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同一屋簷下的算計
“來,吃藥。”
躺在**的盧路從腋下抽出體溫計,37.8,還好,不算高燒了,很快就會好的。他撩起眼皮看著站在床邊朝他攤著手掌的林音,想要忽視上麵的兩粒白藥片。
盧路不住地,不住地在心裏提醒自己,麵前的女人是林音,言貞已經死去了,隻有這樣他才能撐下去。因為他知道自己一旦鬆口,就必須變成合謀。
其實他已經是合謀了,是他送走了代駕,最晚到那個時候,言貞對於他的知情也會心知肚明。可是他之所以這麽做是為了不讓言貞出手,他不想再傷害一個無辜的人。
現在盧路自認已經不是無辜的人,所以他聽憑安排,言貞想要和他糾纏不休,好,他答應。
“我沒事了,你該上班就去上班,不用管我。”盧路低沉地說。
“吃藥。”
林音把手往他臉前伸了伸,眼神非常執著。
就這樣僵持了兩三秒,盧路無奈地歎了口氣,粗暴地抓過藥,攥著拳頭丟進嘴裏,轉頭就去拿床頭的水杯。
“等一下,”林音淡淡地說,“吐舌頭。”
藥片在舌頭上漸漸化開,很苦,幸好盧路的舌頭足夠幹澀,化得還慢一些。他張開嘴,讓林音看到藥片確實在嘴裏。
林音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就在這時,盧路的手機響了,他剛看見魏允的名字,林音就將手機奪了過去,留下一句“你先吃藥”,接起電話就往外走。盧路在她轉身之後迅速將嘴裏剩下的藥片吐在了手心裏,拿紙團掉,塞在了枕頭下麵。一口氣喝掉半杯水,好半天他才忍住惡心。
這根本不是退燒藥,消炎藥之類的,而是會讓人困倦的藥,他隻要吃下去很快就瞌睡不醒,一旦睡著就能睡十幾個小時不醒。他已經上了兩天當,照這樣下去,他就要變成傀儡娃娃了。
外麵打電話的聲音很快結束了,林音走回來時盧路已經躺下閉目養神了,聽見林音把手機放回了床頭,說:“沒什麽事。”
“嗯。”他含糊地應了一聲,好像全不在意。
“我聽你的,明天我就回去上班,但你還不能上班,要多休息幾天。我出去買點東西,回來給你熬海鮮粥。你睡會兒吧。”
盧路沒給任何反應。
過了一會兒他聽見林音開門出去的聲音,他睜開眼睛,卻仍舊躺著不動。就這樣等了兩三分鍾,門口又有了動靜,他聽見故意放低的腳步聲,於是翻了個身再度閉起了眼睛。身旁的床墊微微下陷,盧路能感覺到林音在一旁探頭盯著他的目光,像蛇信子一樣。他泛起了雞皮疙瘩,卻盡可能維持呼吸平穩。
直到林音又離開了,盧路才敢呼出這口氣,他迅速拿起手機,發現已經調成了靜音,好在密碼還沒有改。他給魏允發了條信息:“安好,勿念。”
很快魏允就回過來:“你家那些東西有一部分是林音在網上買的,收貨地址寫的是她店裏。但她買的比在你家找到的更多,所以我不確定是你家還有沒發現的,還是她還用在了別處。你怎麽樣?”
“我沒事。她和我坦白她是言貞了,我裝作不信,我會想辦法找到證據。”
“如果我找到她殺人的證據,你會把她交給我嗎?”
盧路不住地深呼吸,先打上“我不知道”,又一字一字刪掉,換成了:“我想我會。”
“有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幫我采集她所有的指紋,我知道有點難,但盡力而為。”
“我們很難見麵,她會知道。”
“我想辦法。”
確保所有信息都刪幹淨,盧路把手機放回原位,坐起來靠著床頭發呆。連續幾天的病讓他腦袋漿糊,林音又把他看得很死,他都沒有時間想一想。
跳河隻是虛驚一場,他本身會水,想讓自己死也不是那麽容易。而且盧路很清楚,言貞也會水。隻是言貞並沒有下水,而是大喊大叫,驚動了經過的路人。盧路就順從著被撈了上來,送到醫院折騰了一通,本以為就過去了,誰知會著涼發起燒來。
不過他也就借此暫時收了分手的鬧騰,仍舊一口一個林音叫著。林音也沒再反駁他,一切看起來就像是回到了原點,就隻是情侶吵了場架。然而盧路明顯能感覺到林音在看管他,替他請了假,自己也不去上班,還給他吃來路不明的藥。
藥!盧路翻身下床去找藥,在一堆醫生開的眼熟的藥裏有一個什麽標簽都沒有的小白瓶,裏麵是他剛剛吃的藥,就隻剩幾片了。他拿了一片,藏了起來。
原想回到**去,一偏頭看見了桌子上放著林音平時喝水的玻璃杯,盧路心裏有了一個主意。
林音回來時,盧路真的睡著了,所以他沒有注意到林音屋裏屋外檢查了一通痕跡,就在快要放心時,看見了床邊歪七扭八的拖鞋。林音的眼神立刻冷了下來,她彎下腰,將拖鞋擺得規規矩矩。
之後的兩天盧路慢條斯理地養病,並沒有什麽事發生。因為不確定屋裏還有沒有沒找到的攝像頭,盧路做事都很小心,盡量縮在很小的範圍,或是衛生間裏。他帶著一次性手套把空煙盒剪成幾片,內麵是光滑幹淨的。然後盧路在林音那裏找到了化妝用的粉,看起來很細很細,平時林音應該是不用的,他偷偷藏了起來。
林音有自己的生活規矩,晚上睡覺前會將杯子托盤之類的東西都洗幹淨,因為她會上早班。但她夜裏經常需要喝水,所以睡前她會用洗幹淨的杯子倒一杯涼白開放在床頭。這些習慣,不是一起生活過的人是不會知道的。
盧路在準備這些的時候,稍覺淒涼,愛真的是雙刃劍,身邊最親近的人想算計反而是最容易的。
那一夜盧路基本沒睡,他盯著林音睡著,又熬到她中途醒來去衛生間,回來坐在**喝水。這期間盧路始終閉著眼睛,隻憑燈光和動靜來分辨,他聽到杯底落到桌上的聲音。隻是喝水的過程持續得有點久,林音好像端著杯子坐了十幾秒,才又睡下。
盧路又等了好長時間,嚐試翻身,去廁所,發現林音都沒有反應,才迅速把杯子拿到衛生間,用一早準備好的膠帶黏在了上麵,再小心翼翼揭掉。在這杯子上被他抹了一層粉,很薄很薄的一層,是趁著林音放下水杯後又出去關窗時塗的,窗子當然也是他開的。
放在平時也許能感覺到,但盧路就賭她半夜睡得迷糊,所以不會有察覺。本來盧路想的是最多隻能取到一隻手的指紋,但他把膠帶放在燈下望,發現指紋擠擠茬茬的,他突然意識到剛剛林音可能是雙手握杯的。
在意識到這點的瞬間盧路忽然覺得通體發寒,他迅速用紙擦了杯子,想放回原處。剛一打開衛生間的門,就看見了門外站著的林音。
四目相對的瞬間,盧路手中的杯子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你在幹什麽?”林音的眼中毫無困意,她穿著一身素白的睡裙,背後是寂靜的黑暗。
盧路看著地上的玻璃碎片,感覺說什麽都沒用了,他艱難地組織語言,說出口卻還是顯得力有不逮:“我拿你杯子喝了口水,已經空了,就順手帶過來涮了一下。”
林音顯然不信,但也沒有特別的反應,她走到牆邊打開客廳的大燈,燈光刺得兩個人的眼睛都眯起來。之後林音說:“你去睡吧,我收拾。”
“我收拾吧,你別管了。”說著盧路拿起廁所裏放著的掃帚。
“我說了,”林音從他手裏一把奪過掃帚,眼神像兩把刀子,“我收拾。”
盧路邁過地上玻璃殘骸,緩緩走到臥室門口。他看見林音進了衛生間一通“叮叮咣咣”的翻找,儼然已經不想偽裝任何。盧路坐回**,從褲子背後的鬆緊帶處抽出保鮮膜包著的指紋卡片,塞到了床頭櫃下麵的縫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