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集結號令
“Lost warriors，迷途的戰士。”薑默的發音字正腔圓。
“啥玩兒？”林仲龍皺著眉頭，一臉困惑。
“找不到路的戰士。”薑默秒懂，換了個更好理解的說法。
但林仲龍立馬跟她抬上杠了。
“找不到路，還打個毛的比賽，趁早找個廠子上班吧，”他不屑地一撇嘴，“戰隊叫這名字，不嫌喪氣啊？”
薑默被他杠得差點一口氣都上不來。
還喪氣？她真想拿來一本精裝硬皮的《奧德賽》砸在他臉上。
戰隊的名字是她想的，引申之意是“迷途的戰士終將找到回家的路”。
多麽大氣，多麽悲壯而富有史詩感！
也就林仲龍這種九漏魚才會嫌棄了。
林仲龍沒有想到，他一句無感而發的吐槽，竟然激發了薑默的鬥誌。
她高低得給這人拿下，並且在簽約之後報複性地問他一句：“現在你也是迷途戰士的一員了，還喪氣嗎？”
想象著林仲龍吃癟的模樣，薑默心頭才感到一絲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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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仲龍是一個非常言行合一的人。
說是蹭住，他就真把戰隊當成電競賓館，每天一覺睡到中午才起床，接著點外賣，開機打遊戲，一打就是通宵，活得相當自在。
但薑默實在沒法像他一樣淡定。
眼看著離比賽開始的日子越來越近，林仲龍始終絕口不提簽約的事，戰隊的工作一步都不能推進，薑默終於坐不住了。
她不允許張玉然交辦的第一件大事，就這樣砸在她手上。
這一天，林仲龍前腳剛進訓練室，後腳薑默就跟過來，反手把門關上。
“林先生，我覺得我們有必要談一談。”
傻子都知道她要談什麽，林仲龍眼珠子一轉，忽然掏出手機。
“行，我把錢轉給你。”
“什麽錢？”薑默愣住了。
“住宿費啊，”林仲龍翻了個白眼，“放心，不占你便宜，就按網吧包夜最高那一檔算，一晚上20，可以吧？”
薑默真不知該用什麽表情麵對他了。
“你知道我要說的不是這個……”她無力地搖搖頭。
可她的話，林仲龍不想聽。
“那就免談，”他泄憤似的把手機撂在桌上，“別提複出，現在真不想。”
“林先生，我邀請你來，就是想讓你看到我的誠意……”
“誠意？”林仲龍嘴角一抽，反手指著空****的房間，“就這？逗我呢？”
這天屬實沒法聊了。
“我說過，你將來會是戰隊核心，所以想在和你簽約之後再確定教練和隊員的人選。”薑默忍不住歎了口氣。
“可拉倒吧，”林仲龍再次打斷她，做了個暫停的手勢，“別淨撿好聽話說，就問你，我現在都撈成這樣了，你為啥非得找我？嫌我沒被罵夠？”
“我們認可你的實力，和外界評價沒有關係。”
話雖這麽說，薑默心裏卻有些忐忑，畢竟她也考慮過繞開林仲龍組建戰隊。
不過她還是選擇相信張玉然看人的眼光。以他的個性，假如林仲龍人間不值得，也犯不著張玉然專門為他搞出這麽大陣仗。
而林仲龍好像被她的話戳中，低頭摳著右手掌根的繭，沒有回答。
“所以，”薑默試探地再進一步，“關於複出的事，你是不是重新考慮一下？”
直到這時，他才回過神，默不作聲地掏出手機，扒拉一會，遞到薑默麵前。
那是一條微博的評論區長截圖，其間充斥著各種惡毒而紮心的辱罵。
“建議嚴查浪子，前幾天都還好好的，今天公然開擺，說沒買外圍誰信啊？”
“有個人擺明了不想贏，但我不說是誰[微笑]”
“看不下去，真尼.瑪辣眼睛，也就韓鈞正常點，剩下的哪個沒犯過罪？尤其是浪子，屬實給我看吐了，讓H國人壓著打，輸成這樣，臉都不要了[範大將軍.jpg]”
“浪子先給韓鈞磕個頭，然後去找個班上吧，認真的，去晚了電子廠都沒空，隻能挖個坑埋了[揮手]”
……
“浪子”正是林仲龍在俠客行時用的ID，也因為比賽發揮失常，已經降級成了一些人口中的“浪B”。
更令薑默驚訝的是，戰隊不僅沒有幫林仲龍澄清或者辯解，而是邀請當地的監察部門上門指導工作，力證戰隊沒有打假賽。
這樣看來，林仲龍選擇退役，並且就此從守望先鋒職業圈消失，也就情有可原了。
最不想輸比賽的就是場上的選手。守望先鋒是一個團隊遊戲，會輸不可能是一個人的責任。
而戰隊的態度，無疑是壓垮林仲龍的最後一根稻草。
按照粉絲的思路，輸掉比賽，要麽菜，要麽假。既然戰隊高調證明沒有打假賽，那麽原因就不言而喻了。
一家戰隊，為了自證清白，竟然把選手當成棄子丟出去，就沒有一個人為林仲龍的未來考慮過嗎？
薑默不能接受。
“我還是堅持自己的看法，”她淡定地把手機放回林仲龍麵前，“戰隊選中你，就是認為你有實力，和外界的評價無關。”
“你確定？”林仲龍嘴角上揚，像是在笑，卻沒有任何笑意。
“確定，一定，以及肯定，”薑默點點頭，“我們會全力支持你的複出，將來用冠軍去打這些人的臉。怎麽樣？”
這個條件，對於林仲龍來說，可太有吸引力了。
從表情就能看出來，他的內心極為動搖。
沉默良久，林仲龍忽然站起身。
“過兩天再說，我先想想。”
他轉身就要走，又忽然停下腳步，猶豫地告訴薑默：“那啥……要不你們先招人吧，不用等我。”
說完，不等薑默回應，他腳底抹油般瞬間跑得不見蹤影。
薑默傻眼了。
他讓戰隊開始招人，什麽意思？是不打算複出，讓他們不要心存幻想，還是想等人齊了直接上車就走？
她可不敢擅自拿主意，趕緊匯報給張玉然。
這一次，張玉然的回複來得很快。
“那就開始找隊員吧。”
“可是，他現在也沒給我個準話，萬一最後他不打算複出，戰隊怎麽辦？”薑默還是不放心。
張玉然輕笑一聲。
“不會的，我了解他。而且就算他不來也沒什麽損失，無非是把戰隊就地解散罷了。”
這話薑默聽著不太舒服。
就好比畫了個大餅把人吸引來，等人聚齊了才告訴大家，“餅沒了，散了吧”，這不是把人當猴耍嗎？
如果沒有堅持下去的決心，就不要輕易給人希望。
但這是薑默的原則，她也沒有立場去說服張玉然按照她的想法來，畢竟錢在人家手裏，想怎麽花是他的自由。
既然張玉然和林仲龍都說要開始招人，薑默也算是正式走馬上任。
並且，為了協助她，張玉然在第二天就派來了他欽定的教練，謝保平。
第一次見麵，謝保平就給薑默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不僅長相中有幾分歲月的痕跡，他的發際線也向“28歲程序員”的標準看齊。
很難相信，他居然跟薑默同齡。
不過，同樣是韭菜，謝保平就比薑默躺平得更快也更坦**。
到任第一天，當薑默提醒他，需要開始挑選來麵試的隊員時，謝保平大度地揮揮手。
“你是經理，你看著辦就行了，我沒意見。”
開什麽玩笑？要是薑默的業務能力擴展到教練這塊，何必讓張玉然派一個真正懂行的教練來？
她的那點電競知識，都是為了得到工作臨時準備的，跟外行吹噓還行，讓她找隊員，一準露怯。
於是，薑默不得不跟謝保平明確職責範圍，催促他盡快物色合適的人選。她的要求就兩項：職業態度端正，硬實力達標。
在她的督促下，謝保平不得不有點行動。
一天之後，他便一口氣招來了三個人，清一色的輸出。
這不由得又讓薑默心裏嘀咕起來。
守望先鋒是一個團隊項目，一隊有六人，重裝、輸出和輔助各兩人，而一支職業戰隊，除了上場的六人，最多再有四個替補席位。
按照張玉然的判斷，林仲龍將來肯定要入隊，那光是輸出位上就有四人，幾乎占了半壁江山。
可光有輸出，連隊都組不了。薑默覺得這事有點懸，頭一次動用經理的權利，拒絕了謝保平的要求，沒有貿然和三人簽約。
況且這三個人，薑默隻對其中一個叫崔平順的比較滿意。
同樣是等待試訓簽約，崔平順就很有自覺，到隊第一天就默不作聲地開始訓練，朝九晚十二，雷打不動。
剩下的賈翔和李智勇，則像是把戰隊當免費網吧似的，每天睡到中午，然後點個外賣，吃飯打遊戲，直到晚上才象征性地打開守望先鋒摸兩下。
不僅訓練不積極，他們還大大咧咧地要求薑默給每人配個攝像頭，方便他們直播。
言外之意，他們已經認定能和戰隊簽約了。
看來她的要求，謝保平沒聽進去。就兩人這態度，有一丁點職業選手的樣子？
然而對於薑默的疑問，謝保平完全不以為意。
“哎呀，職業選手都這樣，平時很散漫的，等到有比賽的時候就好了。”
說完，他當著薑默的麵，輕點鼠標，把手中的一對王炸打出去，發出一陣得意的怪笑聲。
什麽叫上梁不正下梁歪？上班時間公然打鬥.地.主，教練都這態度，還指望隊員能自覺？
薑默可不敢讓他拖累自己，當即敲敲桌子，和氣地提醒他：“教練，還有一個月比賽就要開始了，我這也等著把隊員名單報上去，你看看能不能抓緊點，先把人找齊？”
“不著急，沒你想得那麽難，參加OD的人都很業餘，隻要有一個職業選手就能吊打。”謝保平依舊漫不經心。
“可是我們現在還沒有職業選手。”薑默耐著性子告訴他。
直到這時，謝保平才舍得把眼睛從屏幕上移開，又朝崔平順的方向一指。
“他打過職業的，不過是CSGO，一樣，都是FPS（第一人稱射擊），槍準就行。而且將來還有林仲龍，你放心，這個配置，在OD絕對能碾壓。”
薑默覺得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
沒錯，她確實不了解電競，就連守望先鋒的知識也是近期惡補的。
但她知道，職業比賽絕對不能和打遊戲直接劃等號。
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薑默可沒少看過電競職業選手的故事。能夠打出名頭的，日常訓練時間十小時起步，上不封頂。
而賈翔和李智勇，不要說十小時了，兩人每天訓練的時間加在一起，也隻能勉強湊夠八小時，被薑默的工作時長吊著打。
試想，等林仲龍回來，看到隊友都是這態度，還會想複出？
隻怕連夜扛著行李箱跑路。
怕什麽來什麽。這頭薑默著急上火，謝保平卻依舊不為所動，更糟糕的是，林仲龍趕在這時候回來了。
“臥槽，你特麽誰啊，動我東西！”
他的一聲怒吼，成功引起了隔壁薑默的注意力。