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孤注一擲的時刻
魏允電話打來時，吳嵐是看到了的，隻是沒來得及接起來，就聽到背後一聲：“哥？”
他握著手機回過頭，看見穿著睡衣的吳桐一臉震驚地看著他，他抽了抽嘴角，略微有些難堪。這樣一打岔，手機鈴聲也就停了，吳嵐想著等下再回過去，眼下還是先穩住吳桐比較好。
“你不是去洗澡了嗎？”吳嵐站在吳桐的臥室裏，吳桐堵著門，他進退兩難。
“哥，你來我屋幹什麽？”吳桐臉臭得很，“你是不是想翻什麽東西？”
“你有藏什麽東西嗎？”吳嵐幾乎是下意識反問道。
他最近對於這些事情無比敏感，敏感到他覺得自己快瘋掉了。
自從跟盧路聊過，吳嵐腦海中對於吳桐的各種猜測揮之不去，可是他又真的不想懷疑自己的親妹妹。雖然吳桐一直以來都不喜歡言貞，可她不可能因此殺掉言貞的，吳嵐堅信這個。他們兄妹倆的年紀差得比較多，他始終拿吳桐當小孩子，從來都是慣著，潛意識裏他不覺得吳桐會有天大的秘密。
也因為兄妹倆有年齡差，所以從小生活區間比較明確，很少到彼此的臥室去。後來吳桐漸漸有了隱私意識，不在家的時候都會把臥室鎖起來，連阿姨都不讓進。所以吳嵐隻能趁吳桐在家的時候潛入她的臥室搜尋，可沒想到剛進去沒多久手機就響了，還被逮了個正著。
“哥，你還在懷疑我殺了你的未婚妻嗎？”吳桐的嗓門一下子就提高了。
吳嵐伸手將門虛掩，在電腦椅上坐下，無奈地摸了摸眉毛。他解釋不清楚，就像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打算翻些什麽。他隻能問：“言貞死的那天晚上，你幾點回的家？”
“這些我都和警察說過了，你想知道，自己去問！”
吳桐氣衝衝地坐在床角，一把抓過放在桌上的手機，在手裏握緊。
“你那晚回來的時候，爸媽睡了嗎？他們知道嗎？”
“哥！”吳桐沒有回答任何問題，她氣得紅了眼睛，記憶裏哥哥從來沒有這麽認真地質問過她，“那個女人在你心裏真的比我都重要！比這個家都重要嗎！”
這些話吳嵐之前就聽過了，可他不想再像以前一樣敷衍了，他重重歎了口氣，對吳桐說：“你不能再這麽任性了，爸媽總會老的，以後這個家要靠你撐著，你得長大，知道嗎！”
可惜吳桐一向聽不進說教，她隻是咄咄逼人著：“哥，你要是真信不過我，那你今天就在我麵前翻，看看到底能翻出些什麽來！”
“我什麽都不翻，”吳嵐頭疼得厲害，揉著太陽穴說，“你能把你手機解開，讓我看一眼嗎？”
其實吳嵐也就是隨口一說，想讓她別再鬧了。沒想到吳桐的臉竟一下褪了血色，嘴唇抖了幾下卻不是要說話。
她的神態變化，反而引起了吳嵐的注意。
“不行嗎？”吳嵐追問了一遍。
“當、當然不行！哪有看人手機的！”吳桐強裝淡定地站了起來，甚至想走出房間，走到一半才想起這是自己的房間，不能她先走，就尷尬地停在了房間中間，梗著脖子對吳嵐說，“哥，我就還是那句話，言貞不是什麽好女人，她死得好！”
吳嵐“蹭”一下站起，怒氣衝頂，感覺頭顱快要炸開，陰沉地說：“你不要再這麽說她！說一個已經過世的人壞話，沒有教養！”
“咱倆的教養是一樣的！她就是個惡毒的女人，她死了，是我們家的命好！”
“你！”
吳嵐咬著牙，身側的手微微抬起手就收住了。可吳桐還是看出來了，她立刻轉頭假意朝門外嚷嚷起來：“爸！媽！我哥要打我！”
倒沒用十成十的音量，爸爸也根本不在家，吳桐隻是故意挑釁。然而當她回過頭來，看到的卻是吳嵐渾身抽搐著倒在地上，她臉上的跋扈停頓了一秒才突然變為驚慌。她跪在地上，不停拍打著吳嵐，而吳嵐的抽搐漸弱，人卻已然陷入昏迷，吳桐哭著大叫：“哥！哥！媽！媽，你快來看看哥哥！”
媽媽和保姆聞聲上來，看見吳嵐的樣子都嚇得不清，當媽的腿都軟了，一下就坐在了地上。救護車來得很快，風馳電掣地往醫院開，吳桐坐在救護車裏哭得直抖，早已不記得剛剛吵的架。
隻是到了這會兒吳桐還以為哥哥是被自己氣著了，直到媽媽從醫生辦公室出來，哭著給爸爸打電話，她才意識到可能出了大事。她這才想起剛剛哥哥說教的話有多不對勁，以前哥哥不會對她講那種話的。
要她撐起這個家？怎麽可能啊？她連自己都照顧不了。吳桐眨巴眨巴眼睛，又害怕又愧疚地掉了淚。
經檢查，吳嵐得的是惡性腦瘤，相對比較好的消息是還處在早期，並且是低級別膠質瘤，可以嚐試手術。但一兩次手術估計很難完全切除，也不確定後期會不會突然轉移，不確定性很大，而且肯定是長期抗爭。
災難突然降臨在這個一直平靜順遂的家庭，即使他家並不愁手術費，卻仍然被巨大的絕望壓得無法喘息。吳嵐從小就是個乖孩子，是父母的驕傲，也正因為有他在，父母才特別放任吳桐，還任由她學了不怎麽實用的文科。當家長的似乎永遠都不會去做孩子走在自己前麵的準備，真的攤在自己身上就要承受猝不及防的痛苦。
吳嵐的媽媽在病房外痛哭，忍不住想，他家的不順似乎都是從吳嵐認識言貞開始的。現在是不是那個女人陰魂不散，想帶吳嵐走呢。人都是這樣的，命運是太虛無縹緲的東西，還是去責怪某個看得見摸得著的人更容易。
然而蘇醒過來的吳嵐躺在病**，知道家裏人都已經知道了，心裏反而踏實了。之後怎麽打算都不由他了，他隻希望在活著的時候，能知道言貞死亡的真相。
他甚至有那麽一點慶幸，言貞不用陪伴身患絕症的他了。如果言貞沒有死，而是在某個他不知道的地方好好生活，該多好啊。
看見吳桐在病房門口傻站著，一副要進不敢進的樣子，眼睛都哭腫了，吳嵐覺得有點好笑。剛剛生氣是認真的，現在不氣了也是真的。他抬起手朝吳桐招了招，輕聲說：“過來。”
吳桐小步磨蹭到病床邊，低著頭無措地站著，又開始吸鼻子。
“以後要懂事，知道嗎？”吳嵐拍了拍她的胳膊，“公司可以交給有能力的人管，你可以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是爸媽越來越老了，他們需要人照顧和陪伴。”
“哥，做了手術就會好的……”
吳嵐搖了搖頭，不想再回應這種孩子氣的話。突然間想起自己的手機應該是落在家裏沒帶過來，現代人已經很不習慣手機離開身邊。他對吳桐說：“你幫我把手機拿過來吧。”
“好。”吳桐轉身就要走。
“等一下！”吳嵐腦筋一轉，又叫住了吳桐，“我有個重要的電話要打，你把你手機先借我用一下。”
即使是這種關頭，吳桐還是猶豫了，吳嵐看得出來。
“就打個電話，和人約好了的，打完就還你。”吳嵐的心是涼的，卻仍能做出和善的語氣，這已經是習慣了，“放心，我不會看你信息的。”
從小最疼自己的哥哥躺在病**，隻是找你借電話而已，吳桐說什麽也沒辦法拒絕。她心一橫，解開手機的鎖，遞給了吳嵐，故作不在意地說：“你用吧，我也沒什麽事，我回趟家。”
說完她逃也似的跑出了病房，她的心跳得很快，但不知為何卻又有鬆一口氣的感覺。吳桐覺得自己甚至有點期待被哥哥看到手機裏的東西，可是她又害怕，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