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生人躺棺

回家沈家已經是傍晚。

張悟真沒有跟沈正賢提“白虎穿堂、家破人亡”的事,但凡是跟風水先生趙長生有關的事情,閉口不談,隻說這次出師不利,棺材已經飛走。

張悟真慎重道:“白日飛棺,那是妖靈才有的道行。他戾氣滿棺,今天又遭白磷彈轟炸,再添仇恨。我估計,他今晚還會回來。”

“不管他是鬼也好、妖也好,還望張師傅多多周旋。”沈正賢慌道:“等這事完了之後,我沈某人必有重酬,絕不止十個袁大頭。”

“重不重酬,那都是後話。”張悟真叼起煙杆吸了兩口,又吩咐道:“當務之急,你得立刻去準備好七口棺材。”

“要這麽多棺材做什麽?”

“有用。”

“張師傅,你可別嚇我,我們沈家上下,除去那些下人,現在正好是七口人。你叫我去準備七口棺材,那不是說我沈家……”

沈正賢沒有繼續說下去,整個人已經絕望到欲哭無淚。

張康接話道:“沈老爺,我爺爺現在可是在救你們沈家,你哪來那麽多問題?你要是信不過我們的話,那你請我們回來做什麽?”

“這……”

沈正賢一時無言以對。

仔細想想,張康說得好像也沒錯,既然自己請了他們爺孫倆來主事,又有什麽理由信不過他們?正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唉!也罷,我現在就叫人去準備。”

沈正賢無奈地歎息一聲,回頭便吩咐柳管家趕緊帶人去弄七口棺材回來,自己則留下來陪張悟真吃晚飯,以盡家主之宜。

桌上酒菜,豐盛得令人垂涎欲滴。

不過,張悟真並沒有讓張康跟著一起落座,他撕下一隻雞腿扔給張康,交待道:“今晚隨便對付一下吧,去把沈敬春最怕的那件東西準備好。”

“好嘞。”

張康向沈家人要了一盞馬燈,一手提著燈,一手拿著雞腿,邊走邊吃。

所謂最怕的東西,就是凶器。

沈正春是在沈家後院的老槐樹上吊死的,也就是說,他上吊時所用的那根麻繩就是凶器。

這種生前致命的東西,死後見了一樣會有畏懼心理。

張康提著馬燈剛到後院,沈家大小姐沈佳音突然從側路冒了出來,她一臉焦急地問:“小師傅,這條繩子真的能治鬼嗎?”

“連你也怕?”張康訝異地問。

“小師傅別取笑我了,現在沈府上下誰不害怕。”沈佳音苦笑道:“雖然他生前是我父親,但現在陰陽兩隔,況且已經屍變了,哪會認得我。”

“這倒也是。”張康把繩子取了下來:“一般的亡靈都怕生前凶器,但你爹怕不怕這個,那就不好講了,我這也是死馬當成活馬醫,有備無患。”

“那萬一治不住他呢?”沈佳音憂心忡忡地問。

張康安慰道:“那就用別的招唄,不過你可以放心,我跟我爺爺也不是吃素的,一定會盡力而為。”

“這樣啊……”沈佳音低著頭,心事重重地想了想,又央求道:“能不能求你個事情?待會你們收伏我爹的時候,可不可以手下留情?不管怎麽樣,他始終是我爹,生我養我,我不想看到他灰飛煙滅。”

“嗯。”

張康愣望著沈佳音,心底感慨不已,跟別家那些所謂的千金小姐一比,這留過洋的知識女性就是不一樣,不論是氣質還是打扮,無與倫比。

“你是在看我,還是在看我後麵啊?”

沈佳音見張康目不轉睛,心裏頭直咯噔,想回頭瞅一眼,又不敢回頭。竟嚇得瑟抱著雙臂,好像背後真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似的。

張康尷尬地撓了撓後腦勺,訕笑道:“看你,我就是想請你個忙,你家有條大黑狗是吧?能不能宰了它,我需要黑狗血泡麻繩。”

“這個得問我爺爺,你在這稍等我一下。”

“謝了。”

在沈佳音的協助下,不多久就有下人把一大盆黑狗血端到了張康前麵,但殺的並不是沈家的那條大黑狗。因為張康拿著浸泡過黑狗血的麻繩回到前院時,看到那條大黑狗依舊好端端地蹲坐在大門口,像位大爺一樣。

等到戌時,柳鶴飛帶人拖了七副棺材回來。

按照張悟真的吩咐,七副棺材全部擺放在沈家的大院裏,棺材下墊放著長板凳,以絕地氣。

張悟真對沈正賢說:“你們沈家的人,現在就躺棺材裏去。今晚不管聽到什麽聲音,千萬別出聲。隻要熬到雞叫,你們沈家就可以平安無事。”

沈正賢掃了眼那黑漆漆的棺材,忌諱道:“張師傅,難道就沒別的辦法了嗎?”

“沒別的辦法。”

張悟真無奈地搖著頭,心道白虎穿堂,家破人亡!要是有那麽容易對付就好了,這都是你沈家的劫數。

見沈正賢猶豫不決,張悟真又道:“時間不等人,快進去吧。”

“那好吧,張師傅,外麵的事就拜托你了。”

民間對於棺材的一些禁忌,主要在於上漆與不上漆。

棺材若是沒有上烏漆,活人進去躺一躺是沒什麽問題的,甚至有增福增壽的說法,因為棺材的另一個名字叫壽材。但是,棺材一旦上了烏漆,那結果就不一樣了,上了漆便會自帶棺煞,大活人是萬萬不能躺的。

沈正賢很忌諱這個,可眼下也隻能聽張悟真的。

等沈家人都進了棺材之後,張悟真便讓張康蓋棺,並在每副棺材的翹尖位置貼上了一道黃符。這符看起來有點像是鎮屍符,實際上跟鎮屍沒什麽關係,它是正兒八經的避邪符,主要用來防止陰靈侵棺,試探生死。

柳鶴飛問:“張師傅,府上這些下人怎麽辦?”

“白虎穿堂,主要是衝著血緣至親來的,跟旁人沒什麽關係。你們都回屋去吧,還是那句話,待會不管聽到什麽看到什麽,別出來。”張悟真叮囑道。

“那好吧,有事叫我。”

柳鶴飛轉身沒走兩步,突然聽到一聲低沉的嗚咽,愕然止步。

回頭一瞧,隻見蹲守在大門口的那條大黑狗兩腿一抽,莫名其妙地死了。張悟真驚呼:“所有人立刻回屋!”大步流星地朝大門口跑了過去。

張康留在院子裏麵。

見那些嚇得驚慌失措的下人們都逃命似地往屋裏跑,柳鶴飛卻一直站在原地不走,張康訝異地問:“你不怕?”

“老爺還躺在棺材裏,身為沈府管家,我豈能說走就走。”柳鶴飛瞥了眼沈佳音所躺的那副棺材,又心有憂慽地補充道:“沈家的生死存亡之際,我必需在這守著。算命的說過,我柳鶴飛命硬,能活到八十開外。”

“嗬嗬,有點兒意思。”

淡笑間,張康低頭一瞅,才發現這個柳管家的腰間居然別了一把槍,難怪他的底氣這麽足,但無知是要付了代價的。

張康正尋思著要不要打擊一下這家夥,大門口突然傳來一聲淒沉的慘呃,抬眼一瞧,隻見爺爺張悟真像斷線風箏一樣倒飛進來,重重地摔在地上。

“爺爺!”

張康一個箭步衝上去扶人。

張悟真自己爬了起來:“擋不住了,快回屋裏去!”拉著張康往屋裏跑,張康回頭見柳鶴飛手按腰間的槍支,站在那沒有要走的意思,急得跑過來怒拽他一把:“你死了沒關係,但你若壞了我爺爺布的這個局,小心我收拾你!”

愣是把柳鶴飛拽回了屋裏。

不一會兒的功夫,一副金絲楠木棺飛進了院裏,從天而降,重重地疊砸在院裏正中間的那副黑漆棺材上,差點將那副棺材砸碎。

柳鶴飛透過門縫看到這一幕,目光中透出了一絲陰怒之色,正中間那副棺材裏,躺的不是別人,正是沈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