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失而複得的愛
周末過後，工作日一早吳嵐在父母還沒起床時就已經開車離開了，自從他決定到外麵的公司鍛煉一下，就很少回家了，都住在離公司比較近的個人住所。近來他也知道爸媽擔心他，所以偶爾會抽空回來住一天。他盡力裝成無事發生，但他演技不太行。
從父母家到公司這條路他熟到不能再熟了，出門早，路上車子也很少，他無需特別凝聚注意力。吳嵐開始回想，他是否曾經載著言貞走過這條路，倒是很少，言貞來看他爸媽幾乎都選在自己的休息日，但他未必休息。不過言貞學開車的時候，他倒是在這條路上教過。言貞那麽聰明，駕照很快就考過了，上路從沒出過問題。
她要強，從來不肯別人遷就她。幫她找的金融機構的新工作，雖然那些辦公軟件和表格文件她之前都沒接觸過，全都是現學的，她也都做得很好，從來沒出過岔子，還很受業務員的信任。
車子開到中途，吳嵐隻覺得一陣疲憊，最近他總是有這種疲憊感。餘光看到一家咖啡店已經開門，吳嵐把車停在路邊，想去買杯黑咖啡提神。但店裏似乎還沒正式營業，燈都沒全亮起來，隻有一個店員背對著門口站在工作台裏收拾東西。
“請問……現在可以點單嗎？”吳嵐問。
“啊，可能還要等一下，我們還沒正式營業。”在偷吃早點的營業員慌裏慌張地回答。
“沒關係。”
吳嵐轉身想走，正在這時另一個女店員從後麵的員工區域說著話走出來，在聽到那個聲音的瞬間，他猛地停住了腳步，似乎有種濕潤的霧氣籠住了他，令他如墜夢中。
他緩緩回過頭，看到了穿著咖啡廳工作服的短發女孩，為了利落，耳畔和額前的頭發都用發卡別住了，她的下顎線和脖子非常好看。
女孩也看到了吳嵐，對視的那刻，時間確實像是停滯了幾秒。就連櫃台內的營業員，都感受到了異樣。
“言貞……”吳嵐張了張嘴，卻不確定自己是否說出了聲音，他想不明白，也不願意去想，言貞怎麽會再度出現在自己麵前。可他內心深處的反應不是恐懼，而是遲鈍而來的狂喜。
他上前一步，彎腰緊緊抱住女孩，沒意識到自己全身都是顫抖：“言貞，你沒死，你沒死……是他們搞錯了對不對？太好了，太好了……”
“這位先生……先生！”
林音一開始隻是向後仰身，想要躲閃，後來發現對方力氣太大，隻好大聲喝止。與此同時同事也跑過來解釋：“您認錯人了吧。”
認錯人？怎麽可能？吳嵐企圖喚回自己的理智，微微撤回上半身，雙手卻仍抓著林音的雙臂，凝視她的臉。而林音一副受驚的樣子，眼睛瞪得很大。
吳嵐看著那張臉，腦子裏想的根本就不是像與不像，而是她就是言貞。
“不好意思，你真的認錯人了，我叫林音，是這家店的店長。”女同事也在一旁跟著附和。
“不可能，不可能……”
“等一下，我給你看我的身份證。”
林音跑到後麵的員工休息室拿了自己的錢包出來，隔著透明卡袋給吳嵐看，“你看，我叫林音，一直叫這個名字，從來沒改過。”
身份證上明明白白寫著“林音”，年齡比言貞小一歲，序列號顯示的戶籍地也完全不同。她們是兩個人，吳嵐此刻心裏已經很明白，可他仍然覺得眼前的女孩就是言貞。
那感覺，那神態，那聲音……天底下怎麽可能會有這樣相像的兩個人？
“不好意思，我們急著開店，這樣吧，先生你先坐一下，我給你做杯咖啡，好不好？”林音眨巴著眼睛說。
“好。”
吳嵐如同被蠱惑，安安靜靜在一旁的高凳上坐下了。
之後林音和其他同事忙著準備開店，上早班習慣喝杯咖啡的人們也陸續到來。林音先給吳嵐做了杯美式，親自端到了他麵前，朝他笑了一下，就轉身回到了工作台裏忙碌。
“你管他幹什麽，”同事小聲說，“看著人模狗樣的，精神不太正常吧。”
“傷心人而已，可能是女朋友出事情了。”林音笑了笑。
早晨這段時間反而忙，因為周圍有寫字樓，林音一直在工作台裏轉圈，並沒有專門去看吳嵐。可她感覺得到，那雙視線一直跟隨著她，即使已經過了上班時間。
吳嵐喝著林音煮的咖啡，同樣的咖啡豆同樣的機器，做出來的東西大同小異。但言貞從來喝不下黑咖啡，也不會煮咖啡，他從來沒喝過言貞親手做的咖啡。
這個人真的不是言貞嗎？吳嵐緊盯著她，她旋身的頻率，她咬嘴唇的小動作，她撩眼皮看人的角度，和言貞一模一樣。
即使她好像比言貞要瘦一點，白一點，即使她更愛笑一點，或許也更活潑一點。即使她眼角沒有那顆特別的痣，眼睛也似乎更圓一些。
吳嵐還是沒辦法洗去心裏“就是她”的認定。
那天吳嵐沒有去公司，雖然是偶然情況，也沒耽誤什麽事，但這確實不是他的行事風格。他在咖啡店裏硬生生坐到林音午休，他立刻追了過去，在員工休息室的門口攔住了林音，急促地喊：“等一下！”
“你還在啊……”林音握著門把手回頭，有些無奈。
“我想請你吃個飯。”
“我們休息時間很短的，沒有辦法出去吃。”
“那……那你幾點下班？”
“先生，”林音鄭重其事地看著吳嵐的眼睛說，“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不要浪費時間在我身上了。”
吳嵐手足無措到抓自己的褲邊，熨得筆挺地褲線都揉皺了，他小聲說：“你和我女朋友真的太像了，她剛剛離開我不久，我就是……想找人說說話，可以嗎？”
全然沒想到的是，林音的眼中沒有任何波動，她隻是微微低下頭，說：“抱歉。我有男朋友，也有自己的生活，我們素不相識，恕我拒絕。”
說罷林音開門進了休息室，留吳嵐一人站在外麵。
吳嵐根本不記得自己是怎麽離開的，車子都已經開出很遠，才漸漸回過神來。關於言貞的回憶被理智壓製了很久，剛落了一層薄薄的灰，突然又翻湧出來，並且逐漸和剛剛認識的林音重合。吳嵐突然踩停車子，雙臂捂著臉重重磕在方向盤上。
後麵的車子因為他險些追尾，罵罵咧咧的聲音很大，吳嵐眼裏熱烘烘的，眼淚最終還是沒有控製住。
就算不是言貞吧，就讓他遠遠地看著，看她仍然好好地活在世上，可以嗎？吳嵐情不自禁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