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對陣

這麽快就追上來了?

蘇素風身子一僵,忍住了沒有立即回頭,剛才太過得意,把臉上的妝容都去了大半,好在手裏還有粉末子,在臉上抹了一把,整個人看上去蠟黃蠟黃。

她微微佝僂著身體,畏畏縮縮的問道。

“大人是在問我嗎?”

甘雲愣了愣,剛才著急脫身,沒有注意,後來突覺不對,一摸發現東西沒了。

再回身來找,看見一個小孩子正拿著荷包,他飛身上了房頂,隻看到了這個小販。

“你有沒有看到一個書生?還有一隻鸚鵡?”

蘇素風心裏暗笑,臉上卻是一副呆滯的模樣,眼睛木木的看著前方,好像是在回想,又好像什麽都沒有想。

就在甘雲有些不耐煩的時候,她才說道。

“書生我沒有看到,鸚鵡到是看到一隻,飛到那邊去了。”

她指了一個很遠的方向。

甘雲看了看她,謝過之後,卻沒有立即走,忽然問道。

“你為什麽會叫我大人?”

蘇素風一愣,很快回答。

“小人走南闖北,看人的本事還是有幾分的,大人器宇軒昂,和一般人不一樣,一看就是官府中人。”

甘雲冷笑。

“你走南闖北?都幹什麽呢?”

蘇素風暗叫不好,臉上堆笑。

“做點小買賣。”

“什麽小買賣?”

“就是買進賣出,賺個差價。”

甘雲走近了些。

“有沒有販賣鸚鵡呢?”

蘇素風看著他,沒有說話。

甘雲忽然在她衣領上摸了一下,讓她看自己的指尖。

“下次往臉上塗這些粉末的時候,記得要塗勻一點,仔細一點,不要掉在衣服上。”

說完,甘雲手腕一轉,使出了擒拿手。

蘇素風早有防備,側身幾下躲過。

這兩人的速度都很快,現在他們都知道了對方大概的武功水平。

蘇素風不怕甘雲,但他們身處些縱橫交錯的小巷子,她不常來長安,更沒有來過這裏,地形不熟,是個大忌。

“你要銀子我給你,何必動手?”

甘雲冷笑。

“你又何必裝糊塗呢?乖乖和我走,還能免一頓板子。”

話雖這麽所,他也有點沒把握,他是在長安長大,但大部分時間都用來讀書練武,這裏從沒有來過,同樣的地形不熟。

還有,如果這人有其他幫手,也會很麻煩。

兩人看著對方,都想要速戰速決。

蘇素風手裏多了一副細細的軟鞭,甘雲越是要這東西,證明這東西越是重要,她就更不能給。

為了抓住小東,她能舍命。

甘雲一直懷疑那個“俠客”不可能會是一個人,既然有人撞上門來,他就必要問一問。

蘇素風的軟鞭已經甩了出去,甘雲身上是佩劍, 又沒有巷戰經驗,隻得連連後退;蘇素風越戰越勇,殺氣騰騰,軟鞭已經好幾次貼著他的衣服抽了過去,在牆上留下來幾道痕跡。

兩人正打的熱鬧,忽然聽見有人在巷子裏大喊。

“捕快來了!”

鸚鵡邊喊邊飛過了巷子,蘇素風的身後來了捕快。

兩人鬧的動靜太大,早有人找了捕快過來。

兩麵夾擊,甘雲長劍猛地卷住了軟鞭,蘇素風深吸一口氣,索性扔了,飛身上了房頂,甘雲緊隨其後,一把扯住了她的袖子。

這衣服不結實,袖子扯爛,懸賞令飛了出來,兩人去奪,各得一半。

鸚鵡在空中閃著翅膀,著急大喊。

“這邊、這邊!”

蘇素風顧不上別的,輕身點地,一溜煙竄出去幾丈遠。

她的輕功很好,加上有鸚鵡在前方探路,跑的更快。

但天快要黑了,鸚鵡在晚上看不見。

加上甘雲的輕功也不差,他一直練武,防備的就是今天。

看他緊跟不舍,蘇素風發出了隻有她和鸚鵡才懂的暗號。

很快便鸚鵡便發來暗號,前方十步院落可藏。

蘇素風停在那院落牆上看了看,有個地窖,門還是打開的。

房中有燈,家裏有人,還能聽見孩子的聲音。

她改了主意,跳下去,拿起院子裏的一塊破爛蓋在了地窖口,看到院子裏有些農用工具,試了試,有把割草大鐮刀還算趁手。

剛轉身,甘雲已經到了,冷笑著看她。

“你會的到不少。”

蘇素風笑了笑。

“慚愧,都是跑江湖的伎倆,比不上大人的刑具。”

她看著冷臉的甘雲,壓低聲音,煞有介事的說道。

“你應該知道我是什麽人,什麽事都做得出。”

說完,看了看屋裏。

甘雲並不受威脅,冷笑。

“殺人重罪,我可以把你就地正法。”

蘇素風笑了。

“這可是兩個小孩子……”

甘雲看著她,抽出了長劍。

“我的任務是懲惡。”

蘇素風愣了愣,笑道。

“果然是酷吏。”

她在空中揮了一下鐮刀,十八般兵器她都很精通,鐮刀雖然沒有用過,但和鉤應該也差不多,剛才用說話拖了一會兒時間,此刻已經能上手了。

甘雲看著她的動作,心中厭惡,知道她不是等閑之輩,也不敢輕視。

天已經全黑,鸚鵡早已撿了一個好地方藏著。

借著屋裏透出來的光,蘇素風的鐮刀虎虎生風,速度和力度都很強,她實戰經驗多,百無禁忌,能贏就行。

甘雲並不弱,但同蘇素風相比,除了武器要優良一些,似乎沒有其他優勢。

鐮刀好幾次都挨著他的臉過去,甚至都能聞到刀上的草腥味。

這是蘇素風在故意激怒他,想要讓他在衝動之下,掉進自己的陷阱裏。

但甘雲看出了她另有想法,偏偏不按照她想的去做。

他們都一心想要擊倒對方,卻沒有注意到屋子裏有人正盯著他們,也沒有注意到屋裏的小孩子們睡得太快太死。

屋裏除了睡著的小孩子,還有一個男人,但並不是孩子的父親或者親人,而是一個人販子。

他注意這兩個小女孩子很久了。

父母和兩個幫工都在前院的小店裏招呼客人,隻是定時進屋來看看孩子們是否餓了、哭了,因為其中一個孩子隻不過才一歲,另外一個有三歲,還需要人照顧。

今天他避開了父母進屋的時間,剛給孩子們吹了迷藥,準備抱走的時候,蘇素風就跳到院子裏來了。

此時他希望這兩人趕緊打死對方,或者趕緊離開,要不然孩子的父母就要進來了。

但甘雲和蘇素風好像並不這麽想,而是想要在這裏把對方給生擒了。

再這樣下去,他們不著急,人販子可急的要上火了。

他的同伴已經發出了信號,催他快一點。

但前門是人滿座的小店,後門又有這兩個煞神,讓他帶著兩個孩子出去,很為難啊。

剛才他看到了蘇素風的動作,知道她想把甘雲引到地窖裏去。

但現在看著有點難,除非她願意同甘雲一起摔下去。

人販子是旁觀者,看的更清,想了一下,決定幫蘇素風一把,他摸出來一塊小石頭,靜待時機。

甘雲知道蘇素風狡詐,雖然不知道這有地窖,但也是萬分小心。

蘇素風手裏的鐮刀,被甘雲一劍劈來,居然斷了。

她後退幾步,看著手裏的半截鐮刀,咬牙對著甘雲扔了過去,然後回身便往地窖處掠了過去。

甘雲跟著追了過去,人販子看準時機,對著他的腰便飛出了小石頭。

蘇素風看著他跟了上來,心中大喜。

剛才的鐮刀,除了是甘雲的劍鋒利之外,她的內力也幫了不少忙。

她在半空中扭腰,回身對著甘雲就是一掌。

前後夾擊,甘雲隻覺得腰間一麻,當胸又中了一掌,從半空中跌下,正好掉進了地窖中。

蘇素風叉腰大笑。

“X的,你真特麽的難纏啊!”

甘雲腰間的麻勁還沒過,咬牙回她。

“彼此彼此,你不也把我引入了埋伏嗎?”

蘇素風剛要探頭問他是什麽意思,就看見一隻響箭從地窖裏飛了出來,甘雲正在召喚附近的捕快。

“呸!小人!”

蘇素風趕緊抓著鸚鵡,扯下來這家主人晾著的衣服,一溜煙飛跑出去。

房中人也是一驚,沒有想到甘雲居然是官府中人,他暗自悔恨剛才的莽撞,不該貿然出手。

此刻也來不及多想,他看了看正在昏睡的兩個小女孩,隻能輕輕出門,一溜煙也跑了出去。

蘇素風一口氣跑了好遠,順手也把衣服給換了,此刻的她又變成了另一個人。

看到街邊有家酒館,便走了進去,叫了酒菜壓壓驚。

鸚鵡藏在她前胸,昏昏欲睡。

酒菜剛上來,一個男人忽然坐在了她的對麵,笑嘻嘻的看著她。

蘇素風已經累了,不想打架,也看出來這個人易了容,沒有用真麵目。

“這位兄台……”

對麵的人笑了,壓低聲音。

“我剛才看到一群捕快亂哄哄的跑了過去,是因為你?還是因為你的鸚鵡?”

蘇素風一愣,再看了一眼,也笑了,這個人她認識,老羅。

剛當賞金獵人那會,他們兩個是搭檔,後來便分開了。

老羅一點也不老,反而很年輕,性格沉穩、溫和不像一般的賞金獵人那麽暴躁。

而且他長相俊秀、身形纖細,易容成女人也不會讓人懷疑。

但很多男人嘲笑他這種人,喊他為“二椅子”。

當然對蘇素風也很不友好,喊她為“假爺們”。

老羅看著她的打扮,心下了然。

“還是為了阿盧?你追了這麽多年,抓了那麽多人販子,能做的都已經做了,你有沒有想過……阿盧或許已經……”

蘇素風搖頭,壓低聲音。

“不夠,我做的遠遠不夠,當年要不是她推開我,現在墮入地獄杳無音信的就是我了……比起她,我做的這些又算什麽呢?”

她倒了杯酒仰頭灌了下去。

“她是我的朋友,更是我的姐妹……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這麽多年了,她要是好,便好;她要是不好或是死了,我定要那些碰過她的人千刀萬剮!”

她感到情緒激動,連喝好幾杯酒,讓自己冷靜一下。

老羅心情複雜,知道多說無益,隻能拿過酒瓶陪她喝酒。

兩人相對無言,一杯接著一杯。

蘇素風忽然問道。

“這個時候你來長安做什麽?”

老羅微微一愣,還是說了實話。

“兩天後,將會在‘萬家酒樓’裏宣布今年的排行榜。”

蘇素風呆了呆,手上使勁居然捏碎了酒杯。

老羅一驚,微微偏頭躲過了飛來的碎渣。

能激怒蘇素風的一是阿盧的事情;二就是輕視她是個女人。

她是老羅見過的最強的賞金獵人,或者說,她的確是最強的賞金獵人,但排行榜上始終沒有她的名字。

甚至,從未通知她有這個大會。

獵人們的心裏都有一個共同的認知:他們所麵對的都是世上最窮凶極惡的惡人,女人根本不可能做這份工作,甚至連想都不能去想。

但蘇素風偏偏做的非常好,他們決定漠視。

老羅輕歎。

“你又何必在意?都是些男人的小心眼罷了……男人有時候會很孩子氣。”

蘇素風冷笑。

“是嗎?”

老羅有些後悔。

“你不會真的要去吧?”

蘇素風抬眼看著他。

“我為什麽不能去?我倒要看看,他們那些上榜的人有什麽臉麵!你放心,我又不是男人,沒有小心眼。”

她這麽說,老羅也隻好這麽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