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煙火
武癡看著花小園,似乎有一點生氣,不過也是這點生氣,讓他看著不那麽像個假人。
隻是他並沒有因為被戲弄而生氣,而是因為花小園那滿不在乎的態度。
好像此刻並不是生死決戰,而是街邊小混混的打鬧。
武癡,一生在意的隻有武,他從來不會慢待任何一次比試,當然也不允許別人慢待。
“你……不該,這樣。”
他不擅長說話,盡管心中有了憤怒,也隻能用這最平常的話來表達。
花小園又笑了,他好像很喜歡逗這個武癡。
“那……我該,怎樣?”
這個態度,成功的激怒了武癡,他向前輕輕一點,身子躍起,刀又砍了下去。
不站在船身,花小園便無法用船戲弄他。
刀風淩厲,船幫似乎有所感觸,忽然發出清脆的“叭”的一聲,出現了裂紋。
花小園卻不緊不慢閃身躲過,又到了另一條船上。
他站在船頭,一言不發,也沒有笑,隻是靜靜的看著武癡。
武癡跟著也來了,刀也砍了下去。
但他不熟水性,必須要找到支點,但他隻要落在船上,就會被花小園戲弄。
幾次下來,他很是不滿。
殺人,他還沒有如此挫敗過。
而且花小園帶他來的地方越來越往下遊走,人越來越少,燈光漸暗,隻有淡淡的月光。
“你,不和,我打?”
花小園搖搖頭。
“你,站都站不穩,怎麽打?”
武癡有些慚愧,他看了看刀,又看了看船。
“那我該怎麽站穩?”
“當然是……”
花小園似乎在忍住笑。
“放棄殺我這件事,你不殺我,就不用在水上。”
武癡愣了愣,很快又說道。
“我不殺你,就要殺別人。”
花小園沒有說話,過了一會,點了點頭。
“不錯,所以我不得不殺了你。”
他的話中透著些無奈。
因為任何一個正常人都不會喜歡去殺人,盡管花小園殺過人。
他穩穩的站在船上,很認真的看著武癡。
“這次,我就在這船上等著你,絕對不會躲,你信不信?”
武癡冷笑。
就算花小園再躲,他也要砍下去。
要麽死,要麽對方死。
絕對不會放棄任何一個武功高強的人,比武、磨刀這就是他的宿命。
他看著花小園,像第一次揮刀那樣認真的又揮起了刀。
平心而論,這樣一個人,如果不是一個殺手,在任何一個行業都值得尊敬。
執著、認真,努力、不慢待任何一個機會。
這種心態,隻要加上一點點的天分和運氣,一定能夠在行業裏站在頭位。
可惜……
花小園是真的為他可惜,也是真的下定了決心。
袖子裏藏著一雙短刀,鋒利輕巧,跟了他很多年。
在武癡刀砍下來的那一刻,他真的沒有躲,因為他的刀已經刺進了武癡的心口和脖頸。
刀,刺的很深,甚至隻能看到刀柄。
武癡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手中的刀已經頹然掉落,身子被花小園輕輕扶住,又慢慢的放到了船上。
“我說過,這次我不會躲。”
武癡想說什麽,但什麽都說不出來,隻是瞪著眼睛。
花小園笑了笑。
“你想看看我的臉?可我的臉隻給喜歡的人看。”
武癡聽不懂這句話的意思,不過已經不要緊了,因為他已經死了。
花小園站起身,拿起竹竿輕輕一點,小船便往下遊去了。
這艘船是他的,放在這裏就是為了給武癡收屍。
除了武癡,他也給很多人收過。
所以對於這艘船,他既有些心疼,又有些嫌棄。
小船很快便到了地方,那裏有人正在等他。
“花爺。”
花小園點了點頭,摘下來麵具,露出了輪廓清晰的臉。
月色的陰影打在他的臉上,讓他的輪廓更加鮮明,透著一股迷人又危險的魅力。
兩個穿著夜行衣的人上前,把武癡的屍體抬下船,花小園伸手拔去了屍體上的刀。
刀身在月光下閃著寒光,上麵沾著的血滴了下來。
“小心一點,不要讓別人發現。”
來人點了點頭。
“花爺放心。”
花小園笑了笑,轉身上船,又撐著船慢慢回去了。
離開了浮華和喧鬧,夜變得寂靜,也變得讓人傷感起來。
花小園獨自撐著船,船行月行,好像此刻月亮中也有人在同他一起同遊水巷。
月色是美的,小船卻有著死亡的味道。
花小園突然想起,還有煙花沒有放完。
他本來是想讓武癡看一看的,沒有想到這個人卻如此心急。
人生苦短,有時候也並不美好,但隻要存在一天,就好好的看一天這個世界。
花小園此刻心情很複雜,既有解決了問題之後的輕鬆,也有因為過去和生活而產生的悲傷情緒。
他是一個浪子不假,卻是一個很容易感傷的浪子。
有人曾經說過他,身上有獸性,更加有人性。
獸性讓他熱血,人性讓他多愁善感。
如此矛盾的兩個特質,卻在他的身上結合了。
評價他的人,就是甘南。
花小園看了看手,剛才沒有注意到,手上沾了血。
停下撐船,在水裏清洗著雙手,擦幹淨之後,便拿出了煙花。
看著煙花在空中綻放,他忍不住也笑了。
“南哥,你能看到嗎?”
煙花綻放發出的光芒,雖然短暫,但也足夠照亮了這個水麵。
正要放最後的一束,花小園突然看到水下有一張女人的臉。
長發已經散開,像是濃密的水草一般,即便是在夜色下,也能看得出來主人很愛惜。
神色安詳,麵容平靜。
沒有掙紮的痕跡,也沒有遺憾。
花小園沒有猶豫,立刻跳下了水。
他最看不得有人尋死,還是當著他的麵。
這個女人已經溺水昏迷,但好在平時有練武,身體底子不差,花小園輕施內力,幫她把灌進去的水吐了出來。
這個過程很痛苦,但總好過死掉。
吐完水之後,女人漸漸地開始有了意識,花小園點了船上油燈,細細一看。
這人,居然是認識的。
或者說,他認識她。
水城裏最出名的女人,不是因為貌美也不是因為才華,更不是因為家世,而是因為婚配。
未婚貞女,年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