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早餐
國子監小妾明雪的事情，甘平真的沒有再查下去，但不代表他的懷疑也放下了。
陳度也沒有覺得要有拿人手短的覺悟，反而對甘平去參加丞相的生日宴感到萬分的不爽，話裏話外都帶著挑釁和要給他點難堪的意思。
大家都跟著陳度，但也不敢惹甘平這個“酷吏”，誰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被他揪出錯來？
大理寺這個地方，說是斷罪，可是長期跟“罪”接觸久了，誰能保證不錯？
怕就怕甘平以律法來治他們。
所以除了陸祥，真的沒有人再去搭理他。
但甘平並不在乎這個，身在大理寺，他隻需要對真相負責。
至於其他人，認為他好便好，認為他不好，他也不會在意。
他在乎的是，甘南肯定聽說了，卻沒有說任何話。
沉默，有時候比怒罵更讓人難受。
甘雲越是讓自己不要難受，就越是忍不住去難受。
他不明白，自己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甘家，為了讓甘家複爵，到底哪裏錯了？
國子監的事，即便自己當日不追查，以後也會曝出真相，自己又是哪裏錯了？
丞相說他沒有錯，但甘南的態度卻是在說他錯了。
委屈、傷心還有憤怒，讓他更加的沉默，加上“酷吏”兩字，讓他看上去就更加嚴苛，又像是一隻隱忍不發的野獸。
現在別說是人，就連門口的石獅子也不會和他對視。
莫暝看著他就想笑，有些懷疑那晚在丞相家裏，自己是不是對甘雲多慮了？
一個二愣子而已，有些本事，丞相也喜歡，願意給他機會。
而且……
丞相這個人，就是很喜歡年輕人，尤其是長得好看的年輕人。
甘雲就長得很不錯。
想到這裏，莫暝頓時覺得有些惡心，因為他長得也很不錯。
莫知前已經不止一次暗諷他靠著這個“不錯”，讓丞相喜歡，也一直在懷疑，所以才會不斷的在龍鳶那裏旁敲側擊。
莫暝冷著臉，慢慢的吃飯。
每一餐，他都會吃大量的肉和雞蛋。
他吃這些，是為了長一副強壯的肉身，比男人還要強壯的肉身。
但他卻不會吃太飽，適當的饑餓會讓人更加的敏銳。
他的肩膀相對於男人而言有一些偏窄，不過強硬的肌肉彌補了這一點，不會讓她顯得柔弱。
這一身肌肉既不突兀，也不明顯，但每一塊都充滿著力量。
舍棄了女人的嬌柔嫵媚，換來了一副鋼筋鐵骨。
這身鋼筋鐵骨，讓他擺脫了受製於人，也讓他有了讓對手膽寒的殺氣。
世上說女子生來柔弱，身體纖細、弱不禁風。
莫暝隻覺得這是放屁。
如果世上的女子都和他一樣，怎麽可能會弱？
莫暝知道自己很強，有的時候他甚至都為自己驚訝，也會慶幸自己沒有任何兄弟，否則可能永遠都沒有機會知道自己有多強。
強，就意味著要去征服。
他打算把莫家版圖拓展到海上，為此已經計劃了好久，無論怎麽樣，都要做這件事。
這就意味著，他將走上一條極為凶險的路。
這條路的源頭，仔細來說，還和龍鳶有著關係。
因為莫暝瞄準的是林家，龍鳶的表舅舅家。
林家對龍鳶有恩，也有齷齪。
似乎是心有靈犀，龍鳶慢慢抬起頭。
吃完早飯，她便要和莫家其他的女人一樣，困在這偌大的莫家後院做女工。
她吃的很少，也根本不出門，因為女人不能胖，要瘦、要白、要乖順。
但龍鳶並不柔弱。
如果真的柔弱，就不會在林家遭遇了那些事之後，還有勇氣活下來。
莫暝忽然開口。
“今天是九市開積善堂的日子，你要是在家裏悶，以後可以去那裏坐坐。就說去積善堂幫忙，那些女人總說不出來什麽吧？”
龍鳶搖了搖頭。
“我不想出門……”
莫家不允許女人插手任何外部事務，隻能老老實實的待在後院，如果莫家男人心情好，會偶爾帶她們出去看看外麵的世界。
後院雖小，卻容易失火。
狹窄的生存空間、零星的外部信息、有限的生存資源，讓後院的女人下意識的開始了勾心鬥角。
她們總以為贏了這個後院，就是得到了整個世界，可是她們不知道，得到的連九牛一毛都比不上。
龍鳶不一樣，她能出門，但她卻選擇和其他女人一樣不出門。
隻要林家還在，她便不敢出門，因為看到任何一個和林家有關的東西，都能迅速的讓她回憶起那段暗黑無邊的日子。
她經曆的那些事情，不是她的錯，可要說出來，唯一會被的羞辱卻隻有她一人。
“你不用擔心我，盡管去做你的事情就好……倒是你，萬事小心。”
她昨晚看到了忠仆阿智飛回來的鴿子，也看到了莫暝讀完信之後的神情，必定有大事要發生了。
但莫暝不說，她便不問。
莫暝看著她忽然問了一句。
“你會離開我嗎？”
龍鳶微微一愣，無奈的笑道。
“你怎麽總是問這句話，離開了你，我又能去哪裏？”
莫暝搖了搖頭。
“你可以去很多地方、做很多事，完全沒必要困在我身邊。”
龍鳶搖了搖頭，給莫暝添了半碗飯。
“我隻想和你一起。”
莫暝沒有再說話，隻是慢慢的吃著飯。
不論莫暝是不是個真正的男人，龍鳶都是個很好的女人。
莫暝自認為是個很自私的人，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利己，但在林家這件事上，他不得不承認，還有為龍鳶報複的私心。
也是因為這私心，讓她有了足夠的勇氣向莫川和莫知前談判。
大理寺。
甘雲已經用完早飯。
他吃的簡單，但都很有營養。
大理寺的廚房似乎很偏愛他，每天總是變著花樣給他做三餐，他留心過，也知道這是丞相的安排。
他很感激丞相，也知道報恩的方式，便是好好的斷案，保護丞相。
尤其是那個莫暝。
從丞相府中回來，他便很介意這個人。
即便丞相明裏暗裏的表示，這個人值得信任。
他知道自己應該相信丞相，但莫暝身上的確彌漫著一種危險的味道。
莫家，他在這段時間裏調查過，沒有什麽違反律法的事情，不但如此，還經常做善事，要不然也不會被稱為“太平莫家”。
今天莫家還要在九市開一個積善堂，專門給流離失所的老弱病殘提供食宿的地方。
這是一件好事。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莫家都是無懈可擊。
但……
就是這個無懈可擊，讓甘雲更加的懷疑。
就像是那晚在丞相家見到的莫暝，讓人看不出任何破綻，這世上的人、世上的事，本身就不存在完美一說。
甘雲在心裏一邊勸說自己要相信丞相的判斷，一邊卻又在忍不住的懷疑。
他是大理寺少卿，懷疑，就是他的本職，尤其還關聯著丞相。
桌上放著寧州府傳來的信，那個行商身上滅有找到通關文牒，很難查明身份，隻能從他衣服料子看出是南方一帶；還有就是確實有人看到了那名“俠客”，不過當時天黑、隔得又遠，隻能看出那人很高、很瘦、有一個高挺的鼻梁。
這些消息，簡直就是雞肋。
僅憑這些，還不能下發懸賞令。
但……
還有一個門路，就是給賞金獵人們，他們雖然大部分是單獨行動，但卻會分享各路信息，各自都有著門道。
隻要把這個發給他們，說不定很快便能找出來。
恰好賞金獵人的排行榜馬上就要重新出了，這個時候長安的賞金獵人最多。
甘雲想了想，用這群江湖人對付江湖的這個“俠客”，簡直妙級；但他又不是很相信這群人，為了錢賣命的人本身就不可信。
猶豫了一下，他把寫好的懸賞令放進袖袋，他需要好好的想一想。
趁著這個空檔，順便去九市的積善堂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