛在這陰暗的洞裏麵晶晶亮的，看上去尤其讓人憐憫。其實我帶來的也就一個人吃多一點點而已，可看他那樣子，還是分了他一半，他一拿到手就迫不及待地吃起來。我暗暗歎了口氣，這孩子家裏要吃什麽沒有，和我們混在一起，竟然落到問人要冷飯吃——還吃不飽的地步。
我把那點冷飯三下五除二吃完的時候，阿生他們還在割魚肉，我無心去看，也免得看得又餓了，於是便在岸上四處走走，觀察觀察這個洞。
這個洞的確有點奇怪，尤其這山洞內壁，雖然高高低低，但竟然沒有咯手的石頭，圓滑得好像被石刃處都打磨過一樣，而且表麵還有一層不知道什麽膩膩的東西，我放大膽子摸了點放在嘴裏舔了舔，發現竟然是鹹的。
其實這種樣子的石頭我並不是沒有見過，就在剛才在遊進來的時候，那縫隙的兩壁就和這裏差不了多少，隻不過縫隙兩壁的石頭比這裏更加光滑一點，但那是水流經年累月的衝刷造成的，這裏又沒有水，怎麽會有這樣的洞壁。
“我說無海，你在看什麽哪？”阿生問我。
“沒什麽，”我順口答道，“隨便看看，這裏的石頭有點奇怪。”接著我把我說的和他們說了一下。
阿生聽了，一邊嘴裏嚼著魚肉，一邊不清不楚地說：“想那麽多幹什麽，還沒吃飽就撐著啦。”說著他兀自笑了笑，好像在得意自己的口出妙語。
榮哥聽了倒是走了過來，走到一邊的石壁用手指試了下，然後還像我一樣摸了點舔了舔。自言自語說道：“的確是海鹽的味道。”
我就站在他旁邊，看他的神色似乎挺嚴肅的樣子，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已經隱隱感覺這當中似乎有點名堂。
“這個洞應該不是一直這樣的。”榮哥似乎是得出了結論，“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裏在漲潮的時候是有水的，隻有在潮位低的時候才露出這麽個洞來。”
“那我們是不是該早點回去？”阿昌提議說，“不要等到漲潮的時候，多危險啊。”
“你就是膽子小，還不如女孩子。”阿生打斷說道，“以後不帶你出來了。”
阿昌被那麽一說，也有些悻悻然，咬著嘴唇，不再說話。
“好了，別老是欺負小孩子。”榮哥也有點看不過去了，一副大人的口氣，對阿生說道，“阿昌說得對，我們還是快點離開這裏，這樣的地方始終不是太安全，要是潮水來了，我們要出去就難了。”
“怕什麽，我們水性那麽好，潮來了也不怕。”阿生說。
“我們還是早點回家吧。”阿昌聲音中帶了點哭腔，“我是偷偷出來的，我爸媽找不到我會急死的。”
阿生“切”了一聲，道：“怕什麽，大不了打一頓唄。”
“可是，可是……”阿昌的哭腔已經越來越明顯了。他依然縮在我後麵，小步地跺著腳。
被他那麽一鬧，我也玩興全無，剛想開口說不如我們回去吧，突然發現腳上涼涼的，低頭一看，發現原來兩隻腳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已經站到了水裏。我皺了皺眉頭，我記得我好像沒怎麽移動過位子啊，怎麽一下子到了水邊了，難道是我在不經意間走了幾步自己卻沒有發現，不然怎麽會……
猛然間我意識到一件事情，隻覺得一股涼意從腳上直接竄上來腦門。“好了，別吵了！”我大叫一聲，“我們得快跑，漲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