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楚水支流

我有些煩躁不安地在石室內來回踱著步子,李夢怡和孫武兩個人見我一臉焦急卻幫不上忙,隻能壓低了聲音。

“哎!”我有些沮喪地用力踹了一腳眼前的蟾蜍,又是一聲甕聲甕氣地響聲從蟾蜍的身體內發出來,在石室中久久的繚繞,一瞬間我怔在了原地。

孫武見我盯著眼前的蟾蜍發愣,不禁走了上來,順著我的目光望去,但是看了足足一分鍾卻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卻又不敢發問,唯恐會打斷了我的思路,隻能站在我旁邊欲言又止地幹著急。

而那聲音讓我眼前一亮,剛剛忽略的那個問題再次浮現在了我的腦海之中,那就是這麽一個龐然大物,一千多年前的人是怎麽搬進來的。來時的隧道都是用刀斧開鑿出來的,而且入口十分狹窄,除非這生鐵蟾蜍可以拆卸,否則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將其運進來。可我前前後後,左左右右觀察了一圈,這蟾蜍渾然一體,沒有一絲一毫拚接的痕跡,更像是整體鑄造而成的。如果蟾蜍是鑄造而成的,想要運進來那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在這看似封閉的石室中應該還有其他的出口。

想到這裏我頓時有些激動,慌忙在身上摸了摸,從口袋中拿出一包已經被水浸泡過的煙,我打開煙盒,在李夢怡和孫武兩個人詫異的目光中伸手在煙盒裏摸索著。

“小沈哥?這煙還能抽嗎?”孫武說完也在口袋裏摸了摸,他口袋中的煙比我口袋裏的煙泡得更加厲害,隻剩下一坨黏糊糊的煙泥了,看著讓人有些作嘔。

這時候我已經將夾在煙裏的打火機摸了出來,我這個人抽煙有個習慣,那就是喜歡把一整盒的煙從裏麵抽出兩根,然後將打火機放進去,這樣平時想抽煙的時候隻要能找到煙就能找到打火機,十分方便,但是也有一個缺點,那就是如果煙丟了,打火機也就跟著一起丟了。

我用力甩了甩打火機上麵的水,按了一下,還能打著火,於是將火苗調大,點燃打火機沿著牆壁在石室內繞著圈。孫武和李夢怡兩個人看著我一個接著一個奇怪的舉止麵麵相覷,而我卻沒時間和他們解釋。我從進門的地方開始,片刻之後打火機便已經發燙,我急忙關掉打火機,用力的吹了吹,待火機冷卻之後繼續向前搜索。就這樣打火機開了又關,關了又開有三四次,當我走到蟾蜍身後的那麵牆壁的時候,原本直上直下的火滅,忽然向牆壁的方向倒伏了過去。我心中大喜,又拿著火機向牆壁湊了湊,蛋黃色的火滅傾斜的更加厲害了。我急忙關上打火機,手背在衣服上擦了擦,粘上水,然後靠近牆壁,瞬間感覺到一股極其微弱的風輕輕的吹著我手背上的汗毛。

“在這裏!”我興高采烈地對李夢怡和孫武兩個人說道,“這裏應該還有一道門!”

李夢怡和孫武兩個人聞言快步來到我的麵前,望著眼前用石灰石堆砌的幾乎沒有任何縫隙的牆壁。孫武用手輕輕敲了敲牆壁,立時從裏麵傳來一陣“空空”的響聲,孫武喜不自勝,這聲音證明裏麵是空的。隻是看著這麵牆,我們三個人又犯了難,這牆壁堆砌工藝精湛,石塊與石塊之間鑲嵌得嚴絲合縫,就算是要硬撬也找不到著力點,更何況每一個石塊有一米見方,每一塊石塊的重量都在百斤以上,想要硬來基本上已經沒有可能,難不成這還是一道機關門?

想到這裏,我向後退了兩步,抱著肩膀,用手拄著下巴,盯著眼前的那麵牆,目光從上大小一寸一寸的移動,希望能發現點什麽。可足足用了五分鍾,直到看得我眼睛發酸,眼淚橫流,卻依舊沒有發現任何端倪。

這可是把我急壞了,剛剛那股子興奮勁,此刻早已經**然無存了。孫武看著那堵牆更是一肚子的惱火,用力踹了一腳,牆紋絲不動,孫武倒是被牆麵上反彈的力道推出了幾步,好在孫武身強體壯,他揉了揉腿,又跺了幾下腳,見沒有異樣,這才走到我身邊,靠著身後的巨型蟾蜍,下意識地在口袋中摸了摸,最後發現那盒煙泥早已經被扔掉了,惋惜地咽了咽口水,歎了口氣說道:“哎,要是有點炸藥就好了!”

這話就像是孫武的口頭禪,讓我想起第一次和孫武見麵正是因為在雲居的地宮裏聽到了他放的炸藥聲,那時候他跟著韓天一行人到處尋寶探險,為了方便起見,所以他們通過一些見不得光的渠道買到了很多炸藥,孫武那時候負責的正是爆破工作。後來他和我說過,可能是因為做了太多的爆破工作,每一次遇見障礙的時候,就想著要是能有一點炸藥多好,所有的東西都讓他灰飛煙滅。雖然我之前對他的這種破壞性的做法不感冒,甚至有些嗤之以鼻,但是現在我倒是真的希望孫武能在身上偷偷藏著一根雷管什麽的,至少不用在這裏幹等著。可我轉念一想,就算是真的有炸藥又能怎麽樣啊?估計現在也已經被進來隧道裏麵的水淋濕了。

我忽然有點佩服古人啊,他們就像是能夠未卜先知一樣,預料到未來有人或許會想著用炸藥這種玩意來搞破壞,所以先給你澆上一通水,就算是淹不是你,也讓你手上的那些玩意失效。我這樣想著不禁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孫武可全然沒有我這份心情,剛剛踢在牆上那一腳雖然不至於受傷,但是從他微微扭曲的表情來看應該也是很疼,再加上煙癮上來,心情早已經煩躁了起來,使得他越看眼前那尊昂首挺胸的蟾蜍越不順眼,那姿勢,那神態宛若是在嘲笑我們一般。孫武越想越氣,伸手一把將蟾蜍口中的那枚黑色的珠子撥弄了下來,石墨製成的珠子應聲落地,摔了個粉碎,這時候蟾蜍忽然微微轉動了起來。

我和孫武急忙站起身向一旁躲去,這時候我們耳邊的水聲越來越大,蟾蜍也跟著水聲開始緩緩的轉動了起來,緊接著地麵開始震動了起來。我們三個人緊張地麵麵相覷,這時候眼前開啟的四象門開始緩緩的關閉。

“糟了,這門要關了!”孫武有些懊惱地說道。

“咱們……怎麽辦?”李夢怡見一點點即將關閉的四象門扭過頭問詢著我的意見。

我看著那眼前緩慢移動的四象門,又扭過頭看了看身後的那嚴絲合縫的牆壁,有些犯難。如果四象門關上,我們又找不到打開身後牆壁的辦法,那無疑會被困死在這裏。可是如果我們現在出去的話,這蟾蜍的龍心已經被破壞,我們還進的來嗎?進不來的話,線索也就徹底斷了,該怎麽辦?一時之間我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可時不我待,雖然我猶豫不決,但是眼前的巨大蟾蜍卻是越轉越快,而且隨著它的旋轉,四象門關閉的速度也越來越快,隻是眨眼之間半扇門已經關上了。

“走!”我咬了咬牙,下定決心說道。

孫武似乎讀懂了我的擔憂,緊緊地握了握拳頭,把心一橫說道:“你們走,我留在這裏尋找線索,我就不相信真的打不開這道牆!”

“不行!”我斷然拒絕了孫武的提議,現在已經失去了兩個人,如果再失去孫武的話,那整個營救計劃就徹底破產了,“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孫武見我目光決絕,隻能勉強答應。此時四象門越來越小了,我急忙拉著李夢怡向四象門的方向奔去,李夢怡最先穿過了四象門,我緊隨其後。站在門口我唯恐孫武會變卦,於是停下腳步,扭過頭望著孫武,隻見孫武快步向我奔了過來,在到我麵前的時候,忽然孫武停住了腳步,他回過頭向蟾蜍身後的方向望去,頓時喜上眉梢,他驚喜地喊道:“門,那裏有一扇門!”

我順著孫武的目光望去,果然能夠隱約從蟾蜍的身後看見一扇黑乎乎的門正在緩緩的打開。可是現在石門已經隻剩下一道縫隙,根本撤不回去了,我急忙向門外退了一步,這時候孫武的身影隨著石門關閉發出的“砰”的一聲巨響消失在了黑暗中。

“孫武?你怎麽樣?”隔著眼前那扇黑漆漆的石門我向孫武大喊道。

“小沈哥,你猜的沒錯,這裏有一扇門,但好像隻有四象門關閉之後這扇門才會打開!”

巨大的石門使得孫武的聲音很微弱,但是依舊能聽得清楚。

“你們還能進來嗎?”孫武從石門後麵喊道。

我向後退了兩步,用力按著石門正中間的那隻蟾蜍,可是石門紋絲未動,果然不出所料,四象門龍心的珠子碎裂,龍心已經不能正常運轉了。我將這個令人沮喪的消息告訴了孫武,誰知孫武卻並不在意,他躊躇滿誌地道:“小沈哥,既然這裏有門,說不定裏麵就是靈武村後人的巢穴,我早就想會會他們了,你們進不來就另尋入口吧,保重!”

“孫武?”我連喊了幾聲,可是石門裏麵已經沒有了回應,估計孫武已經走進了石室後麵的隧道。那隧道中究竟有什麽,他真的能找到靈武村的後人嗎?裏麵會不會有什麽致命的機關暗道?想到這一切我的心立刻又懸了起來,手忙腳亂地在眼前的四象門上嚐試了幾次,可是四象門依舊沒有任何反應。我灰心喪氣地重重捶了捶那扇門,然後和李夢怡兩個人一前一後退出了隧道。

走出隧道,外麵陽光明媚,草長鶯飛,與那條幽深潮濕的隧道相比宛若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可是此時的陽光卻根本驅散不了我心中的陰霾。出發時的六個人,現在已經失去了四個人,眼下隻剩下我和李夢怡兩個。望著眼前一片荒蕪的靈武村,或許是心情過於壓抑,或許是因為最近幾天一直休息不好,我忽然感覺天旋地轉,眼前一黑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夢,我做了一個奇怪而冗長的夢,在這個夢裏所有人都回來了,明月,彌勒,孫武,甚至包括四年前已經死在了龍脊嶺的武伶。夢裏所有人都洋溢著笑容,我也沉浸其中,然而很快我就發現事情有些蹊蹺,我發現我們身處的地方居然是一個巨大的底下宮殿,除了他們之外,身邊所有的人都是隻會微笑的伶人。就在我暗自驚訝的時候,忽然眼前所有的人又都憑空消失了,空****的大廳隻剩下我一個人,我呼喚著他們的名字,耳邊卻隻有大廳裏自己的回音。

就在我沮喪的時候忽然一個聲音出現在了我的耳畔。

“沈拓哥!”這是李夢怡的聲音,我抬起頭四下尋找著這個聲音的源頭,可是眼前的大廳依舊是空****的,連個鬼影子都沒有。這時候我的耳邊再次響起了李夢怡的聲音,這次這聲音宛若是從這屋子的四麵八方傳來的一樣,正在我茫然無措的時候,我忽然感覺好像有人在背後盯著我。我急忙扭過頭,登時整個人都驚住了,隻見李夢怡渾身是血的站在我的麵前,她悲痛欲絕地說道:“為什麽?為什麽要來靈武村?”

說著李夢怡向我猛撲過來,我急忙左右躲閃,卻不了身後居然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我隻覺得腳下一滑,整個人順著深淵跌了進去。

我大叫一聲,豁地從**坐了起來,身上的衣服早已經被汗水濕透了。我一麵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一麵不停地喘息著。而這時候李夢怡聽到我的呼喊聲快步從外麵走進來,她遞給我一杯水,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額頭關切地說道:“沈拓哥,你醒了?”

我下意識地向後躲了躲,李夢怡卻全然沒有在意,風輕雲淡地縮回手說道:“昨天你發燒了,昏睡了一天一夜,不過現在好了,你終於醒過來了!”

“什麽?”我錯愕地盯著李夢怡,“一天一夜?”

李夢怡確認般地點了點頭,她告訴我從隧道裏出來我就昏迷了過去,是她將我背回祠堂的,可是回到祠堂沒多久我就開始高燒不退,情況十分危險,幸好她在明月他們留下的生活用品中找到了一些消炎類的藥物給我服下,這才好轉。而且在我昏迷的這段時間,她趁著白天又去了幾次那個隧道,四象門依舊毫無反應,也沒有從裏麵聽到孫武的聲音。她見我癡癡沒有蘇醒又擔心孫武和藍雨格的安危便自己出去探查這個村子,可奇怪的是自從我們走出四象門之後,這村子就忽然再也沒有了動靜,既沒有水月鏡花,也沒有發現啟動發現其他的機關,宛若一下子變成了一座徹徹底底的荒村,萬般無奈之下她隻能一邊勘察一邊畫了一張簡單的草圖,說完她將草圖拿出來遞給我。

李夢怡將這一切娓娓道來,說的風輕雲淡。我一麵喝著熱水,一麵接過李夢怡畫的那張草圖,心中暗暗佩服這女孩的心思和膽色,一般的女孩子遇見這種狀況能守在你身邊照顧你已經算是不錯了,沒想到李夢怡卻更加細心周到,不但摸清了村子狀況,畫了草圖,而且還將我最關心的孫武的安危第一時間告訴了我。隻是我也搞不懂為何這村子的機關會忽然失靈……

我百思不得其解地緩緩打開那張草圖,這張所謂的草圖,實際上一點都不潦草,或者可以說畫的非常精致,上麵把街道,房屋都標注的極為清楚。雖然我之前在檔案室的資料中看過一張靈武村的照片,但是那張照片拍攝的是全景,再加上當時拍攝技術有限,年代久遠,很多細節的地方根本看不清楚。不過李夢怡的這張“草圖”卻十分清晰詳盡。

從這張“草圖”上一眼就能看出這村子是一個和雲居如出一轍的機關村,這和我當初看見那張照片時的判斷是一致的,既然外形上相同,那相信這機關村的地下隧道也相差無幾。四年前我曾經進入過雲居的地下隧道,知道裏麵四通八達,隧道相互勾連,錯綜複雜,宛若是一個地下迷宮,這樣看來這裏的地下隧道也差不太多,隻要能找到一個入口,就可以通往各處。隻可惜之前找到的入口已經被四象門封住了,現在隻能另尋他途了。想到這裏我忽然恍然大悟,一日之前我們之所以能找到四象門是因為前一晚我被困在囚籠機關,留下了那枚紐扣作為記號,然後順藤摸瓜找到的四象門,發現了隧道的入口。但是如果靈武村的機關不再發動的話,那麽我根本不可能在這偌大的村子裏找到進入地下隧道的其他入口,或許正是他們發現發動機關有可能暴露自己所以這幾天才沒有了動靜。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事情就有些棘手了。

李夢怡見我看著“草圖”出神,自覺地退到帳篷外麵忙碌。我越想越急,頓時覺得胸口一陣氣悶,索性收起“草圖”,披上衣服走出帳篷,此時正接近晌午,太陽高懸,暖烘烘的熱浪夾雜著花草的香味迎麵撲來,讓人很是愜意。正在一旁生活做飯的李夢怡見到我出來,對著我微微一笑,卻並未說話,繼續低頭做飯。

我在祠堂中找了一堵斷牆坐在上麵,煙癮上來,於是下意識地在口袋中摸著煙,卻隻摸到了一個打火機。看著打火機,我自嘲地笑了笑,誰知正在這時候李夢怡將一包萬寶路送到了我的麵前。我驚訝地抬起頭,李夢怡笑了笑,告訴我那包煙是他在幫我找藥的時候翻出來的。我感激地點了點頭,隨即點上一根,這外國煙都有一股子濃重的煙草味,抽起來怪怪的,但是畢竟能夠冒煙,總算是聊勝於無。我接連抽了兩根煙,覺得口幹舌燥,心想這種洋玩意自己始終享受不了,便將剩下的煙塞進了口袋中。

正在這時候我的手摸到了口袋中的一個冰冷的物事,我將那物事掏出來,托在手中定睛一看,這正是多日之前藍雨格設局送到我手上的那枚七星踏月。倘若當初不是看見這枚七星踏月的話,我也不會相信這世界上真的存在傳說中的機關龍城,可現在我已經到了這靈武村,但是那機關龍城又在何處呢?念及與此我不禁有些悵然,抬起頭望著周圍的高山,這些山層巒疊嶂,高聳入雲,難道那偌大的機關龍城就藏在這群山之中嗎?

我歎了口氣,收回目光,盯著眼前的七星踏月。這東西做的極為精致縝密,雖然與西方的八寶螺絲原理相似,但是要比八寶螺絲早上一千多年,這讓我不得不喟歎墨家先賢的智慧啊,同時也倍感慚愧,身為墨家傳人,卻對墨家機關束手無策。我悵然若失地歎了口氣,正當我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我的眼睛像是被什麽東西蟄了一下一樣,我抬起頭凝視著遠處,隻見一條河從楚江分離出來,陽光之下宛若是一條銀色的玉帶一樣一直流向靈武村,恍然之間一個念頭從我的腦海中冒了出來。這靈武村既然是機關村,那麽就一定需要巨大的動力來源,再看這靈武村的地形,三麵環山,一麵臨水,那最好的動力來源就應該是楚水的這條支流了。而且前日在四象門裏麵的那隻蟾蜍身下確實聽到了水聲,也證實了這一點。既然這裏的機關以水為動力,那麽想必這楚水支流一定是貫穿了機關村所有的機關,雖然他們可以關閉村子裏的機關,但是他們不可能關閉水流,如果可以順著楚水找到水流的地下入口,那就一定能進入到這機關村的地下隧道網絡。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我立刻興奮了起來。我將這個想法告訴了李夢怡,沒想到小姑娘聽到我這個大膽的想法之後立刻豎起了眉頭說道:“沈拓哥,我昨天在勘察這個村子的時候見過那條河,那條河河水湍急,就算是你的辦法可行,但是一旦進入水中恐怕還未等你找到入口就會被湍急的河水卷走。”

李夢怡的擔憂是有道理的,如果要驅動這樣一個機關村的機關,那麽對於水流速的要求就會非常高。四年前我們在雲居的時候曾經見過為了驅動雲居的機關術,那些墨家弟子耗費數十年之功在上遊製造了兩個人工湖,然後再在地下挖掘落差百米左右的隧道,將湖水引入地下,才可以保證雲居機關的運作,那水流的流速可想而知。而眼前的靈武村既然與雲居構造相似,想必水流的驅動也是極其巨大的,所以我相信李夢怡所說的危險的確存在,但是從目前的形勢來看,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而且順著水流說不定我們可以找到這靈武村的龍心。之前我們一直處於被動的狀態,被別人牽著鼻子走,這才造成了接連的失蹤,如果想要搶回主動權,就隻能主動出擊,出其不意攻其要害,而這機關村的要害無疑就是整個機關村的龍心,那是村子所有機關的控製中心,一旦占據了龍心不管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誰,都會自動找上門來的。

李夢怡聞言咬著嘴唇忽然開口道:“如果……如果他們已經遭遇不測了呢,如果是那樣的話你這麽拚命又有什麽意義啊?”

李夢怡的話讓我的心頭猛然一緊,實際上這種猜測在我的腦海中出現過無數次,雖然我一直在努力讓自己做好最壞的打算,但是卻又始終在一直逃避著這個問題。可此時我不想再逃避了,我深吸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隻要一天見不到他們,我就會一直尋找下去,哪怕前麵是鬼門關,我也要闖一闖!”

李夢怡見我主意已定卻也不再說什麽,但是要求必須要帶著她一同前往,相互之間也有個照應。我考慮了一下,別看這小姑娘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樣子,但是對國學卻非常精通,前日在四象門若不是她也不會那麽輕鬆的破解了四道門,如果她和我一起去的話說不定真的能幫上忙,不過從水路尋找龍心這件事本身就極其危險,稍有不慎可能就會性命不保,所以一時之間我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李夢怡似乎看出了我的擔憂,振振有詞道:“沈拓哥,你當不當我是朋友?”

我茫然地點了點頭,不知這伶俐的小姑娘忽然這麽問是什麽意思。李夢怡卻搖了搖頭說道:“我看你根本沒把我當成是你的朋友,你的朋友隻有孫武,彌勒,還有你心心念念的女友蔣明月,我?嗬嗬,在你心裏最多也隻是一個拖油瓶而已!”

我見小姑娘鼓著腮幫子氣鼓鼓的樣子,略微有些心虛,她說的的確沒錯,最開始帶上她隻是雙方交換的一個條件而已,帶著這樣一個弱不禁風的女人尋找機關龍城實在是有些拖累,不過前日在四象門的經曆卻讓我對小姑娘的看法有了許多轉變,隻不過眼前要做的事情實在是凶險異常,我都不敢擔保自己能活著出來,何必要搭上別人的性命呢?

小姑娘見我沉默不語,立刻伶牙俐齒地說:“看看,看看,被我說中了心思吧!”

我急忙擺了擺手,想緩和一下氣氛,於是說道:“你想多了,我當然把你當成是朋友了!”

李夢怡聞言立刻轉怒為喜,眉開眼笑道:“那和孫武,彌勒在你心裏的位置一樣嗎?”

我敷衍地點了點頭。

小丫頭興高彩烈地說:“好,既然我們是朋友,而且是好朋友,朋友之間就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所以你現在必須要帶上我!”

我這才明白,這小丫頭繞了這麽大一個圈子原來在這裏等著我呢,而我居然在不知不覺中著了這小丫頭的道。這時發現為時已晚,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想要收回談何容易,我無奈地歎了口氣,隻好點頭答應了李夢怡的要求,不過在出發之前我和她約法三章,所有的行動必須要聽從我的指揮,萬一遇見危險她必須首先撤退,保證自己安全。李夢怡雖然一直撇著嘴,但是迫於無奈也隻得勉強答應。

吃過午飯,我和李夢怡整理了一下裝備。你還真別說,藍雨格這個後勤部長做得工作還真的十分出色,我和李夢怡在之前探險隊的行李中不但找到了一些應急的藥品,食物,手電等基本的物品,甚至還找到了幾套完整的潛水裝備,看來明月一行人在出發之前準備的相當充分,隻可惜,這些裝備還沒有派上用場人就都已經失蹤了。

想到明月,我不禁心裏有些悵然,掏出在行李中發現的她留下的手機,看著上麵明月母女的照片,又是一陣心酸。四年的時間雖然明月的容貌沒有絲毫變化,但是眉宇間卻多了幾分惆悵。看著手機,四年前的一切在我的腦海中不停的閃過,想到這裏我的眼睛微微有些濕潤。

楚河的支流從靈武村的北麵擦著村子流過,一直綿延到北麵的山腳下,然後消失在山腳下的密林之中。我判斷在北麵的山中應該有洞穴之類的地質構造,這支流很可能經過靈武村流進了洞穴,最後匯聚到了地下河中,這種地形在南方,尤其是雲貴那種卡斯特地形的地方比較常見,在北方卻比較罕見。

我和李夢怡來到河邊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多鍾,正是一天之中最熱的時段。站在這條楚河的支流岸邊,眼前的河水波光粼粼,雖然隻是支流,但是這條河也足有十幾米寬,而且正如李夢怡所說的那樣這條河水流極為湍急。

李夢怡望著眼前湍急的河流,頓時有些膽怯地說道:“沈拓哥,咱們從哪裏下去?”

這也正是讓我犯難的問題,靠近靈武村的這段河流足有十幾裏長,而且水流速度極快,貿然下去的話,說不定還沒等我找到入口就已經被衝到了下遊,這就得不償失了。於是我們順著河道一直往下走,走了大概有一裏多地,河麵忽然變窄,而河水卻更加洶湧,水麵上不時出現一個個小小的漩渦,然後又很快消失。

我看著水麵上時有時無的漩渦有些興奮地說道:“看來入口十有八九就在這裏,那些漩渦應該是河水倒灌產生的!”

李夢怡將信將疑地望著水麵,下意識地向後挪動了一步。

我笑著對李夢怡說道:“怎麽,是不是害怕了?”

李夢怡雖然臉色微微泛白,卻依舊死鴨子嘴硬。我笑了笑,實際上別說她這樣一個女孩,就算是我看見如此洶湧的大水也有點犯怵,但是事已至此,總不能坐以待斃,就這樣看著兩個最好的朋友失蹤在這機關村裏吧,更何況我隱隱有種感覺,那就是兩個月之前失蹤的明月一行人應該也還在這個村子的某處,這種感覺從我看到明月他們的行李便產生了,而且隨著我們對靈武村了解的越來越深,這種感覺也越來越強烈。之前在一本外國的紀錄片中看過一些關於第六感的研究,具體的記不太清楚了,隻記得大致的意思是說人的第六感往往會在親人,或者朋友之間產生,這是因為人身體裏帶有磁場,兩個人越是親密,這種氣場也越是接近,便會產生類似共鳴的東西這就是第六感。那時候我對這些科學中帶著玄學的東西嗤之以鼻,不過我現在倒是真的希望第六感真的存在,而不是我的錯覺。

穿上潛水服,檢查了一應裝備之後我最後又問了一遍李夢怡:“如果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你可以在靈武村等著我們,如果三天之後還沒有我們的消息的話,你就立刻回去,然後報警!”

李夢怡扭過頭看了看荒涼的靈武村和我們之前爬過的那高聳的山峰,像是下定決心一般地攥著粉拳,咬了咬嘴唇,用力地搖了搖頭。

我淡淡笑了笑,將繩子一頭綁在我和李夢怡的身上,一頭綁在了河邊一棵水桶粗細的大樹上,手上則緊握著能夠控製繩子速度的開關。準備好一切之後,我背對著河麵,一麵放著繩子,一麵小心翼翼地走進了那條河。我的腿剛一入水,洶湧的水流便差點將我掀倒,還好我緊緊抓著繩子,穩住了身子,然後一點點向下走,直到整個身體沒入水麵。這水中暗流湧動,水流湍急,我緊緊貼著河岸,盡量減少與河水的接觸麵積。這河水有六七米深,當我的腳終於站在了河**的時候,輕輕地晃了晃繩子示意李夢怡可以開始行動了。

李夢怡見到信號這才順著繩子緩緩下水,借著頭頂的燈光,我能看見李夢怡正在一點點的下潛,被河水不停衝擊著的身體猶如秋風中的一片落葉一樣,左右飄搖。足足用了十分鍾,李夢怡才終於下潛到了河底。此時河底泥沙俱下,一片漆黑,頭頂上的燈隻能照出半米遠的距離。我和李夢怡在河底短暫休息了片刻,然後我們弓個身子,幾乎是在用一種類似於爬行的姿勢,在水底艱難地向河中央產生漩渦的地方挪動著身子。

河底的水流更加湍急,再加上暗流和泥沙碎石,讓我們的行進速度變得極為緩慢,足足用了十分鍾,也隻向前移動了不五米,但是體力消耗極大。隨著我們越來越接近漩渦的位置,水下的暗流變得更加複雜,而且勁道更大,就像是有無數隻大手在從無數個方向撕扯著你一般。很快我們的體力就已經到了極限,我緊緊地趴在地麵上,扭過頭望著身後的李夢怡,此時小姑娘緊緊咬著嘴唇,可能因為長時間用力臉上微紅。我對李夢怡做了一個加油的手勢,李夢怡微微一笑,正在這時候忽然一股暗流襲來,李夢怡疏於防備,一瞬間身體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從水下抓了起來。

這變故來的實在是太突然了,隻是瞬息之間,李夢怡的身體已經被向下遊衝了三四米,當我反應過來的時候,繩子傳過來的一股強勁的力道忽然繃緊了我和李夢怡之間的繩子。我急忙雙手緊緊抓住水下的石塊,死命的撐住李夢怡的繩子。此時李夢怡的身體被剩下懸在水中,她拚命地在水中掙紮著,但是弱小的身軀麵對眼前這強大的水流根本無濟於事。暗流的力道越來越大,我能明顯的感覺到暗流在不停地撕扯著我的身體,倘若我稍稍鬆懈,立刻就可能被卷入到亂流之中,到時候我和李夢怡都會被水衝到岸邊,一旦撞上岸邊我們身上巨大的衝擊力必定讓我們兩個人頃刻之間一命嗚呼。

可是這樣硬撐著也不是辦法,我能明顯的感覺到體力在一點點的流逝。正在這時候我瞥見李夢怡在身上摸索著,片刻之後她從後麵掏出了一把刀,看她的樣子似乎是想要隔斷我和她之間的繩子。我急忙大聲呼喊想要阻止她,不過在這水中聲音根本就傳不過去。李夢怡望著我,微微笑了笑,然後拿著刀子用力切割著繩子。

不過這繩索是特指的,脂粉柔韌,女孩子的力氣本來也小,再加上水中亂流的幹擾,她還沒有割斷繩子,一股暗流便再次襲來,李夢怡瞬間失去了平衡,手中的刀子應聲落地,被卷進了水中,不知去向。我終於長出了一口氣。可大氣還沒有喘勻,隻覺得腳下的地麵傳來了微微的震動,我扭過頭,眼前的情景登時讓我驚住了,隻見此時我前麵的河床忽然裂開了一道黑色的口子,那口子就像是一張黑色的大嘴,要將所有的東西都吞噬殆盡。

河水,泥沙,甚至包括我。

一個巨大的漩渦立刻在那張大嘴上麵形成了,漩渦的吸力拉扯著我的身體,幸好繩子的另一端綁在了大樹上,這漩渦一時半刻不可能將我吸進去。

正在我慶幸的時候,忽然我感覺繩子上的力道頓失,身體瞬間被拉進了漩渦中。我猛然抬起頭,隻見李夢怡也跟著繩子被一起扯進了漩渦,想必是綁在樹上的那一端的繩子吃不住勁兒斷開了。巨大的力道將我和李夢怡完全卷入到了漩渦之中,我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忽然不知是什麽重重地砸在了我的頭上,我覺得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當我醒來的時候頓時覺得身上冰冷刺骨,我急忙睜開眼睛,眼前漆黑一片,我擰開了頭頂上的燈,借著燈光我看見此時我大半個身子都浸泡在水中,潛水服不知道被什麽東西刮破了,裏麵灌滿了水。我扭過頭向一旁望去,隻見此時我躺在一個水潭的邊緣,身下是黑色光滑的石塊,周遭一片寂靜隻有不時滴落的水聲,還有我急促的喘息聲。這是什麽地方?我們是不是已經順著水流來到了靈武村的隧道之中了?

正在這時候我隱約看見不遠處傳來了一陣若隱若現的燈光,我吃力地向岸邊挪動著身子,此時充滿了水的潛水服已經成了束縛我的桎梏。我挪到那邊,將潛水服脫下來,取下頭頂的燈,然後順著石塊向燈光的方向走去。走出幾步,我看見那燈光居然是從水麵上發出來的,我拿起手電向那方向照射了過去,眼前的情景登時讓我一驚,隻見此時李夢怡正浮在水麵上,那燈光正是從她頭頂上射來的。我縱身跳入水中,頓時感覺這河水異常冰冷,我強忍著刺骨的寒冷遊到了李夢怡的身邊,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輕喚著她的名字,但是李夢怡早已經昏迷得不省人事了。

我吃力地將李夢怡拖回岸上,這時候才發現她的潛水服也已經被撕破了,我解開她的潛水服,輕輕探了探她的鼻息,隻覺得她的鼻息十分微弱。我之前學過一些簡單的急救方法,急忙施救。一分鍾之後李夢怡猛然吐了一口水,緩緩地睜開了眼。我見李夢怡沒事,那顆懸在嗓子眼的心終於放下了。

李夢怡緩過神來吃力地坐起來,打量著周圍,疑惑地望著我說道:“沈拓哥,咱們現在是在什麽地方啊?”

在她醒來之後我便一直拿著手電觀察著眼前的環境,現在對於身處的地方已經有了一個基本的了解。現在我們所處的地方應該是隧道的某個溶洞,這個溶洞通過眼前的水潭與地下暗河相連接,從聲音判斷這裏距離地下暗河的位置已經很遠了,因為此處根本聽不到水聲。這溶洞上下落差最低處有兩米左右,高處就不得而知了,雖然這溶洞是天然形成的,但是牆壁上依舊能看到一些人工開鑿的痕跡。隻是因為手電光束的範圍有限,這溶洞究竟有多大,究竟是不是與靈武村的地下隧道相連接一時之間我還弄不清楚。

我從背包中拿出一些巧克力分給李夢怡,我一麵吃著巧樂力恢複體力一麵整理檢查著裝備,看看究竟有多少可用。正在這時候我注意到綁在我們身上的那條繩子,在接近樹的那一段繩子上的切口極為整齊,很像是被人用刀隔斷的。難不成一直有人在跟著我們,當他們看見我和李夢怡下水之後才鑽出來隔斷的繩子嗎?這突然冒出的想法讓我的脊背登時有些發涼,我將繩子藏在一旁,不想嚇到李夢怡。

半小時之後我們兩個人的體力得意恢複,這才站起身開始在這溶洞內勘察。可很快我們便發現這溶洞比我們想象中的要大得多,離開潭水我們足足走了十分鍾,卻依舊沒有走到盡頭。越是往裏走,空氣就越是潮濕陰冷,而且空氣中氤氳著一股子難聞的腐爛的味道,這種味道讓我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