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死的究竟是誰

到了樓上,盧路給魏允倒了杯水,自己坐在了沙發上,繼續接著剛剛車裏的話題講。而魏允就像是坐不住似的,在盧路麵前走來走去,左看右看。

盧路替言貞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阻止吳嵐父母拿到她的背景資料。吳嵐家在派出所有熟人,查一下她的戶籍不難,但吳嵐父母覺得那還不夠,找了私家偵探,要把她扒幹淨。這還多虧了吳桐說漏嘴,言貞才能提前知道。言貞搞清楚了那個私家偵探的辦公地點在哪兒,讓盧路去跟蹤。她在這邊緊盯著吳嵐父母的一舉一動,推測出什麽時候派司機去找那人拿結果。在那之前盧路先上去和那個私人偵探扯閑篇,說自己有感情問題,想要調查女朋友,實則是為了看放在桌上的袋子是什麽樣的。

那就是個普通的牛皮紙檔案袋,盧路一早就備下了,以防萬一還備了很多種封口袋和信封。裏麵放著偽造的資料,全是言貞想給吳嵐父母看到的,在那些資料裏言貞隻是個父母早年分開,貧窮但是樂觀堅韌的普通女孩,她的母親是死於煤氣泄漏。盧路等到吳嵐家的司機來拿那份東西,騎著當時他的代步電動車一路跟,終於找到機會蹭了上去。結果沒控製好力度,腳踝骨裂了。但盧路終究是完成了任務,在被送去醫院的路上,調換了車裏的檔案袋。

盧路沒說出口的是,骨裂的那段日子,是林音擠出時間照顧他的。他還記得林音天不亮就來給他送飯,又急忙忙去上班,落在肩上的雪花都來不及化。

想到這裏盧路的眼眶急速灼熱,他用力垂下了頭。

“還有這樣的事啊……咦?”魏允全聽進去了,倒也沒太大意外,他從一開始就覺得言貞可能沒有這麽單純,不然也不會咬著盧路不放,如今聽到這些事,心裏反而有一種舒適的感覺。不過他更多的注意力是在尋找異物上,他搬來凳子,把燈和空調上的針孔攝像頭拿了下來,丟在了盧路麵前,“誰在你家安的這玩意啊?”

“林音吧。”盧路淡淡地說。

“啊?”魏允坐了下來,“我幫你找一圈吧。”

“行,麻煩了。”

魏允在整個房子裏找到了四個攝像頭,連廚房都有,除了衛生間,幾乎涵蓋了所有活動區域,他本人都有點震驚。這要不是用在自己家裏,就是十足的變態了。當然,用在自己家裏,也有點變態了。

“到底怎麽回事?她一直這樣嗎?”

“從她知道我和言貞有關係之後,就一直這樣神經兮兮,恨不得把我拿鏈子鎖起來。”盧路朝陽台挑了挑下巴,“看,陽台前一陣剛封上的。不封我也不可能從五樓跳下去啊!”

魏允摸著下巴說:“要不你帶她去看看心理醫生吧,她這樣不正常。更何況言貞都已經死了這麽久了。”

“對啊,就是因為言貞都已經死了,她還這樣,反而讓我更加忘不了言貞。”

“行吧,反正你倆的私事我管不著。你再和我說說,你還幫言貞幹過什麽事,有沒有違法的?”

“搶過包,算嗎?”

魏允眉頭緊皺,心說,你說呢!

“有一次言貞陪吳嵐他媽逛街,言貞把她帶到了指定路線,我搶了她的包。我倆做好的局,我故意絆了一下,讓言貞過來拉扯我,我用包掄了言貞的頭。吳嵐媽媽嚇壞了,跟她說別追了,她就停下來。我跑出去幾步就把包丟進了垃圾桶,後來也沒有警察來找我,應該有人撿了還給她了。”

“你倆可真行……”魏允對於言貞的計算與執行力歎為觀止,不由得想,她這樣生活累不累。

“哦,還有,我還嚇唬過總約吳嵐吃飯的女人,給她更衣櫃裏塞過嚇人的東西……”

更令魏允不解的是,回憶起這些瘋狂的事情,盧路的臉上居然還帶著一絲甜蜜的向往。

這是愛嗎?

雖然魏允是個光棍,可他還是覺得,這要是愛的話,也太讓人毛骨悚然了。

“言貞是一個不服輸的人,她從來沒有認輸過,我有時候覺得讓她承認失敗,不如讓她去死。幫助她達成目的,其實很有趣。後來她和吳嵐的關係越來越緊密,我甚至開始害怕,害怕她不再需要我了。”

這不是愛。這根本就是一個被奴役了很久的人,已經隻能依靠奴役他的人的需要,才能活下去。

可是盧路有父母,也有其他願意對他好的姑娘,他應該走出來的。

還是說,他現在決定走出來了呢?

“我最後問一遍,你有沒有殺死她?”魏允確保屋裏是安全的了,桌上的攝像頭都已經沒有作用。

“沒有人想殺死她,沒有人能殺死她……”

盧路雙手緊握著玻璃杯,能看見關節上的青筋。魏允等著他接下來的話,心跳居然不自覺加快了。

警察的直覺,腎上腺素飆高,他想要的東西快要出現了。

“言貞還活著,她就活在你眼皮子底下。”

“你是說……”

“林音就是言貞。”

這並不是魏允從未想過的答案,相反他從最開始就一直難以忽視這個可能性,可是當他真的從盧路嘴裏聽到這個結果,身體還是不自覺緊繃了起來,脖子後麵豎起的汗毛令他感覺芒刺在背。

“你什麽時候發現的?”魏允覺得自己的聲音奇異的發沉。

“最一開始。她以林音的身份到我麵前的那天,我就知道是她。”

“那你還能配合她演這麽久的戲?!”

魏允後知後覺地炸了起來,不敢置信地站起身。

“我沒有證據。感覺不能當作證據,不是嗎?”盧路近乎冷漠地抬起頭,看著魏允,說,“你不是也一樣,沒有證據。”

“隻要知道她的詭計,怎麽可能找不到證……”

這段時間以來調查的全部線索,白板上的,本子上的,全部串聯成網絡,魏允的思緒馳騁在其中,心卻逐漸涼起來。他連有第三人進入言貞家的證據都找不到,當初他們在現場找到的可以對比DNA的東西很顯然也是安排好的,這顯然不是衝動謀殺之後不得已的冒名頂替,而是蓄謀已久。特意製造火災,讓屍體慘不忍睹,又是深夜發生,家屬焦頭爛額,又不想把這樣的屍體多保存,隻想盡快火化。依靠現在的技術是很難從骨灰中驗出DNA的,屍體本身的那條線就斷了。沒有了對照,想要驗證一個人身份的真偽就很難了。

那屍體究竟是誰?魏允凝視盧路,問:“死的是林音嗎?”

盧路死死閉了閉眼睛,沒有說話。

魏允忽然明白過來,重點還是在證據,不管那個是不是林音,總得有證據。如果不是林音,得先找到林音本人現在在哪兒。如果是……如果是林音,又該怎麽確認。想到這兒魏允緊張的眯起了眼睛,問盧路:“林音的媽媽現在在哪兒?”

“不見了。我前兩天去過養老院,林音——言貞偷偷辦了出院,除了她,沒人知道在哪兒。”

“把之前的養老院地址給我,我去問問,也許警察的身份能問出些細節。”盧路默默寫了地址,遞給了魏允,魏允看著紙上的字,忍不住嘟囔,“她這算什麽?拿老人當人質嗎?”

唯一的希望就是林音的媽媽,隻要找到她,和死者的DNA對比,就能證明死的究竟是誰。隻要證實死的是林音,謊言不攻自破,言貞就必須解釋人是怎麽死在她屋裏的。

隻可惜他們錯過了最好的時機,現在老人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