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突如其來的轉折
一個周末言真說好隻上中午班,盧路去接她,打算一起去書店看書。沒想到餐廳有人家辦滿月酒,人非常多,言真被從後廚叫出來上菜,盧路到的時候她還忙著。盧路隻好坐在門外等,期間他看著言真在眾人之間周旋,應付著客人們的催促,甚至還有醉鬼言詞間的調戲,她居然遊刃有餘。她太懂得怎麽解決問題,更懂得如何招人憐愛,仿佛連老板都對她多照顧一些。盧路忽然覺得,在別人麵前的言真和在他麵前完全不同。在他麵前的言真反而顯得更安靜,更疏離一些。
好不容易把所有客人送走,言真忙不迭跑出來找盧路,疲憊和神采奕奕並存,說著:“走吧!”
“給。”盧路從包裏掏出一隻護手霜遞給了言真。
言真接過護手霜,驚喜溢於言表,像小孩子似的不敢置信地反問:“送我的?”
“當然啊。”
那時候護手霜是新鮮東西,學校裏隻有一些家境不錯的漂亮女孩才有,盧路買的時候偷偷摸摸像做賊一樣。可是言真真的很需要這個東西,她的手天天泡著水和油,都已經發紅幹裂了。
一整個下午言真都眼睛亮晶晶的看著那管護手霜,卻始終沒有擦,盧路被她的樣子逗笑了,用肩膀碰了碰她,笑著說:“盡管擦,用光了,我再給你買。”
“你以後也會對其他人這麽好嗎?”書架背後,言真突然仰著頭問盧路。
盧路被她問得一怔,臉慢慢升了溫。
隻是他嘴笨,結結巴巴著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反而是言真先一步笑著說“我說著玩的”,就跑到了書架的另一邊。
傍晚的時候盧路先送言真回家,她要先給媽媽做點吃的,吃完飯再去盧路家一起做新買的輔導書。盧路還是像往常一樣在門口看著她安全進門,才轉身騎上車。然而他剛騎了兩步,就聽見背後言真大聲喊他的聲音。
盧路立馬刹住車子,回頭去看,言真站在門口用力朝他揮手,要他快些回去,臉上是從未有過的焦急。
出事了。盧路心裏猛地沉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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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言真進門,沒在相同的位置對上媽媽審視的眼神,也沒聽到任何聲音,她立刻就感到不對勁。她家的廚房就在屋裏,打了個隔斷,小到一個人都快轉不開身,隻能放一隻煤氣罐和一個最簡單的灶台,言真剛走到廚房門口,就看見媽媽麵朝下趴在地上。她跪到地上推了推媽媽,沒有任何反應。言真立刻飛奔出門,幸好還能看到盧路的背影。
盧路陪著言真等救護車來,把媽媽送到了醫院,幸好急救後暫時沒有性命之憂,但醫生麵色沉重,說要做更詳細地檢查。然而言真的媽媽醒了之後就鬧騰著要回家,言真為了讓她留在醫院裏,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盧路卻隻能待在病房外麵,他如果出現,估計言真媽媽反應會更大。
好不容易才讓媽媽同意留一晚,言真出了病房,累到隻能蹲在牆根,雙手捂著臉。
“你還沒吃飯,我出去給你買點吃的。”盧路蹲在她對麵,擔心地說。
“不用了,我自己會買,你回家吧,叔叔阿姨會著急的。”
“可是……”
“沒事的,如果我有需要,一定會找你的。”
“那好,有事隨時打給我,半夜也沒事。”
看著言真點了頭,盧路才一步三回頭地朝醫院外走。到了樓下才想起自己的自行車還扔在言真家門口,他回去取了車,發新現買的輔導書也還在車筐裏,幸好沒丟。一切都太猝不及防了,盧路突然有點喪氣。命運為什麽就是不肯放過言真呢,他不明白。
命運確實沒有放過言真,她的媽媽確診了胃癌,暈倒是因為高血壓。醫生的意思是可以手術,也可以保守放化療。手術的話有一定風險,可能要切掉大部分的胃,但如果恢複好,壽命可以延長。放化療的話效果不確定,可能還能活一年,也可能半年就惡化。
“我們做手術,哪怕有一點希望,我們都做。”言真在醫生麵前無比肯定地說,“手術費我去想辦法,肯定會湊齊的。”
“你家沒有其他大人了嗎?”醫生反複問她。
言真仍是搖頭,紅著眼睛說:“我隻有媽媽一個親人,所以我肯定要救她。”
醫生對言真很是憐憫,尤其是言真的媽媽態度很惡劣,在醫院裏就恨不得對勸她住院的女兒動手,還是護士攔著才罷休。惹得醫護們都感慨,這樣的家長還能養出這麽孝順的女兒。
先交了一點押金,醫生先把各種術前檢查和監護安排上了,言真讓醫生暫時別告訴媽媽真相,不然怕媽媽難以配合。她假裝是去上學,實則根本沒去學校,她回家找錢,但把家裏所有的錢,包括她自己攢的都湊上,也不夠手術費的零頭。
她在家幹坐了一天,直到晚上盧路來找她,才意識到自己一天沒吃東西。盧路知道她媽媽得了病,也理解她暫時請假,隻是放心不下她,所以每天晚上都借著送作業送試卷來看看她,順便給她送點家裏做的飯。
“要不……我去問問我爸媽,興許他們願意借。”盧路猶豫著開口。
“別!”言真立馬搖頭,“你千萬別和叔叔阿姨提借錢,他們會更討厭我的!”
“他們不會的……”
“你不懂。”
言真歎了口氣,似乎不想多解釋了:“總之這件事不用你操心,我已經想好了,我明天去找我爸。”
“你覺得他會幫忙嗎?”
“我不知道。”
“會的吧,他畢竟是你爸爸,之前一起生活過,總還是有情分在的吧。”
言真低頭苦笑了一下,表情成熟得很陌生,盧路看著她的側臉,覺得自己和她非常遙遠。盧路太焦急,他恨自己什麽忙都幫不上。
第二天言真去找爸爸借錢,具體發生了什麽,盧路並不清楚。他下了課去找言真,隻撞見言真一臉的疲憊,失落,看起來蒼白冷淡,可眼神卻異常堅毅,臉頰似乎都繃著勁兒,像在和誰賭氣。她隻說沒借到錢,要另想辦法,就急著去醫院了。
“我送你吧。”盧路追著她說。
“不用,”誰知言真卻拒絕了,“你回家吧,這兩天也不用來了,我和老師請過假了。”
說完言真搭了輛私人載客的黑車離開了,盧路站在原地注視著車屁股,心中寂寞又恐慌。
雖然言真不讓他去,盧路仍然每晚都去言真家看一眼,趴在窗外往裏探頭,確定沒有人才悻悻而回。這樣過了一周多,他終於接到了言真的電話,想問他要這段日子學校發的東西,和欠下的筆記。當時盧路正在家裏吃飯,還是習慣性把碗筷刷完才出門,到了言真家外麵天已經黑了,能隱約看到裏麵亮著燈,可是不管盧路怎麽敲門,喊言真的名字,都沒人開。他把耳朵貼上去,聽見了言真媽媽歇斯底裏的聲音。
近乎極端的壞預感直衝天靈蓋,盧路來不及思考太多,第一時間隻想起了自己有言真家的鑰匙,就慌忙掏出來試圖從外麵開門。然而門從裏麵上了插銷,他有鑰匙也無法打開。就在這時他聽見言真喊:“你先回去吧!我沒事!”
她這句話卻令盧路更擔心,他在門口徘徊,想著究竟是砸玻璃,還是報警。他畢竟是個外人,仿佛做什麽都容易出格,他也不清楚言真的媽媽究竟能做出什麽事,怕到最後是想太多。
就在他再次抬手敲門時,門終於開了,言真的媽媽披頭散發站在他麵前,露出了一個可怕的笑容,問他:“要進來嗎?”
與此同時,盧路聞見了一股刺鼻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