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她跟我哥八字不合。”

才回到警局,張誠已經在等著了,他坐在會議室裏,麵前放著一份檔案,眉頭皺成“川”字。

“張隊長,”羅天成來到張誠麵前,低低叫了一聲。

張誠抬頭一看是羅天成,就問,“怎麽樣?現場查到什麽沒有?”

“張隊長,怎麽您也覺得——林陌然不會是自殺?”羅天成一聽這話,立刻問道。

張誠無聲的歎了口氣,將麵前的文件朝羅天成的麵前一推,“你看看這個。”

羅天成接過檔案打開一看,就見上麵密密麻麻的記載著林陌然從小到大的瑣事,幾歲上學幾歲得獎,幾歲考上大學又多少歲戀愛結婚,清楚明白的記了整整兩大頁。

翻到第三頁時,則記錄著林陌然的家庭成員,他的父親林正清是一個普通工廠的會計;而母親喬蘭則是工廠女工,再往上,便是他的爺爺林泉,林泉倒是有些不同,他出身於富商家庭,後來接手經營著一家當鋪,膝下隻有兩個兒子,一個是林正清;另一個叫林正昊。

林正昊?

羅天成的目光落在這三個字上,不動了。

檔案上清楚的寫著,林正昊畢業於黃埔軍校,畢業後加入國民黨,為國民黨一高級將領身邊的副官,後蔣介石撤往台灣時期,林正昊和妻子寧霞便了無音訊,竟不知是死是活?

看年齡,林正昊是兄長,大林正清六歲,他失蹤的那一年,才二十九歲。

“生死不知?”羅天成的手指在林正昊的名字上點了點,“不會是都死在戰火中了罷?”

張誠的目光從那個名字上掃過,道,“有這個可能,當年不管是國民黨還是我黨,死的人都不少啊,隻是現在的問題不在這裏,而是林陌然一死,這整個案子的所有頭緒就全部斷了,你有什麽想法?”

羅天成放下檔案,向張誠道,“我總覺得林陌然不可能是自殺,首先他和周梅的感情極好,兩個人又都知書達理,性情理智溫和,能讓這樣的人失控到殺人的,不會是小事兒,可到底是什麽事呢?如果林陌然是失控殺人,現場怎麽可能連半點痕跡也沒有留下呢?而林陌然失蹤了整整一個月,這一個月裏,他又去了哪裏?”

說到這兒,羅天成將從林家抽屜裏取出來的那幾個小本子放到張誠的跟前,接著道,“這幾個本子裏記載的都是些很瑣碎很無足輕重的事,並且,我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就是這幾個本子的筆跡並不相同,甚至,有一本的紙張已經泛黃,明顯已經很多年了。”

張誠接過羅天成接過來的一個牛皮紙糊的記事本,這個本子很普通,但一觸手,就能感覺到紙張極好,而正如羅天成所說,紙張的邊緣已經微微泛黃,明顯年代日久。但整個本子十分幹淨,分明保存時很細心。

翻開本子,就見上麵詳細的寫著:麵粉十斤,蔥三根,羊肉兩斤……

”這是打算包餃子啊,“張誠有些哭笑不得的合上本子,但隨即似想到了什麽,又低下頭將幾個本子重新仔細認真的翻了一遍,他臉上就透出嚴肅來,點頭道,“對,你的懷疑很有道理,這本子裏記得都是些日常瑣事,但如果真的都隻是瑣事,不會被人如此鄭重的保存。”

”正是這個道理,“羅天成倒了杯水,坐在張誠的麵前,指著那份檔案問,“張隊長,您讓我看這個,是有什麽發現嗎?”

張誠的手指在檔案中的名字上一一劃過,渾厚的語氣有些嚴厲,“我想我們是找錯了方向,這些天來,我們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林陌然夫婦的人際關係上,卻沒有想過,還可以從他們夫婦的親屬家人身上找線索。”

羅天成的眉頭微微一跳,“兩個死者的家庭成員都很簡單,他的父親林正清已經死了二十多年,母親喬蘭獨自住在臨江市郊區的老房子裏,唯一來往走動的,就是她的女兒——也就是林陌然的妹妹林旭,而林旭的丈夫周凡正是周梅的堂弟,但很奇怪的是,這本該是親上加親的兩對夫妻,平日裏卻幾乎沒有什麽來往。”

說到這裏,羅天成修長的手指點在林旭夫妻的名字上,他腦子裏閃過在調查林旭夫妻時,林旭夫妻幹脆利落的回答,“我媽不喜歡周梅,我哥卻偏要娶她,這已經讓我媽很傷心了,我若再讓她傷心,豈不是要逼死我媽?”

“你媽不喜歡周梅?為什麽?”

林旭隻簡單的回了句,“她跟我哥八字不合。”

想到林家在郊區的老宅中,喬蘭老太太供奉的白瓷觀音和那滿屋子嫋繞的香燭,不難看出,喬老太太確實信這個。

但這天底下不喜歡媳婦的婆婆很多,因為母親不喜歡嫂子,就和兄嫂徹底不來往的小姑子卻很少,更何況,她的丈夫周凡還是周梅的堂弟,姑嫂不來往,姐弟也不來往?

可是少歸少,幾番調查下來,到底沒有什麽跡象是指向林旭夫妻的。

張誠聽了羅天成的匯報,他挑了挑眉,問,“那周梅的家人呢?”

“周梅的父母已經亡故,她是獨生女,這世上的親人除了丈夫和女兒外,就隻剩了堂弟周凡,”說到這兒,羅天成看向張誠苦笑,“我明白你的想法,按理,周梅就算不和小姑子林旭來往,這個堂弟卻不應該也不來往,我曾經把這個當成突破點去查,可是……”

6.11案從案發到現在,所有的一切全都沒有破綻,而所有人都為這沒有破綻充滿了疑問,所有人都知道這背後必定藏著什麽,可是,所有人都找不到那個能打開背後真相的門在哪裏?

“這一天終於來了……”

羅天成又想起了這句話,他突然有種強烈的直覺,林陌然在周梅死時喊出的這句話,會是解開所有謎團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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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張誠溝通了案子的偵查方向後,羅天成出了會議室。

才到樓梯口,就聽見樓下傳來撕心裂肺的哭聲,羅天成轉頭一看,就見一身白裙的林小白正衝了進來,緊跟在後麵的,是一臉焦急擔憂的趙庭軒。

林小白一抬頭看見羅天成,她踉踉蹌蹌的衝上二樓,一把抓住羅天成的手,蒼白的臉上此時泛著一絲不正常的紅暈,顫著唇問,“我爸爸在哪裏?我爸爸在哪裏?”

她連著問了兩遍“爸爸在哪裏,”身子就如紙片般向地上飄墜,羅天成想也不想的就要伸手去抱,卻被正趕過來的趙庭軒搶先一步將她抱進了懷裏。

羅天成伸出去的手就有些尷尬,而趙庭軒的目光落在他僵在半空的手上,刀子一般。

但麵對憔悴崩潰的林小白,羅天成的心還是微微的疼了一下,他搖一搖頭,告訴自己,這是因為她長得像安小冉的緣故。

“我陪你去殯儀館,”羅天成不忍再看林小白的臉,他決定等林小白的情緒穩定些,再問她關於筆記本的事兒。

林小白卻追上來抓著羅天成的胳膊,她身子單薄,手上的力氣卻奇大,兩隻因為消瘦而顯得無比大的眼睛憤怒的瞪著他,“你們為什麽不能早點找到我爸爸?為什麽?”

麵對她的責問,羅天成第一次覺得很無力,他確實歉疚,臨江市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是他調動了所有能調動的力量,卻就是找不到林陌然,還讓他就在眼皮子底下死了。

“如果……如果……”林小白一想到自己和羅天成在書房裏找線索之時,正是爸爸在大橋公園自殺的時候,她就覺得心裏有股無法言喻的怒氣,這些天來,她一直想要找到爸爸,想要爸爸給她答案,可是現在,爸爸卻死了,他死了!

“林小姐,請節哀順變吧,”麵對林小白的怒氣,羅天成隻能蒼白的安慰著。

“節哀?”林小白咬著牙重複著這兩個字,心裏卻一愕,她憤怒是真的,但是哀傷……她好像……

林小白被嚇到了,爸爸死了,她竟然——並沒有多傷心的樣子?

這——

趙庭軒一直小心翼翼的護在林小白的身後,見她臉色大變,他一把將林小白抱進懷裏,向羅天成沒好氣道,“羅警官,可以走了嗎?”

羅天成看林小白的眼神,讓趙庭軒總有股強烈的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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殯儀館中,小鄭麵無表情的將林陌然從冰櫃中拉出來,供站在一邊的林小白看遺容。

做法醫多年,小鄭已經是老江湖了,什麽樣的死別他沒見過,林小白的眼淚對他根本沒有影響,他將一個記錄本遞給羅天成,並使了個眼色。

羅天成接過本子,慢慢來到窗口,打開看時,就見上麵清楚的記載著,死亡時間初步認定是在下午的兩點五十到三點半左右,這和那個釣魚老伯說的時候很相合。

小鄭過來,拿筆點了點尚空白著的死亡原因,壓低聲音道,“經初步鑒定,死者確實是死於窒息,但具體的還要等我解剖,那個林小姐看也看了,你快帶她走吧,不然我可要當她的麵剖她父親的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