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碩鼠
這是不花錢就能聽到的內幕嗎?
在場人齊齊傻眼,不約而同地盯著賈翔,想看他如何辯解。
可有什麽好辯解的?以林仲龍在圈內的經曆,既然敢當著賈翔的麵這麽說,那事情八成是真的。
何況林仲龍已經很給賈翔留臉了。要是再把這廝當年利用職業選手身份四處勾搭女粉絲的經曆爆出來,不要說LW戰隊,整個電競圈都不會想留下這種人。
而賈翔的反應,也恰恰證明林仲龍所言非虛。他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也全然不複之前的狂妄,隻能心虛地亂罵:“說你馬呢?”
都已經在社死的邊緣徘徊了,還嘴硬?林仲龍眉頭一擰,虎著臉衝上去就要動手。
“林仲龍,”薑默鎮定地伸手擋在他跟前,“夠了,到此為止。”
不等林仲龍回答,她又把目光轉到賈翔身上。
“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她冷冷地說,“想體麵點,現在就收拾東西,自己走人;要是真想跟我們撕破臉也行,我會讓保安把你帶走的。”
其實薑默根本沒打算給賈翔選擇的餘地。
連帶她看賈翔的眼神也無比森冷,似乎隻要他稍有不從,就要立刻對他發難。
雖然賈翔既菜且壞,但這點眼色還是有的。意識到事情已經沒有任何挽回的餘地,他也沒有再做無謂的掙紮,隻輕蔑地嗤笑一聲,陰惻惻地看了薑默一眼。
“呸,綠茶X。”他用隻有薑默能夠聽見的聲音咕噥道。
麵對這種毫無道德感可言的人,薑默也不想保持溫良恭儉讓的作風,當即反唇相譏:“菜雞就是廢話多。”
不得不說,林仲龍這句名言可太好用了。
真棒,她早就期待看到賈翔這種氣得要死又沒法反駁她的樣子。
業務能力跟不上,打嘴炮也被薑默壓了一頭,賈翔真的快要氣死了。
他隻能從謝保平身上找回點平衡。
“教練,”他陰陽怪氣地開了口,“都要走了,押金能退給我了吧?”
什麽押金?
其他人沒覺得不對,薑默倒是立刻警覺起來。
招募隊員的公告是她定的,為了表現誠意,她特地注明:凡是來參加試訓的人,不但不收取任何費用,戰隊還會承擔試訓期間的所有開支,外地選手還報銷往返路費。
就差花錢請人來試訓了,哪來的押金一說?
帶著疑惑,薑默沒有貿然插話,而是等著謝保平的回答。
感受到一屋子人或懷疑或審視的目光,謝保平有點坐不住了。
“那個……先不急吧,”他眼神閃爍,根本不敢直視賈翔,“你先回去,等消息確定了再說。”
敢情竟然真有押金一說,難道是張玉然的意思?
可就算是張玉然的授意,起碼應該跟她打個招呼。不說別的,收了錢好歹留個憑證,免得像現在這樣牽扯不清。
但薑默想了想,仍然覺得不對勁。
工作麵試要押金的都是詐騙,難不成電競圈這回又是法外之地?
不用她細想,賈翔狗急跳牆,當即豁出去,把謝保平的老底揭穿。
“少來!當初怎麽跟我說的?交了押金就保證讓我留下。我還以為你在戰隊能做得了主,現在變著法子要攆我走,真當我傻啊?”
好家夥!
薑默聽得瞳孔地震。
剛才她還猜測所謂的押金是防止試訓的人損壞電腦設備,屬實天真了。
這哪是押金?公然買賣隊員名額,這是受賄啊!
離奇的是,在薑默看來,事情已經變味了,謝保平卻不覺得自己犯了多大的錯,反而撇下賈翔,振振有詞地告訴薑默:
“薑默,你別聽他的,戰隊的情況你也知道,光靠我肯定搞不來試訓,所以這不是我就先跟他們借個錢,雇人來試訓,反正之後也是要還給他們的。”
乍一聽還有點道理,但他顯然低估了薑默的智商。
雇用團隊給選手做試訓,這是正常支出,他大可以在告知薑默之後申請費用。
但謝保平不但沒有跟她通氣,反而自己私下找參加試訓的選手要錢。
這不就是欺負她剛工作,以為她好糊弄嗎?
原先還打算看情況幫謝保平解圍,這下薑默是絕對不可能出手了。
不僅不能幫,等到這事告一段落,她還要鄭重地跟張玉然反映情況。
眼下,她急需弄清楚,這事到底牽扯了幾個人。
“別的事之後再說,”她沒有回應謝保平,而是嚴肅地環視訓練室,“還有誰交了押金?”
訓練室沉寂片刻,接著,李智勇慢慢舉起了手。
事已至此,他自然知道這種舉動算是作弊,說話也愈發心虛。
“我……我不是一定要留下,就是……教練說,至少能讓我留到最後一輪……我、我就是想體驗下職業戰隊的氛圍……”
萬幸的是,林仲龍和崔平順挺清醒,沒蹚渾水。
但謝保平濫用職權收取賄賂的事,徹底坐實了。
薑默暗暗鬆了口氣。
“謝保平,你先跟賈翔還有李智勇把押金的事解決,”她指著旁邊的辦公室,“去那聊,回頭跟我說下結果。”
眼見渾水沒攪和起來,賈翔心中自然不情願,但他也知道,今天是斷然不能從薑默這兒討到任何便宜,還不如把錢全部要回來,至於來試訓,權當公費旅遊了。
這麽想來,他也不算虧,隻是栽了這麽大個跟頭,賈翔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於是,經過薑默身邊時,他有意使勁,要狠狠撞她一下,多少給她點顏色看看。
沒想到薑默比他動得更快,賈翔還沒來得及近身,她已神色匆匆地離開了基地大樓。
賈翔氣不過,對著她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
“傻X!”他恨恨罵道。
就算薑默知道賈翔的舉動,也不會再費心思跟他計較。
當務之急,她得盡快把事情匯報給張玉然,等待他給意見。
電話裏,薑默簡潔地說清事情原委。
“現在謝保平在跟那兩個人談,我先跟您通報一下,您看怎麽處理比較合適。”一邊說,她一邊疲憊地揉捏著山根。
顯然,張玉然也沒料到謝保平居然敢玩這麽大,沉默許久,才反問道:“你是怎麽想的?”
“最好不要姑息,不然我怕他今後更出格。”薑默不假思索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張玉然卻笑了。
“你剛回國,有這種想法是正常的。但是Jas.mine,我倒覺得這事別鬧大,警告一下足夠了。”
“為什麽?”薑默不解,“張總,電競圈很認實力,謝保平的水平大概入不了林仲龍的眼。再有這事,他以後怎麽讓隊員聽他的?”
“小懲大誡,現在他肯定知道自己錯了,也在盡力補救,以後不會再犯的。”
真的嗎?薑默不敢信。
“張總,可能我剛才沒表達清楚,我的感覺,他不認為自己有錯,隻說是要借這個錢雇試訓團隊。如果不是被人捅出來,沒準他就打算這麽混過去了。”
“OK,Jas.mine,我可以告訴你,到底是怎麽回事,我聽得很清楚,現在我的判斷就是可以原諒他,給他改正錯誤的機會,你聽明白了嗎?”
薑默不明白。
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這可是關係到戰隊聲譽和賬務的大事,讓謝保平立刻走人都不為過。張玉然幾時變得如此寬仁,連這種原則性的錯誤都能原諒?
可現實就是這麽離奇。非但要保全謝保平,他話語中的暗示非常明顯:到此為止,你別囉嗦了。
她不得不沉默許久,絞盡腦汁找出一個讓自己能夠接受的理由。
但張玉然不想再給她機會,挑戰自己的權威。
“Jas.mine,你的工作是執行,至於判斷事情的程度,還有後續的影響,這是我該做的。我知道,你覺得我罰他罰得太輕,那你有沒有想過,現在踢走謝保平,教練到哪找?”
話說到這份上,薑默要是再抗拒,未免顯得不識抬舉。
“好的,張總,”她輕輕歎了口氣,“我會向他轉達您的意思。”
“嗯。你要記住,時刻分清工作重點,眼下最需要你關心的,就是盡快讓戰隊運行上正軌,別的不用多管,心裏有數就夠了。其實這次你處理得很好,先安撫住隊員,再給謝保平改過的機會。希望你以後繼續堅持。”
聽得出來,張玉然對她的工作還算滿意。但薑默仍然不自覺地苦笑著。
她當然想讓戰隊快點成型,然後拿著成績在張玉然那裏刷存在感。
問題是,看看跟她合作的這些人:林仲龍是個炮仗脾氣,隊裏根本沒人能鎮得住他,謝保平還沒做出成績,就敢以權謀私。
有這麽一幫同事,薑默能如願以償地打拚出一番事業嗎?
雖然張玉然未曾明說,但他曾經不止一次地暗示過薑默,因為專業不算匹配,讓薑默擔任戰隊經理,已經讓他承受了公司裏的一些非議。
所以,不管是為了證明自己,還是幫張玉然爭光,薑默必須得把戰隊工作打理得無可挑剔。
再者,確定接受這份工作之後,她也做好自己的考量。
她的專業與電競並非全無交集,尤其是當下,國際知名的豪門戰隊裏,高端數理學科人才擔任的數據分析師,已經成為主流標配,而國內戰隊,目前存在大量缺口。
薑默相信,哪怕拿出求學時一半的拚勁,就足夠讓她成為行業標杆,笑傲群雄。
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盡可能做到最好。自信點,畢竟讀研時,她可是老師數次點名表揚的“全係最優生”。
高考和雅思,她都卷過來了,還能被工作上的困難打倒?
想到這,薑默一掃頹勢,信心倍增。
確定賈翔和李智勇徹底滾蛋之後,她找到謝保平,詢問他跟那兩個人交涉的結果如何。
可謝保平不但沒有直說結果,反而在聽說薑默已經把事情告訴張玉然之後,對她頗有怨言。
“薑默,不是我說,我們現在是平級關係,你怎麽能在背後告我的狀呢?”他憤憤不平地質問道。
輪到薑默無語了。
看看她說什麽來著?就知道謝保平不覺得自己有錯。
打著戰隊的幌子,把錢嘩啦啦往自己的口袋裏摟,活脫脫碩鼠一個。
而薑默不過是把事情告訴張玉然,到他嘴裏,倒像是在背後搬弄是非的小人。
也就張玉然心太軟,才願意給他機會。換到別的地方試試?
開除都是輕的,沒準還要讓他吃點苦頭。
薑默心中對於謝保平最後一點期待,也就此消失殆盡。
“你也知道我們平級,所以需要負責的對象都是張總。你做的事是你個人的行為,我和戰隊都不可能幫你買單,隻能看張總的意思。”薑默不卑不亢地回答。
她也懶得與謝保平繼續掰扯,隻是提醒他,抓緊時間物色新隊員,務必盡快敲定戰隊的大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