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完美的人是誰
關上門之後林音一語不發，轉身走到了餐桌旁，單手撐著餐桌，另一隻手不斷捋著額前的頭發。盧路已經走到沙發上坐下了，淡漠地看著她。
他看得出林音的煩躁，也知道林音在忍，不是想忍住不發作，而是想等魏允走遠。
終於，壓抑了半分鍾之後林音爆發了，她用力將桌上裝滿紅油的盆揮到了地上，白色瓷磚立刻綻開一片鮮紅。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他知道我們以前的事！”林音朝盧路大吼。
盧路看見籠在她身上的泡沫幹脆利落的碎了，露出內核來，忍不住挑了挑嘴角，反而冷靜下來，帶著笑意地問：“什麽以前的事？”
“仙百鎮的事！”
“那是我和言貞以前的事啊，我一定要和你說嗎？”
“這種時候你不要再和我拐彎抹角了！”林音衝到他麵前，路上還被油滑了一下，順勢坐在了茶幾一角，兩隻手像鷹爪一樣死死抓著他的小臂，臉上蒼白又決絕，“他到底都知道些什麽！”
“林音，你真的很奇怪哎。”
盧路笑得更歡了：“他隻是知道些我和言貞小時候的事，言貞都已經死了，我沒必要什麽都和你說吧。”
林音緊盯著他的臉，持續了幾秒，終於意識到他是認真的。林音咬了咬嘴唇，惡狠狠地說：“好！我依著你！我是林音，我是你女朋友，我想知道你以前的事，不行嗎！”
“林音，我和你說過不止一次，我們兩個之間的相處不要越界。我不喜歡別人對我的過去刨根問底，我也對你的過去不感興趣。你之前針對言貞已經鬧出很多亂子了，現在她已經死了，你要是還不能消停，那咱倆就一拍兩散！”
盧路掙開她的手，站起來走進洗手間，將門拍得震天響。林音仍然坐在茶幾上，半天沒有變換姿勢，隻是很深很深地呼吸，將眼睛裏的紅血絲一點點逼退回去。
然後她慢慢抬手，解開紮頭發的皮筋，甩了甩頭發，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走過去敲了敲衛生間的門，喊道：“丟出來一塊布，我要擦地。”
衛生間裏的盧路隻是開著水龍頭，撐著洗手台發呆，鏡子上很快蒙上一片水霧，遮蓋了他的臉。
直到聽見林音的喊聲，他才關上水龍頭，用力抹了一把鏡子，鏡子裏的他看起來並不太糟，反而有了一絲神采。他隨便拽了一塊擦地的布走出去，遞到了林音手裏。
之後林音一整晚都在擦地，紅油那麽難擦，她蹲在地上，一遍一遍。直到一絲油膩感都沒有了，直到任何一個角落都找不到油滴的痕跡，直到深更半夜，她才終於罷休。
她回到**，從背後抱住盧路，低聲說：“我隻是太愛你了，所以自然而然想知道你的全部，我會努力改掉自己這個毛病的，你不要生氣了。”
盧路沒有睡著，但他堅持裝睡，堅持到真的睡著了。
隻是這樣的日子，他不確定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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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幾天魏允先去找了那個烤冷麵攤，攤主一天見人太多，根本認不出盧路，但查了7月8號夜間的微信收款記錄，發現在對應的時間有盧某的賬號付款。魏允又加了幾個當地代駕的群，去酒店、酒吧附近跟保安，停車場管理員套近乎，很快就找到了照片裏那個男的的線索。具體名字不知道，認識他的人隻知道他姓張，經常晚上過來溜達，看有人喝多了就湊過去問要不要代駕。
順著這條線索，魏允知道了這個人白天在餐飲店當服務生，然而等他找過去，卻被告知小張已經辭職回老家了，剛走不久。
“他有說自己為什麽辭職嗎？”
在得知這個結果後，魏允居然不太吃驚了，或者說他在來的路上就想到了會有變故。
“沒說，外地人嘛，想回家也是正常的。”
“那你有他聯係方式嗎？知道他家具體地址嗎？”
經理幫著聯係了人事，但服務生而已，而且小張還自願不要保險，為了多賺點錢，所以也沒有戶口本存檔，就有個身份證複印件。魏允回去試圖和身份證上顯示的外地的戶籍科聯係，讓人家幫忙查一下這個地址還在不在，結果被告知那地方之前因為總是山體滑坡，半個村子的人都搬走了，得有十幾年了，可能是身份證上的信息一直沒同步。
後來魏允又打了小張的電話，發現已經注銷了。這個人重又投入了茫茫人海，想再找到就很難了。
這一路走來，魏允一直找不到明確的證據，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切入點，卻還是慢了一步。
他清楚，這不是巧合，是有人堵在他前麵。
他在自家的白板上的“代駕”節點上狠狠畫了個叉，憤憤地想將筆丟回凹槽，卻扔在了地上，在木地板上劃下一道難洗的黑色印記。
已經將近淩晨了，魏允決定衝動一把，撥出了盧路的電話。然而沒響兩聲，電話接通了。
對麵的盧路沒有說話，連“喂”都沒有，魏允開門見山地問他：“你相信有完美的犯罪嗎？”
仍是隻有呼吸聲。
“我告訴你，沒有。人隻要有行動，就一定會留下痕跡。想蓋掉痕跡，就一定會製造新的痕跡。就算能瞞過所有人，也不代表那個痕跡不存在。它就留在你的心裏，日久彌新，可能還一天比一天深刻，就算其他人都忘了，你自己也忘不掉。”
魏允說話間能聽到電話裏的雜音越來越大，盧路的呼吸聲越來越粗重，有那麽一刻，他能明顯感覺到盧路有話要說。
可是他等了兩秒，那個時刻還是過去了。盧路緩緩開口，隻是問了另一個問題：“你相信有完美的人嗎？”
“你是說言貞嗎？”
就在這時魏允聽到林音的聲音，好像是在問“這麽晚了，在給誰打電話”，緊接著一段窸窣雜音後，電話就掛斷了。
令魏允沒想到的是第二天早上，他看到手機裏有兩條淩晨四點盧路發來的信息。後發過來的一條是：“你再給我一點時間，或許我們想得到的答案是一樣的。”
而第一條是——“我說的是林音。”
是什麽意思？魏允洗著臉想。如果在盧路眼裏林音是完美的，那完美女孩就在自己身邊，盧路還有什麽可感慨的，總不會就是為了和他炫耀一把。
魏允聽得出來，當時盧路語氣裏的悵惘，仿佛是在追憶逝去的完美。
仿佛林音已經不會再回到他的生命裏。
假如，現在在盧路身邊的那個女人真的不是林音呢？這個想法清晰出現的一瞬間，魏允抬起頭，看見鏡子裏自己異乎尋常堅定的眼神，突然感覺天旋地轉。
那這個女人會是誰？火裏死去的又是誰？
他企圖告誡自己這個念頭太瘋狂了，可思緒已經像瘋長的藤蔓，將他束縛其中，動彈不得。
魏允不得不承認，其實他的心裏早就隱隱有著這樣的猜測，不然他不會拿錢去試林音的反應。可是他仍舊不願意隨隨便便往這個方麵想，因為要做到一切太難了，需要極其縝密的心思，和可以稱作凶悍的鬥誌。
以及冰冷的心。
疑問又突然回到了最開始，言貞，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