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最笨的辦法

高杺的父母已經不在了,也沒有什麽常走動的親戚,所以從實習開始就住在警察局的單身宿舍裏。

從派出所片警到巡警,再到現在的刑警重案隊,高杺可算是把林城警察係統所有宿舍都睡過了一遍。

要說住宿條件最好的,那還是要屬市局的宿舍。畢竟是剛剛蓋好沒兩年的新大樓,每個宿舍都有獨立衛生間。

但如果要問那個單位的食堂最好吃,那還真就是高杺現在待得刑警隊食堂最好。

據說後廚好幾位都是正經的大師傅。過去都是在國營大飯店裏做主廚,被刑警隊後勤返聘回來的。

過去高杺每天都會吃得非常飽。經常都會有那種肚子飽裏但嘴還沒有吃夠的感覺。可是今高杺真的沒有什麽胃口。

看那對黑眼圈就知道他昨天晚上絕對沒有休息好。其實昨晚高杺睡得不算晚,但整宿都在作噩夢。至於噩夢的素材,自然就是前後的兩個慘烈的凶案現場。

今天早晨他沒有了以往的好胃口。轉了一圈,餐盤裏隻有白粥和綠色的涼拌菜。

高杺剛了沒兩口,桌子對麵就出現了個內容極其豐富的餐盤。打眼一看就知道,肉蛋奶維生素一樣都不缺,營養非常的均衡。

周率問:“就吃這麽點兒,你不餓啊?”

高杺喪著臉說:“做了一晚上夢,真是沒有胃口。”

看著高杺一目了然的早餐,周率頗為不屑:“就你這心理素質還做一線刑警呢。”

高杺辯解道:“那是你沒去過現場,你沒發現今天早上涼菜和白粥特別受歡迎嗎?”

周率聽他這麽一說,還真發現平常很歡迎的午餐肉和肉包子之類的都剩下了很多。反倒是清粥小菜很受歡迎,幾乎都被打光了。

周率搖了搖頭,語重心長的對高杺說:“年輕的同誌啊,你要對自己有更高的要求才行。隻有這樣才能進步嘛...你可是有遠大理想和報複的。對自己要高標準嚴要求。來,把這個餡餅吃了。”

熱騰騰油滋滋的牛肉餡餅原本也在高杺的早餐必選名單裏。但今天濃重的油脂香讓高杺胃裏一陣陣的翻騰。

但在經過激烈的心理鬥爭自後,他還是夾起了餡餅塞進了嘴裏。

周率說得對。他應該對自己有更高的要求。警察對於高杺來說並不是一個職業這麽簡單。他目標並不是做一個普通的警察,或者是一個普通的刑警。他的目標應該更高。

這種心理性的惡心是他應該也能夠克服的問題。

看著高杺開始狼吞虎咽,作為始作俑者的周率十分滿意的同時,不斷的把自己盤子裏的菜夾到高杺的盤子裏。

一頓早飯吃完,高杺感覺比跑個五千米還累。不過臉色倒是變好了不少,看起來紅潤了很多。

至於是因為補充了糖分,還是為了忍住惡心而憋紅的,也隻有高杺自己清楚。幾乎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與食物搏鬥上的高杺並沒有注意到,周率今天看手機的頻率非常高。

按照昨天關組長的安排,高杺今天的任務是去教育局和民政局。調查兩個受害人的受教育的記錄和婚姻信息。昨天的調查已經給他們提了醒,當年兩個受害人的年齡偏低,有可能不會留下案底或者記錄。但學籍和婚姻則是肯定會有的記錄。

高杺是帶著手續過去,這兩個局的同誌都非常配合,但查的過程著實不怎麽快。主要問題還是出在行政分區調整之後產生的曆史遺留問題。從槐樹溝到楊林鎮的轉變不僅是一個行政單位的名字,同時還有地域區劃上的實際變化。

槐樹溝在五年前被分成了三塊,其中兩塊分別劃給了相鄰的安平鎮和集賢鎮。最大的一塊向東擴大,把林城東麵的新區全部囊括其中成立了楊林鎮。

高杺非常不理解這種的變化的意義在哪裏。新成立的楊林鎮除了麵積變大之外,人口和經濟總產值都降低了很多。

而關於這個疑問,他還真的通過今天的調查得到了答案。檔案室也大約等於過去的藏經閣之類的地方,總是會有那麽一兩個隱士高人。

高杺就是從一位中年的檔案員那裏聽到了一種說法。

現在這個分法看著沒有什麽好處,但實際上卻是三方共贏。槐樹溝分出的兩塊地,其實就是兩個大廠的廠區和生活區。這就直接加了這兩個的賬麵數據。而留下這塊則有楊樹溝最後一個大廠,一個快要采光的鐵礦石礦場。

礦場在九十年代中期已經開始做停產準備了。財政每年都會撥款治理采礦造成的環境問題。而此時的新區才開始規劃,政府的撥款也已經在計劃之中。換而言之,楊林鎮每年都會獲得大量的撥款。而此時的楊林鎮賬麵起點地,人口也相對比較少。

未來幾年中,楊林鎮賬麵上的發展速度,人均的增長都會有一條非常驚豔的增長曲線。

這曲線是什麽?

是政績。

聽了這種說法,高杺還真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但也就隻是聽聽不會當真。位置不用看到的東西也不同,未見全貌不予置評。

總得來說,過去的槐樹溝現在的楊林鎮,中間經過了多次大的變化。所以很多檔案記錄都會有很混亂甚至丟失。

所以就隻是查檔案這件事,真就讓高杺忙活了大半天,跑了七個區級的檔案室。高杺不僅要查到所有想要查的資料,更重要的是確定自己沒有錯過任何可能性,這一點才是最麻煩的。

張自強和李健的學籍信息終於是找到了。兩人都沒有初中畢業,十來歲就開始混社會。

兩人都沒有結婚,所以民政那邊什麽記錄都沒有。最後在戶籍這邊找到兩人戶籍遷移的記錄。張自強是九九年遷出的,而李健則是零一年才遷出的。

大半天下來,高杺在海量的檔案中就隻找到了這麽多有用的東西。搞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匯報了。

關組長聽過匯報之後,立刻命令高杺趁著還沒有到下班的時間,趕緊根據學籍信息去找他們曾經讀過的學校。

張自強和李健都曾經在同一所中學讀書,兩個人應該有很大概率認識,甚至那個時候就已經混在了一起。

接到命令高杺不敢怠慢:“明白,我立刻就去。”

現在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沒時間去吃頓正經午飯,就在道邊的小店裏買了點麵包墊墊肚子。這個時候高杺就想起了周率了。要不是她早上刺激高杺吃了那麽多東西,他肯定堅持不到這個點兒。

想到的周率,高杺就給她發了條消息,詢問網站方麵的進展。直到高杺開車來到林城第四十九中學的門口,也沒有收到周率的回複。高杺想,可能是因為她沒空。或者幹脆就是因為沒有進展所以也沒有回複。

聽說高杺是刑警隊的同誌,校方是非常配合的。但主觀上的配合卻並不能改變客觀的情況。由於之前行政區的變更,四十九中也曾經幾次變更“身份”。

雖然四十九中的位置從來都沒有變過,但教職員工的變動非常大。十年在這裏任教的老師,現在絕大部分都已經不在這裏工作。

高杺想要了解十年前學校裏的情況,但現在的四十九中裏竟然一時間找不到個能夠提供信息的人。

積極配合的校方表示,會盡量幫高杺聯係到十年前在這裏工作的,並且熟悉學生情況的老師。但這個時間上,就沒辦法給出個精準的預計了。

情況就這麽個情況,高杺也就隻能互留聯係方式之後邊離開了第四十九中學。

這邊的線索也不能算是斷了,但現在高杺確實不知道該怎麽繼續查了。其他的線索也都有同事們在跟進,高杺坐在車裏突然感覺自己好像沒什麽可做的了。

高杺立刻就意識到這是個錯誤的感覺。一定有什麽被忽視或者沒想到的線索。

曾經有位老資格的刑警告訴過高杺。如果找不到頭緒,那就用最笨的辦法,從一切的源頭開始重新捋。

那接下來的問題就是,源頭是哪個?

是那本叫《複仇》的小說嗎?

不是。

小說是現在的,源頭還要更早。

那是高杺旁邊這座學校嗎?

也不是。

學校裏當年的人和發生的事,還在案子的那個源頭的前麵。

這件案子的源頭是書裏提到的一九九四年四月發生的那件事。

高杺在本子上圈出了這個時間。然後發動汽車直奔市檔案館。

高杺現在能想到的最笨的辦法,就是去找以前的報紙看。看看一九九四年四月都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