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主動坦白交代
從盧路家出來，魏允沒急著走，又坐在之前的石凳上吹了吹風。能這麽順利見到林音，他自己也沒想到。
可真的見到了，他的大腦卻沒有反應出任何信息。像是真的像，但也隻是像而已。他沒見過言貞真人，照片與活人的差距可大可小，同一個人的照片也經常看起來像兩個人，所以他根本無法做出準確的判斷。但確如吳桐所說，林音臉上沒有痣，發型和監控畫麵裏也相距甚遠
除去個別對於人臉特別敏感的人，大多數人對於非親近的人的長相隻是個概念而已，七八分像，和九十分像，沒有什麽區別。說到底除了談感情，人與人的互相認證靠的是各種社會指標，並不單單是容貌。
林音那張臉幹淨明媚，像是朵無論任何環境都能生長的野花，充滿了旺盛的生命力。魏允在看見她的瞬間就險些打消了懷疑的念頭，她看上去就隻是個想過安穩日子的女孩而已，魏允竟然會為影響她的生活而產生負疚感。
直到這一刻，他在外麵吹了風，才逐漸清醒過來。什麽嘛，這一點也不像他，他這種感覺不就像吳嵐他們說起言貞時一樣了嘛。說實話，論苦命，也還是言貞更勝一籌吧。所以，他得為那個苦命的女孩做點什麽。
話說回來，假如林音發現盧路一直喜歡著言貞，以言貞為範本一點一滴調整五官，也是可能的吧。不都說長期在一起的人，是看不出變化的嗎！
這個問題，魏允還是得親口問問林音才行。他決定繞開盧路，單獨找林音談一談。
他原本想著回頭在小區附近攔一攔林音的，沒想到當天很晚的時間魏允突然接到了一通陌生電話，女孩壓低了聲音問：“您是魏警官嗎？”
“我是。”
“我是林音，盧路的女朋友，我們之前見過。”魏允還沒睡，但頭腦是放空狀態，聽到她自報家門，猛一個激靈，“我想和您談談，可以嗎？”
“可以，你什麽時候有時間？”
“明天上午可以嗎？我下午要上班。”
“好。”
直到入睡，魏允都帶著疑惑，林音為什麽會主動找他？這不合常理啊，這件事從始至終林音都是處於後位的，雖然如果定性為凶殺案，情敵也是主要懷疑對象，但介於吳嵐和言貞的婚事將近，盧路也是第一懷疑人。更何況現在警方明顯沒有證據能牽連到她身上，她就算明白警方的懷疑，也不應該主動找過來啊。
第二天一早魏允就去他們約好的咖啡廳見麵，他以為自己到得很早了，沒想到林音比他還要早，兩個人比預定時間早半個小時就已經碰麵了。
“想喝什麽隨便點，我有員工飲的額度。”林音指了指飲品區後麵的菜單板，“我是這家店的店長。”
魏允又是一愣。不用他找，林音主動把工作地點都告訴他了？
最後魏允隻點了杯最便宜的冰拿鐵，他有很多話想問林音，但他必須先知道林音找他的目的，所以他沉默地咬著吸管，等著林音先開口。
“我知道自己這樣很莫名其妙……”林音的手指在杯子上不斷彈動，近距離看，她的五官沒有什麽動過的痕跡，至少沒有疤痕，雙眼皮的褶皺看起來也很真實，不過魏允確實也不怎麽了解女人和整容，“但……每次你找盧路，他的情緒就特別不好，我真的放心不下。”
“我理解。”
“你找他，是因為言貞的事情嗎？”
魏允點點頭：“你認識言貞？”
“談不上認識，說過些話而已。”
“你對言貞的印象是怎樣的？”
“我？”林音笑了一下，眼睛彎彎的，“我可以隨便說嗎？”
“隨便說。保證沒有錄音。”魏允攤了攤手。
“我們很像。”林音在自己臉前畫了個圈，“臉很像。你聽過一種說法沒？說人在這世上會有四個長得一樣的人，如果是真的，那我的名額已經用掉了一個。不過，我們單看臉，尤其是加了濾鏡的照片，是很像，但站一起的話差別還是挺明顯的。主要還是氣質上的差別吧……我們性格也完全不同。怎麽說呢？懂事，對，她比我懂事得多。”
“具體說說。”
“我針對過她。我知道她和盧路是青梅竹馬，盧路心裏一直有她，我不可能一點也不在意啊。尤其是她本身也有男朋友，我就很不理解她的想法，也不相信盧路的解釋，鬧了很多亂子。可後來……我終於和她麵對麵，我發現她什麽都知道，但什麽都不在乎。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麽，也知道禁區在哪兒，她比我成熟太多了。”林音始終低頭攪著咖啡，“我們談過之後，我就釋然了，我相信我和她都會越來越好的。沒想到她會突然……在知道她死訊的時候，我就覺得，完蛋了。我現在隻想讓盧路快點忘了她，我想讓她的影子徹底離開我們的生活，所以我提出搬家換工作。可你一再找來，總是會提醒他，這樣下去真的沒完沒了……”
她說得好誠摯，令人難以懷疑。魏允看著她，不禁要想，這樣的女孩為什麽要吊死在盧路這一棵樹上。不是應該在感覺到對方的不忠，不管是肉體還是精神後就幹脆地離開嗎？
他不是不明白這就是愛情，可他真的不懂愛情。愛情明明應該給人帶來幸福，可現實中卻總是痛苦和麻煩接連不斷。魏允無意識地歎了口氣，才問：“你是什麽時候見到言貞的？”
“其實……就在她出事前幾小時。”
“什麽！”魏允一下挺直了背。
林音的眼神立刻變得怯生生的，整個人都往後縮，弱弱地說：“你能聽我解釋嗎……”
“你說。”
“我也是後來聽盧路說，才意識到是那天的。可能也是因為這樣，他才不願意和你提起我，他怕你會揪著我不放。可我不怕，我知道自己做了什麽。”
林音猛地喝了一口咖啡，拿紙巾擦了擦嘴唇和牙齒，開始向魏允講述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在那之前林音已經暗中觀察言貞很久了，也跟蹤過盧路和言貞見麵。那天白天她從盧路的手機上看見了言貞發來的信息，約盧路晚上去酒吧碰麵。她當晚就追著盧路去了酒吧。沒想到的是她在酒吧裏找盧路，一個姑娘突然跑過來跟她吵吵嚷嚷，她聽出來那個姑娘是把她認做了言貞，她覺得丟臉，就掙紮著想先出去。拉拉扯扯到了門口，盧路也發現了她，過來幫她解圍，拽著她和那個女孩一起到了酒吧旁安靜的小巷裏。
那個女孩鬼喊鬼叫的，好像受騷擾的是自己一樣，場麵難堪得要命。當時林音隻想一走了之，但突然間，她就感覺脖子後麵一疼，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後來言貞說吳桐當時想拿隨身帶著的電擊棒打盧路，不小心打到了她，她就昏倒了。言貞說那糾纏不休的女孩自己未婚夫的不懂事的妹妹，可能是認錯人了，求她原諒。當時林音腦袋木木的，隻覺得煩躁，也聽不進什麽話，她隻問言貞約盧路幹什麽，究竟是怎麽想的。
“之後她就和我說，她要結婚了，她這次就是想和盧路說，以後盡量少見麵。還有就是提醒盧路，吳桐已經在跟蹤他們了。她約在那家酒吧，也是因為知道吳桐總去，她想著如果能遇見吳桐，幹脆說個清楚。”林音的眼神黯淡下去，“她當時不想報警，因為吳家很在意名聲，怕吳桐留案底。反正也知道我沒事，她就和盧路說好，帶我去她那裏休息，等我醒了之後也好和我解釋。”
“最後你沒去？”
“嗯，我在半路就醒了，自己打車走的。”
“記得位置嗎？”
“嗯。”林音立刻掏出手機，從打車軟件的記錄裏翻出時間和精準定位，攤給魏允看，“你大可以去查我有沒有說謊。”
魏允也毫不客氣地記了下來。
“我真的想不到她回去之後會發生那樣的意外，她當時看起來真的很幸福，還跟我說她車座後麵的玩具熊是未婚夫新買給他的。雖然當時我隻覺得她在炫耀，但仔細想想，她說的都是實話。”
林音突然伸長手臂，握住了魏允交握在桌子上的拳頭，魏允心裏一驚，下意識收回了手。林音紅著臉撤了手，眼睛裏甚至有了層水光：“我、我……我就想說，盧路肯定也是想保護我，所以可能才讓你覺得他沒說實話。他因為言貞的死特別特別傷心，可是人已經死了啊，我們的日子還得過！你能不能放過我們啊？”
“你說的問題，我會去查的。放心，不會冤枉任何一個沒有罪的人。”魏允嚴肅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